“濤哥你說。”
“前幾天我給這邊的華僑拜年時,有人托我幫他們找中式家具。”
“中式家具?”董鏘鏘隻在古裝劇裡見過中式家具,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找自己問這事,“濤哥,我在德國也沒見過你說的中式家具,另外我問句不該問的,為什麼你不直接找你國內的同事幫忙?國內應該很好找。”
“找了,國內的中式家具價格華僑能接受,但運到德國要按重量計費,費用比買家具的錢都多,海運周期也長,華僑預算有限。我記得你在這邊從事旅遊方麵的工作,走南闖北見過的多,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這方麵的信息。”
“成,我明白了,那我去找一下。可我也不懂,隻能試試。華僑對家具用料有什麼特彆要求或講究麼?比如,家具必須是紅木的?”董鏘鏘依稀記得老白好像之前提過一嘴,說老丁和冬一晴會接一個國內的團去柏林參加陶瓷和紅木家具展,那個團肯定和家具能扯上關係,也許是個突破口。
“倒不一定必須是紅木的,胡桃木,檀木,甚至黃花梨這些也可以,重在款式和工藝,對木材沒特彆要求,但木材好肯定更好。”
“好,那價格有上限麼?”
“看家具木材和工藝吧,預算是10萬歐以內,但如果超了也沒問題,具體一事一議,你不用糾結價格。”
這個數字讓董鏘鏘咂舌:按最新歐元彙率折成人民幣,預算金額已超100萬,買個家具就能花這麼多錢,董鏘鏘很不理解,對方這麼有錢直接走海運不得了?怎麼這會又說不用糾結價格?那到底是不是錢的問題?
“那他對家具工藝有要求麼?我指的是萬字不到頭、富貴牡丹那種。”董鏘鏘就知道一個萬字不到頭。
“你說的萬字不到頭、富貴牡丹都不是工藝,是裝飾紋理,工藝指的是製作工藝,比如百寶嵌,泥金畫漆,灑金這種。華僑對工藝沒要求,隻要是典型中式家具就行,如果還有景泰藍的瓷器就更好,沒有也沒關係。”
孫濤稍加解釋,董鏘鏘的腦海裡立刻蹦出秦有伯打工的餐館,不到一秒又聯想到漢堡萬福中餐館裡的裝潢,那裡擺的不就是這種中式家具麼?可孫濤也去過萬福,還幫過萬福老板,他為什麼不自己直接去問萬福老板而問自己呢?
“濤哥,漢堡萬福餐館裡好像就有你說的中式家具。”
“唔,那你有那個老板的聯係方式麼?有的話回頭你問清楚他是從哪兒買的,都有哪些選擇,最好你能和賣家具的公司先了解清楚,然後你再聯係華僑,一會兒我把華僑的聯係方式短信給你。”孫濤似乎對董鏘鏘的建議並不驚喜或意外。
“我直接聯係?”董鏘鏘又沒聽懂,“可價格什麼的……”
“沒事,你聯係就好,記住一定要了解清楚了再對接,就這樣。”孫濤說完掛斷電話。
董鏘鏘還是沒轉過彎兒,不明白這事怎麼就落到自己頭上,他想了想,學習的事問杜藍合適,這種人情世故還是得問老白。
老白聽完董鏘鏘的描述直接給出了他的判斷:“他可能確實不便,另外也可能是想接濟你。”
“不便?接濟我?”
“華僑不是華裔,仍然拿中國國籍的,所以他作為副領事有義務為華僑提供法律谘詢和服務,但讓他直接給華僑推薦賣家具的企業就不合適了,尤其是賣家具的公司如果還是中國人開的,他去介紹會不會有中介嫌疑,是否容易被誤會,甚至違反紀律都不好說。你不是剛賠了陳小飛錢麼?他可能看你可憐,所以介紹你是想接濟你。”
“你說的有道理,可這和接濟我有什麼關係?”
“嘿嘿,那我問你,他讓你去找賣家具的,然後再對接給華僑,跟你說你不能拿居間費了麼?”
“居間費就是提成吧?那他沒說。”
“所以啊,你就得跟賣家具的自己談。如果你介紹的華僑成了單,你要求提幾個點當提成。買家具雖不像出國旅遊年年都有,但家具的客單價高,購買者可能還不止一個,所以你可以把目光放長遠,居間點位不用定太高,當然肯定也不能太低,記住談這個彆老想著成人之美、舉手之勞這些傳統美德,你要知道你的提成裡還含著孫濤的那部分。”
“那不可能!”董鏘鏘斷然否定道,“就算我談下來了提成,也不會分給孫濤一分錢。”
“按說你不是財迷啊。”老白奇道,“他和你的關係比那點兒錢重要多了。”
“我當然不財迷,這也不是錢的事,但我就是不能給他一分錢,給他錢的話這性質就變了,那我就成賄賂了,就犯罪了,那樣等於害了他也害了我。”
“不給錢給東西,給卡也行。”老白暗示道。
“沒錢,沒東西,沒卡。”董鏘鏘梗著脖子回道。
“你要這樣,”見勸不動董鏘鏘,老白感慨道,“這就成一錘子買賣了,不可惜麼?”
“我真覺得沒啥可惜的,”董鏘鏘實話實說,“我本來也沒指望他給我介紹,所以以後沒有也無所謂。對了,你那邊順利麼?3月份回得來麼?”
“一言難儘。”老白一聲長歎,“我3月初就回去,到時找你。你是不是還惦記3月旅遊那事?放心,誤不了你。”
“這麼快?我以為你怎麼也要3月下旬才能回。回來是好事,你怎麼老長籲短歎的?到底啥情況?”
“樂白德國要處理的事多,我必須得回去,我本來想找雷蘭亭幫我處理,但那小子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整個人失蹤了一樣,誰都聯係不上他,所以我把這邊手頭事處理完了就趕緊回去,剩下的就交給樂樂打理,她還得在bj多待會兒。”
“雷蘭亭失蹤了?你沒聯係他家人麼?”董鏘鏘不自覺地想起陸葦進監獄後,她的父母第一時間就報警找人,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認識孫濤。
“聯係了,他家裡說他過節時打過一個電話,但沒說他在哪兒。我覺得他是故意避著我,無所謂了,我現在沒時間搭理他。”
“老白,你實話說,你趕著回來有害怕再晚點就回不來的擔心麼?”董鏘鏘直截了當地問道。
“沒回來前還覺得德國人危言聳聽,但現在路上人少車少,街麵上戴口罩的人明顯比節前多,商場和遊樂場這種假日裡本應客流量大的地方卻都沒什麼人氣,情況似乎比我剛回來時要嚴重不少,我現在出去也都戴口罩,以防萬一。”老白頓了頓,“是的,我確實有你說的擔心。”
這次輪到董鏘鏘歎氣了:“我媽說我爸病的有些重,所以我本來想這幾天抽空回國一趟,但歐洲這邊的機場要麼罷工沒航班,要麼複工但沒飛機飛國內,另外我爸媽也擔心我回去了出不來,所以攔著不讓我回,我已經申請赴美的旅遊簽證了,實在不行就曲線回國。”
“老人病重麼?我上次去看他們被你母親拒在門外了,隻有樂樂見到她了,說她氣色看著還可以,就是人很消瘦。”
談論父母的身體讓董鏘鏘既無奈又憂傷,他努力把話題扯遠:“對了,你回來前幫我個忙成麼?幫我去看看上汽大眾和一汽大眾的工廠,從外麵看就好,如果能多拍點照片就更感激不儘了。上汽在上海,一汽在長春,不管你是飛機去還是火車去,路費我都報銷,你也不用給我票,告訴我票錢我就轉給你,或者你回來我給你歐元也行,看你。”
“去沒問題,但我應該拍什麼?”
董鏘鏘其實也不知道老白應該拍什麼,他思忖片刻:“你在工廠門口看看上班的工人多不多?再看看能不能拍到存放汽車的倉庫。另外留意下bj,上海還有你的家鄉,街麵上跑的大眾和它旗下品牌的汽車多不多?對了,商業街和報紙上的廣告也要留意。”
“記住了,可你了解這些是要乾嘛?”老白邊記邊問。
“我認為2003年大眾汽車的國內銷量可能會有井噴,遠超去年。”
“你確定?”老白質疑道,“就目前這種情況我懷疑即使工廠能開工,生產效率也會打個折扣。”
“還不確定,所以要先去看看。”
“明白了,回頭我到了地方告訴你,你要想起來什麼隨時打我電話。對了,你和端木2022年的收益如何?方便透露麼?”
“老白,如果是我的公司,我肯定告訴你。”董鏘鏘說的很婉轉,老白一聽就明白了。
董鏘鏘說完又想起什麼,把話題又轉了回去:“你剛才說樂樂暫時還不回來,那她不擔心回不來麼?就算她不擔心,你倆這蜜月都沒過完就兩地分居,你不煩麼?”
老白一直沒把倆人取消結婚的事告訴董鏘鏘,董鏘鏘的打趣讓他半晌無言,就在董鏘鏘以為電話掉線開始“喂喂”時,老白緩緩回道:“我倆……沒結婚。”
董鏘鏘聽得一愣,腦中蒙太奇般閃過幾個畫麵:雷蘭亭和他抱怨佟樂樂向賀鴦錦吐槽單身其實更好;佟樂樂和老白在聖誕市場的角落裡吵架;佟樂樂在廚房裡告訴他華菱找過她,她沒想好結不結婚;他勸佟樂樂不要勉強自己而倉促結婚。
“是婚禮延期麼?”董鏘鏘不確定地問道,“因為現在的特殊情況沒法繼續舉行婚禮了。”
“不是延期,就是不結了,雖然樂樂話沒說死,但我能感覺到,她不想結了。”
雖然早就知道兩人有不結婚的可能,但聽到老白說到“不結了”三個字時,董鏘鏘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還有事要處理,回去當麵說吧。如果需要我為你父母做點什麼,隨時跟我說,我手機現在24小時開機。”老白叮囑道,“提成的事你說的對,安全第一。”
董鏘鏘還沉浸在兩人不結婚的震驚中,根本沒意識到老白已經掛了電話,過了半天才聽到耳畔響著的“嘟嘟”聲。
他覺得自己並沒說錯和做錯什麼,卻不知為何對老白充滿了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