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水進了鍋,水麵立刻恢複平靜,董鏘鏘蓋上蓋子,又給端木倒了半杯蘇打水,等他繼續往下說。
“大神實在太多了,像‘華爾街空神’保爾森,潘興廣場資本的阿克曼,綠光資本的埃因霍夫,堡壘基金的格裡芬,卡克斯頓基金的柯夫納……這裡隨便一個拎出來都是能去商學院當教授的主兒,你說我能不獲益匪淺麼?”端木說話時兩眼爍爍放光,不知是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激動的,還是看到鍋裡的羊肉饞的,“不過俗話說的好,人老奸馬老滑,華爾街的這些大神也都是人精,說話實在的人不多,除了一個人講的乾貨多些,其他的人都比較虛。哎,鍋開了……”端木眼尖,看到水麵剛咕嘟了一個水泡立刻伸手掀開了鍋蓋。
一陣熱氣“砰”地在鍋上方漫開,一團霧氣中,董鏘鏘盯著忙碌抄肉的端木:“所以靠譜的大神是?”
“綠光資本的埃因霍夫,雖然他就說了15分鐘……”端木大口嚼著羊肉,臉上泛著一層說不清是油還是水汽的光澤,“但他說了一件大事,就是上市公司聯合資本公司涉嫌財務欺詐,虛構利潤欺騙投資者。不管真的假的,聯合資本的股價第二天就應聲而跌,最多時跌了25,隻在收盤前又回來一些。在他質疑後,市場裡做空聯合資本的機構一下多了許多。如果我當時手裡有公司,就是投機也能大撈一票,可惜了……”他搖頭歎氣。
看著端木一臉的惆悵,董鏘鏘這才注意到鍋裡的羊肉又空了,看來這句“可惜”不單單指錯過了賺錢機會。
“你剛才不是說美國股市裡垃圾上市公司多麼?那就趕緊去你說的那個什麼避稅天堂注冊公司唄,心動不如行動。”董鏘鏘勸道,“老拖著再多的機會也跟你無緣。”
“我就是這麼計劃的,下周一我就請假去辦這事。聯合資本的股價不低,應該還有下跌空間,這次就是吃不上肉我也得來幾口湯喝,否則都對不起我自己。”端木吃飽喝足,才想起關心董鏘鏘的近況,“對了,你怎麼又傷了?”端木睨視著董鏘鏘靠在桌邊的一根手拐,“又像上次那樣弄野豬傷的?”
“後來我就沒抓過野豬了,這是旅遊時滑雪不小心摔的,過幾天就好。”董鏘鏘用筷子攪動了一下水,“這裡還有好多蟹肉魚丸呢,你趕緊撈……”
“哎,老董,我一直覺得你腦子挺靈光的,應該用在正地方,平時打工攢點炒股的本金,邊炒股邊考試,儘快畢業,做投資才能掙大錢,這才是愜意人生。”端木看來並不相信董鏘鏘的說辭,“彆老盯著雞毛蒜皮的小錢使勁,得不償失。你看就聯合資本這種機會,隻要被空的股價夠高、你的本金足、建倉時機又好,分分鐘就能進賬幾萬美金,再不濟也能弄個小幾千,不比你抓野豬來錢快?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真得好好想想了。如果你努力的方向都錯了,你越努力就越偏離你的初衷。天道酬勤可是有前提的。”
董鏘鏘依稀記得老白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明白端木這麼說是為了自己好,當即誠懇認錯:“炒股這事我還得多跟端總學習,上次你給我的材料看的時候明白,現在又忘得差不多了……”
“你考過托福吧?考托福至少要背兩萬個英語單詞,為什麼那麼多人能背下來?就因為很多美國大學的獎學金一年能給兩萬美金,背下來一個單詞就等於賺了一美金,背單詞就是賺錢,何樂而不為呢?普通人的遺忘曲線都差不多,看不進去的時候就得自己想辦法讓自己記下來,記的方法因人而異,但結果都一樣,你必須把書本知識變成你自己的知識。”端木低頭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我晚上還有個局,就不呆了。筆記本留給你,你回頭把你那個選股軟件裝上,那上麵有能自動抓取綠光資本重要新聞的功能,回頭有空了你好好研究研究,那才是你現在該做的事。”
見端木要走,董鏘鏘也跟著站起身:“我上次拜托你的事……你後來去了麼?”
“什麼事?”端木冷不丁被問得有些含糊。
“我有個朋友911時在紐約……雙子塔……”
“哦,想起來了。”端木恍然大悟,“那現場我去看了,四周還被警方封鎖著,不能進,隔著鐵絲網隻能看見一片深坑,坑旁邊的教堂外牆上掛滿了各種吊唁品,但其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他拍了拍董鏘鏘的肩膀,“先走了。”
臨下樓梯前,端木忽然頓住腳步,抬頭問站在門邊的董鏘鏘:“那個老白後來什麼情況?”
“人沒事兒,已經回來了。”董鏘鏘輕聲答道。他知道端木看不上老白,所以整晚隻字未提老白的遭遇,見端木忽然提及,猛地想起自己為了湊老白的贖金還跟端木借了5000馬克,忙道,“你借我的錢我會儘快還你,等我能打工了……”
“不是錢的事。”端木不耐煩地擺手攔話道,“我就想再告訴你一次,那人人頭次,跟他走太近你小心惹火燒身。”
董鏘鏘心道要是讓端木知道老白以後可能會住自己樓下,估計他以後就不會再來找自己了。當下沒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端木揚了揚皮手套,晃晃悠悠地下了樓,沒過多久,樓外響起一陣馬達的轟鳴聲,又過了幾秒,轟鳴聲漸漸遠去。
由於預科放假和傷沒痊愈無法打工,董鏘鏘隻能每天窩在家裡看書。他除了把曲珊的德國政治課筆記重新複習了一遍,同時開始第二次看端木之前發給他的各種研究報告和工具書,特彆是美國通用會計準則,他沒想過自己以後是否會像端木一樣做股票投資,但多看書總是沒錯的。
轉過周,端木去法蘭克福找了在聖基茨開公司的代辦機構。老白則在處理完慕尼黑的事後行屍走肉般的回到了漢諾威,租下了董鏘鏘所在小樓的一層。雖然董鏘鏘沒有細問,但老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德國警察後來又因為涉嫌非法捕獵的事傳喚了他和雷蘭亭幾次,但結果就像雷蘭亭預測的一樣,調查最後無聲無息地就沒了下文。他既不知道結果如何,也不知道是誰舉報的。被問詢搞得不勝其煩的董鏘鏘最後甚至考慮成為本地獵人俱樂部的會員,考取獵人證,順便再學習一下如何使用獵槍,這樣如果以後再抓野豬,至少他也有個合法理由,否則老被警察這麼懷疑和盤問,誰都無法保證不會對他的留學簽證有不利影響。
時間一晃就到了二月,雖然夜裡的溫度還很低,但白天的空氣中開始彌漫春天的氣息,路旁的樹有的竟已著急忙慌地發了芽,似乎在宣告新一年的開始。
2002年是馬年,還有不到一周就是中國人傳統的新年了。漢諾威本地和附近城市高校的華人留學生們為即將舉行的漢大新年聯歡晚會紛紛忙碌起來,而這也是董鏘鏘第一次在異國他鄉過年。
大年二十八的上午,杜藍從慕尼黑坐火車到漢諾威看董鏘鏘。經過老白這件事,兩人都更了解了對方的為人和三觀,彼此的感情有了進一步的鞏固。
董鏘鏘心裡很感激杜藍,畢竟杜藍為了湊贖金賣了自己的跑車。他同時意識到,杜藍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陳雨去世帶給他的衝擊。
他的手腳已經基本痊愈,自認帶團和抓野豬都沒問題。但年關將近,杜藍不想他節外生枝。千叮萬囑一番後,杜藍坐上開往法蘭克福的火車。
望著火車漸行漸遠的背影,董鏘鏘忽然覺得心裡生出一股期盼,期盼杜藍能早點兒回來。這就是愛情麼?他輕聲問自己的同時忍不住抬頭仰望,隻見站台上方的蔚藍天空裡,成對兒的鳥兒正徐徐飛過。
真是一個寂寞的春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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