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城市輕軌從火車站前的噴泉處經過,車停下的時候,從後車廂處跳下一個戴著棒球帽和黑色墨鏡的年輕人。
他斜跨著一個墨綠色挎包,一隻手攥著一張城市地圖,另一隻手拖著一個黑色小行李箱,像一名普通的旅遊者。
他假裝不經意地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然後機警地向著步行街裡的感恩噴泉走去。
“是,第一次在德國學。”
聽他這麼說,中年婦女笑了:“你有其他國家的駕照嗎?”
“嗯,我有中國駕照。”
“我建議你最好在我們這裡重新學,畢竟每個國家的交通法規是不一樣的。德國駕照在全歐洲都是被承認的。更不用說我們這裡有非常好的老師。”
“你知道,我不是零基礎的,所以我想……嗯,快一些通過考試。”董鏘鏘的真實想法其實是想省一些錢,“我的工作需要我儘快有駕照。”
“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中年婦女邊說邊掏出一大摞印滿各種表格的紙,“但開車不僅僅是你要對你的生命負責,也需要對彆人的生命負責。”
“可我看你們的易拉寶上寫著……”
“我們隻是在價格上便宜一些,我們的考核並不簡單。”中年婦女正色道,“如果想要通過考試,熟記各種規則是最有效的,也是最簡單的方法。否則你就是在浪費你自己的時間。你需要考慮清楚。”她把一摞紙豎立起來,目光炯炯地盯著董鏘鏘的眼睛。
讓董鏘鏘感到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眼前的中年婦女在對他說教。他報以同樣嚴肅的眼神看著對方:“我希望對我自己的生命和他人的生命都負責。”
“非常好!”中年婦女再次露出微笑,把一摞紙放到了董鏘鏘的麵前,“請你先把這些表格填好,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問我。”
董鏘鏘剛填了一頁紙,褲兜裡的手機就嗡嗡地振動起來。
他拿起電話,走到屋子的一角,低聲說:“喂?”
“我到了,你在哪?”是靳遠的聲音。
董鏘鏘完全沒認出來靳遠,對方每次的造型都讓他意外:“你這是?要出去旅遊嗎?”
靳遠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拿下墨鏡,把手提箱交給董鏘鏘:“你現在有地方住嗎?”
“這是什麼?”董鏘鏘接箱子的同時疑惑地問道,“有地方住。”
“你住哪?”靳遠邊說邊四下張望,仿佛在害怕什麼。
“河馬大街54號。”受他影響,董鏘鏘也邊說邊環視起來。
靳遠一愣,幾秒後馬上反應過來:“唔,那不錯,我住過一段時間。”
董鏘鏘惦記那些還沒有填寫完的表格:“你說需要幫忙,是指?”
靳遠仿佛看到了什麼,重新戴上了墨鏡:“幫我保管一個箱子。”
董鏘鏘看看箱子,突然想起陸葦的話,他懷疑地問道:“這個箱子……是你……室友的嗎?”他本來想說‘偷’,又覺得太難聽,但又有很多疑問,所以大著膽子直接問了出來。
“不!”靳遠並沒有生氣,而是用一種淡定的口氣說道,“是我自己的。但我的室友可能想偷它,所以我需要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所以讓我保管?”
“是的。我在這裡不認識什麼人,但我信任你。就像你信任我一樣。”
董鏘鏘確實不好說什麼,他掂量了一下箱子:“不是偷的。也不是其他什麼東西吧?”
靳遠冷笑道:“你放心,沒有毒品。就是幫我保管幾天。過幾天我再找你拿回去。我現在到處搬家帶著這個很不方便。”
他的口氣好像是自己幫了董鏘鏘一個大忙似的。這讓董鏘鏘有些不爽。
“成吧,那我就幫你管幾天。你知道嗎?”董鏘鏘小聲說,“有人在找你。”
靳遠仿佛一點都不意外:“如果有人和你打聽我,你就說不認識。”
“嗯,懂。我沒見過你!”董鏘鏘突然想起來什麼,摸出一個東西遞給靳遠,“你的學生證,落在‘一品芙蓉’裡了。”
聽到‘一品芙蓉’幾個字,靳遠愣了一下:“哪?”
“‘一品芙蓉’啊。就那個東南亞人開的中餐館。他們說你去那吃飯,把學生證落在那了。正好我也去那吃飯,就幫你帶回來了。”董鏘鏘不以為然地說道。
靳遠看起來有些緊張:“你,你還和他們說什麼了?”
“沒了。”
看到靳遠懷疑的眼神,董鏘鏘氣惱地說:“真沒了。我騙你乾嘛?”。
“沒有就好。你自己也小心一些。”靳遠說完,揮揮手,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喂,你的學生證。”董鏘鏘衝著靳遠的背影喊道。
“你留著用吧。”靳遠頭也不回。
“你是不是惹什麼事了?”
沒人回答。靳遠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儘頭的拐角處。
“真是個怪人!”董鏘鏘嘀咕了一句,低頭看了看行李箱。這是一個黑色的行李箱,上麵帶著一個密碼鎖。
董鏘鏘試著想打開,但沒有成功。他使勁晃了晃行李箱,裡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晃來晃去。
董鏘鏘拎著箱子向鞋匠駕校走去,剛推開門,就聽見遠處一陣騷亂聲,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向聲音的方向望去。
大約過了幾秒鐘,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風似的跑過,正是靳遠。還沒等董鏘鏘反應過來,就看見幾個穿著牛仔服的人拎著東西朝著靳遠跑過的方向追去,邊跑還邊喊著什麼。
董鏘鏘心裡一動,剛要過去看個究竟。門一開,中年婦女從裡麵探出頭來:“你還想報名嗎?”
“哦,報名。”
“那請儘快填寫表格。”她解釋道,“我一會兒就要出去了。”
董鏘鏘跟在她的身後走進辦公室:“你去送報名材料嗎?”
“不,我一會要去上課。”中年婦女莞爾一笑,“我也是一名教練,我叫卡麗娜。”
看到近1000馬克的費用,董鏘鏘摸著自己有些乾癟的錢包,強烈地意識到自己急需第二份工,他想到雷蘭亭提起的啤酒廠的活。趁著卡麗娜進到另一間屋複印他的護照時,他撥通了雷蘭亭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