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張九陽盤膝閉目,在院中的青石上修行,默運玄功,天地靈氣蜂擁而聚,宛如一方巨大的鼎爐。而他就是爐中金丹。月華為藥引,靈氣做丹材,子午火上,不斷打磨蘊養著這顆純陽金丹,原本隻有龍眼大小的金丹,在修行中一點點變大。這個過程非常緩慢,張九陽以天眼內視才能看到。等到金丹從龍眼變成雞蛋大小,就是他突破到第五境之時,到那時,需要在金丹上銘刻古經,借經文之力賦予金丹靈性,相當於讓‘胎兒’有了靈魂。故而第五境名為養聖胎。銘刻的經文品階越高,養出的聖胎就越厲害,等到降聖嬰時出現的異象便越驚人。比如嶽翎銘刻的是《降三世金剛明王雷火真經》,聖嬰降世時直接二日同輝,轟動天下。當然,如果金丹的品質不夠高,又要強行銘刻厲害的古經來蘊養,結果很有可能是虛不受補,要麼金丹破碎承受不住,要麼養出的也是死嬰。所以上乘金丹才會那麼受人追捧,不僅戰力更強,還潛力無限,越往後拉開的差距就越大。張九陽如今隻是初入第四境,距離第五境養聖胎還很遙遠,自然要抓緊每一點光陰,不浪費任何時間。今日小試牛刀,在純陽金丹的加持下,天眼的威力亦是大大提升,竟然能烙印在彆人的靈魂和記憶中,然後進行審判。他非常期待,隨著修為的不斷變強,天眼到底能達到什麼地步?一縷縷香霧升起,阿梨幫他點燃了降真香,而且和以前隻用一根不同,這次是好幾根一起點燃。小女鬼幾乎都快醉了,臉蛋紅撲撲的,不斷打著飽嗝。不知過了多久,張九陽修完了一個大周天,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這些降真香,輕輕搖了搖頭。不能說毫無作用,隻能說極其有限。四境之後,降真香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對金丹來說,這些香霧的藥力太過駁雜,遠不如天地之力來得精純,還要淬煉許久,最後能用的不足一成。特彆他修成的還是舉世無雙的純陽金丹,法力精純至極,在這方麵的要求更高。“奇怪,那太陰為何會同意和我交易?”張九陽突然想起了太陰,黃泉中這個神秘的女子便是因降真香和他結盟,多次態度鮮明地支持他。四境之後藥力便大打折扣,更何況是六境呢?難道她是想給手下使用,培植勢力?似乎也隻有這個解釋了,不過張九陽目前還沒有聽說過太陰有什麼勢力,唯一的一個還是上次見麵時她腳下踩的巨鯨。他思忖之時,突然聽到了呼嚕聲。一轉眼,結果發現是阿梨睡著了,或者說因為貪香而‘醉’倒了,躺在草坪上,一邊打呼嚕一邊流口水。張九陽搖頭笑笑,拂袖揮滅了那些降真香,而後解下外衣給她披上,怕她著涼,還特意抱她回房間,放在那口粉色的小棺材中。貼心地蓋上棺材板,卻發現呼嚕聲依舊響亮。哪家的棺材,怎麼隔音這麼差?想了想張九陽又搖頭笑笑,不管是哪家的棺材,應該都不會考慮隔音問題吧……聽著阿梨的呼嚕聲,張九陽並無睡意,便拿起幾本畫冊開始研讀。沈老夫人聽說他想學習畫畫,直接豪擲萬金,把揚州城中最有名的古玩字畫鋪給買下了,專門為他收集各路名家畫作。要不是張九陽拒絕老夫人甚至還要把遠在雍州的畫壇泰鬥吳道禪給硬生生請回來,親自教他畫畫。窗外春風拂過,蛙聲一片。夜色越來越深。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畫作有催眠的效果,張九陽竟覺得越來越困,甚至開始打起哈欠。眼皮逐漸沉重,伴隨著阿梨的呼嚕聲,他枕著畫冊,也慢慢進入了夢鄉。燭火微微飄動,照出了一道淡淡的影子,但詭異的是,屋內卻空無一人。……張九陽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自己穿著新郎服,騎著高頭大馬,將新娘子娶了回來,雖然隔著紅蓋頭看不見相貌,但身段卻娉婷嫋娜,修長筆挺。露出的肌膚也都雪白如玉。必然是個絕色美人!在眾人的哄鬨中,他將新娘子背了下來,嬌軀柔軟又輕盈,幾縷青絲垂落在張九陽的臉頰上,十分好聞。拜過天地後,終於來到了他最期待的洞房環節,見到了在繡床上靜靜坐著的新娘子,姿態優雅,氣質高貴,哪怕看不見容貌都令人沉醉。張九陽按耐住心中的激動,拿起桌子上的玉如意,輕輕挑起新娘子的紅蓋頭。一張美麗的臉龐出現在他的臉上,劍眉微挑,鳳目含霜,將他的酒勁都給嚇走了。“嶽嶽嶽,嶽翎?!”張九陽大吃一驚,壞了壞了,自己怎麼會和嶽翎真成親了?這以後還怎麼去青樓呀?“你,你怎麼還在被子下藏著龍雀刀?”“嘶,床底下還有一把霸王槍?”“救命呀!!”張九陽想跑,但半隻腳剛剛踏出門檻,就摔在了地上然後被一股難以抵抗的巨力給拖了回去,連門框都抓碎了。鳳冠霞帔的嶽翎一槍將他挑到了床上,而後霸氣地用槍尖點著他的脖子,微抬下巴,露出冷峻的下頜線。“脫衣服。”她眸光睥睨,淡淡道:“彆逼我用暴力。”張九陽:“???”他深吸一口氣,已經開始意識到了不對勁,嶽翎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自己這是……做夢了?“快點。”嶽翎用槍尖碰了碰他,繼續威脅道。張九陽的心跳開始加速,現實中他不敢,但做夢總沒問題吧。要是連做夢都不敢,他還算什麼男人?不忍了,乾!張九陽直接上前,對脖子前的槍尖視若無睹。嶽翎有些驚訝,連忙移開了槍尖,而也就是這一瞬間,張九陽瞬間摟住了她的腰,反身將她壓在床上,對著那冷豔的薄唇狠狠吻了上去。出人意料的是,嶽翎似乎並未掙紮。張九陽閉上眼睛放肆吻著,隻覺口齒生香,如登仙境。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於緩過神來,睜開眼睛,道:“嶽翎,看你還敢不敢——”他的聲音戛然而至,眼神驚愕。眼前哪裡還是嶽翎,而是一個白衣勝雪,長發如墨,肌體流轉著無暇仙光的絕美女子,那雙琉璃色的瞳孔簡直比雪山上的天池還要純淨。“敖、敖、敖璃?”他十分震驚,四周的場景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是房間中,而是在雲夢澤邊,月下水波徐徐,百花盛開。赤足的龍女安靜地躺在花叢中,雪衣半解,略有些淩亂,是剛才他在深吻時下意識的動作。她坐起身來,青絲如瀑披散,雲氣所化的裙紗輕輕飄動,勾勒出驚人的弧線。“張九陽那種感覺有點奇怪,但是……”“我不討厭呢。”她的聲音還是那般空靈,說出的話卻讓張九陽心中泛起一股無名之火。這一刻的龍女,依舊還是那般清雅絕世,縹緲出塵,但卻莫名地讓人想要褻瀆這個完美無瑕的仙子,將高高在上的她拉下人間。白璧生瑕,清輝染墨。“張九陽,我喜歡那種感覺呢。”她躺在花叢中,大大方方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沒有一絲隱瞞,琉璃色的眼眸傳遞著某種情緒。反正也是夢,管他呢!張九陽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拉住了仙子束腰的絲帶,輕輕解開。雪衣如蓮,緩緩綻放。……不知過了多久。陰陽交彙,天人化生。張九陽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世間極樂,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光滑如玉的肌膚,把玩著晶瑩剔透的發絲。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他嘖嘖稱奇,心中一動,不知道能不能讓嶽翎也出現,畢竟他們可是拜了天地的。反正是他的夢,應該能心想事成吧。比如嶽翎趕過來,他伸出一隻手說,你來得正是時候,然後左擁右抱,娥皇女英。然而龍女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張九陽,這不算是夢呢。”張九陽精神一震,望向懷中的仙子,不知為何,看著那雙琉璃色的眼眸,他突然生出了一種陌生感。明明兩個人已經是最親密的狀態,卻似乎比他們平時還要疏遠和冷漠。“對不起,我騙了你。”她的聲音冷了下來,目光變的十分複雜。“張九陽,以後不要再輕易相信彆的女人了……除了暴力女。”“敖璃,你在說什麼?”張九陽皺起眉頭,心中卻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伸出手想抱住對方,然而下一刻,身子卻劇烈一震,眼中露出驚駭之色,難以置信地望著龍女。識海中,觀想圖突然大放光明,不斷顫抖,最後竟然飛出了一張圖畫,就仿佛被撕掉了一頁。張九陽的頭瞬間無比劇痛,似乎靈魂都被撕裂了一角。但他還是強忍著劇痛,看清了那張飛走的觀想圖。四海龍王圖!《道法會元》卷一有載,四海龍王為東方東海龍王、南方南海龍王、西方西海龍王、北方北海龍王。也稱東海廣德龍王、南海廣利龍王、西海廣潤龍王、北海廣澤龍王。張九陽看到那張《四海龍王圖》飛入了敖璃體內,而後她整個人都流轉著一種璀璨神光,每一根發絲都熠熠生輝,雖身無寸縷,卻顯得那般神聖莊嚴,令人生不起一絲褻瀆之心。四海之聖,水脈之尊!從白玉般的腳趾開始,雪白的仙裙一寸寸浮現,九天雲氣化作半透明的煙紗披帛,無風自動,飄然如仙。她虛空而立,垂眸如月,琉璃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不舍和愧疚。“張九陽,我要走了呢。”“走?你要去哪?”劇痛感漸漸平息,望著眼前十分陌生的敖璃,張九陽已經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夢。他隱隱有種預感,也許以後,他都未必再能見到敖璃了。敖璃並未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她避開張九陽的視線。“請你不要遷怒到小芽,我……”“我不配當伱的朋友呢。”說完這句話,她手捏印訣,身子竟然漸漸淡去。“彆走,把話說清楚!”張九陽怒了,猛地上前拽住她的衣袖,瞳孔中燃起赤金色的火焰,一身法力被催動到極致。轟隆!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震顫,而後如摔碎的鏡子般支離破碎。“敖璃!”張九陽猛地驚醒,在床上大口喘氣,渾身汗如雨落,被他枕在頭下的畫冊都被汗水給浸透了。棺材中,阿梨的呼嚕聲還在響起,窗外明月依舊,蛙聲不絕,似乎並未過去多長時間。張九陽低下頭,看到手中竟然握著一縷月白色的裙帶。他瞳孔一震,剛剛那果然不是夢!敖璃以元神入夢,故意和他做了那種事,而後施法拿走了那張《四海龍王圖》。她知道觀想圖的存在?沒等他冷靜下來,一縷縷冰涼的氣息湧入他的四肢百骸,精純無暇,丹田中的金丹仿佛嗅到了美味,開始瘋狂吞噬。體內亂作一團,張九陽隻能先行打坐。片刻後,剛剛修煉兩個時辰都幾乎沒有變化的純陽金丹,竟然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那些冰涼的氣息源源不斷地湧入,讓金丹的光芒越發璀璨。最終當那些冰涼氣息徹底耗儘時,金丹已經明顯大了一圈,而此刻天空不過剛剛泛起一絲光亮。一夜之間,他不僅徹底穩固了修為,還往前又大大邁了一步,抵得上數年苦修。睜開眼,張九陽卻沒有露出喜色,反而十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