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陽還是第一次用天眼去看龍女。本以為不會有什麼異常,但當他的目光落在那雲中飛舞的龍身上時,卻豁然一震。自從修成天眼後,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隻是一瞬間,張九陽就下意識閉上了天眼,幾乎是一種身體的本能,眉心處隱隱作痛,好似被針紮了一樣。他心中久久難以平靜。剛剛他看到了……老龍王?就在他睜開天眼望向龍女的瞬間,從對方體內飛出了一道咆哮的金色龍影,模樣竟很像神居山的老龍王。似是殘魂一般守護在龍女身邊。在察覺到天眼的注視後,那金色龍影似乎被激怒了,朝著張九陽噴出一道金光。金光如針,讓他的天眼都覺得有些刺痛,下意識閉了起來,眉心鼓脹,酸澀無比。“張九陽,你怎麼了?”龍女似有所感,回過頭來問道。“沒什麼,風大刮了眼睛。”張九陽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心中卻不禁思量。敖璃身上竟然有著老龍王的殘魂?那殘魂隱藏極深,甚至連敖璃本人都不知情,而且平時似乎陷入了沉睡,因為感受到天眼的威脅才猛地驚醒。並且也隻是蘇醒了刹那,在張九陽的天眼閉上後,它又立刻陷入沉睡。仿佛生怕被發現一般。張九陽可以確定,那必然是老龍王的殘魂。天眼自從修成後可謂是無往而不利,就連雙麵佛和畫皮主這樣的六境邪祟他也能看,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輕易地破了神通。除了曾經第八境的那頭老龍,他根本想不到其他的解釋。“敖璃,上次在神居山見過令尊後,你……可有過什麼異常?”張九陽突然問道。這金色龍魂隻有可能是在神居山之戰後才出現的,否則先前龍女在青州差點死於畫皮主手上時,對方應該就會現身相救。龍女有些詫異,搖頭道:“沒有呢。”張九陽微微皺眉。“不對,好像有一個,我比起以前更喜歡睡覺了。”龍女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把洞陽湖送給我,我是想要趕緊突破第六境的,可不知為什麼,常常在修行中就睡著了。”“也許是洞陽湖水澤之氣充沛,住起來太過舒適吧。”果然!張九陽目光一定,連忙追問道:“那你可有夢到什麼?”龍女認真想了想,道:“夢到過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過一覺醒來,修為都會進步不少,就連血脈的傳承也比以前要快了許多。”所謂血脈傳承,是流傳在真龍血脈中的古老傳承,當真龍達到一定年歲和修為後就會自動覺醒,獲得對應的神通本領。比如飛天、龍語、禦雷、降雨等。敖芽到現在都不會飛行,除了先天神智受損外,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還沒到會飛的年紀。等時候一到,龍就會擁有對應的神通。用地球上的話來說,就是通過dna來傳承知識和技術,從而讓整個族群越來越強,不斷進步和優化。隻不過這個過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循序漸進。敖璃雖然修為不弱,但其年紀放到龍族中來說,也就相當於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尚未獲得所有的血脈傳承。聽到這,張九陽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這恐怕不是洞陽湖的功勞,而是老龍王在暗中相助!老龍王還沒死?或者說,在神居山之後,它在敖璃身上留下了某種後手?隻是害怕被敵人發現,才選擇了沉睡,甚至都沒敢告訴自己的女兒!“那你有夢到令尊嗎?”龍女不知道張九陽為什麼突然這麼關心自己父親,卻還是耐心道:“也沒有,倒是夢見過母親和兄長,我父親……”“他太忙了,我小時候很少見到他,對他的記憶也不算多。”“還有夢到什麼嗎?”“還夢到了小芽,夢到她長大了呢,可惜還是隻會叫姐姐和……姐夫。”聽到這話,張九陽咳嗽一聲,老臉一紅。“對了,我還夢到你呢。”龍女的聲音微微提起,。“夢到我?”張九陽有些好奇道:“夢到我什麼?”龍女聞言,那雙琉璃色的瞳孔閃過一絲笑意,道:“夢到伱成了我的坐騎,我騎著你呢。”“就是你身為坐騎也不老實,總想爬到我身上,弄得我很癢,醒過來才發現是小芽。”張九陽:“……”難怪時隔這麼久了,龍女會突然對坐騎這個詞語如此在意,原來是做了這種荒誕無稽的夢。搖搖笑笑,張九陽不再言語。他並未講出老龍王的事情,對方既然不願說,自然有其道理,他提前說了,或許還會壞事。老龍王總歸不會害自己的女兒。沈府。兩道流光從天而降,一白一青。“九哥!”“龍女姐姐!”阿梨興奮地趕過來,手上還拎著許多風乾的藥材,這些都是調配降真香所需的輔藥,隻等鯨魚油脂一到,立刻就能開始煉製。香道之術沒那麼簡單,這些天張九陽去哪都沒帶她,就是為了讓她好好鑽研學習一下。為此還特地請老夫人找了一位在揚州頗有名氣的製香師。“學得怎麼樣了?”“老先生都誇我聰明,說我學得快呢!”阿梨拍拍胸脯十分驕傲,小臉上有些激動。畢竟降真香對她而言是大補之物,滋味更是美妙無比。“好,那就看你的了。”龍女揮袖將鯨魚油脂灑出,足足數百斤重的白色脂塊好似一座小山,不僅沒有腥味,發而隱隱有種海風的味道。阿梨臉上一僵。這……這麼多嗎?“九哥,這太多了……”她哭喪著小臉道:“得加錢。”“多給你幾根降真香,外加十兩銀子的加工費。”“成交!”她深吸一口氣,提著雙刀便向著那堆‘肉山’殺了過去,粉色刀光不斷閃爍,宛若旋風。張九陽點點頭,嶽翎確實是個好老師,阿梨的刀法比以前更快了。乾起活來也更麻利了。忙活了足足一個時辰,阿梨才將那堆鯨魚油脂全部剁碎,而後放入水中烹煮,熬煮九次瀝清殘渣後,鯨魚油脂已經縮水了幾倍,不過色澤也變得更加雪白。這時候淋入彼岸花的花汁,和諸多輔藥一起攪拌均勻後放入十幾個壇子中,文火炙烤……不一會兒,整個院子都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藥香味。阿梨累死累活,甚至把身子分開,讓胳膊和腿各自去乾活,頭都沒閒著,嘴巴咬著木勺不時攪拌幾下。當真是一個人乾了十幾個人的活。活著給爹爹打工,死了給張九陽打工。張九陽本來看不過去想要幫忙,結果在失手打翻了一個壇子後就被她無情嫌棄了。“九哥,在乾活方麵,你還不如我的一隻手!”阿梨僅剩的頭顱一邊吹火,一邊還不忘出聲嘲諷。張九陽望著她那兩隻在空中不斷忙活,十分嫻熟的雙手,不禁老臉一紅。……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明月朗照,星辰閃耀。張九陽的院子中已經徹底被藥香味所籠罩,神奇的是,院子中的草木在這藥氣的滋養下竟然長高了許多。讓他的庭院有了幾分山林的清幽。據下人說,點金池裡的鯉魚聞到了藥味,紛紛從池中跳起,有幾隻甚至跳到了岸上。直到簫音響起,那些金魚才恢複了平靜。一曲終了。龍女點點頭,道:“比以前有了很大的進步,看來你挺有天賦的,隻有幾個音還不太穩,你可以試試在吹的時候這樣過渡……”她伸手拿過張九陽的玉簫,隻是用雲袖在上麵輕輕一抹,便放在了自己的唇間,雪白纖細的手指輕按音孔,美麗而優雅,宛如玉雕。簫音響起,清澈悠遠。張九陽望著這一幕,心神不禁一顫。花前月下,仙子吹簫。唯美的好像一幅畫。特彆是龍女的紅唇,宛如剛剛綻放的花瓣,瑩光水潤,又好似海洋深處的紅珊瑚,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她吹完那一段便停了下來,琉璃色的瞳孔仿佛比月光還純澈。“張九陽,你明白了嗎?”“啊?明白,明白……”我明白個鬼呀!張九陽剛剛走神了,根本就沒聽清她是怎麼吹的,隻是為了掩飾剛才的心猿意馬,這才謊稱明白。龍女將玉簫遞給他,碧玉般的簫身和白玉般的手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你吹給我聽聽。”張九陽一愣,緩緩接過玉簫,瞥了一眼她的紅唇,心跳不禁微微有些加快。“你怎麼不吹呢?”龍女有些詫異,黛眉微蹙,似是有些生氣。“張九陽,你不用心呢。”他聞言露出一絲苦笑,也像龍女那般用袖子輕輕擦了一下,就準備開始吹奏,等下恐怕要被罵了。好在這時,一道歡呼聲響起。“九哥,龍女姐姐,我做成啦!”阿梨滿臉興奮地望著那些已經陰乾凝固的香塊,看上去還有些粗糙,而且呈塊狀而非條狀,但這隻是缺少了後期的加工和打磨,目前基本已經成型。她一聲令下,胳膊和腿自動飛來,再次湊成一個完整的阿梨。“九哥,你快來試一試!”她抱著自己辛苦煉成的降真香,隻是第一批,就有足足十幾塊,每一塊都有拳頭般大小。之前從月神那裡換來的十根降真香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其中的一塊大。張九陽聞言連忙拿過一塊降真香,以玉樞天火將其點燃,心中微微有些激動。如果成功了,那他將實現降真香自由!想起先前掰著指頭來用香的窘境,一根香甚至要分成好幾截來用,他就十分期待。再也不要過苦日子了!隨著一縷香霧飄起,張九陽精神一振,眼中露出喜色。太陰給的配方沒有問題,就是這個味道!那種混合了彼岸花和鯨魚油脂的獨特香味,還有四周隱約響起的鯨魚之聲,都和他曾經用過的降真香一模一樣。張九陽立刻閉目打坐。隨著一縷縷香霧入體,他的體內也仿佛積蓄起了雲氣,等到雲氣達到某種程度,雷聲一發,甘霖驟降,滋潤著他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最主要的,是那朵精氣神凝聚的紫府三花。大部分的甘霖都被花朵吸收,它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起來,根莖雪白如芝,花瓣上的三色神光越發濃鬱,水乳交融。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暢快了!此刻他每一次呼吸都在增長著功力,勇猛精進,一日千裡。如果說他以前修行的速度宛如龜爬,那現在就好像騎龍馬,駕青鸞,好風憑借力,一路上青雲!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體內隱隱有些脹得慌,經絡中有種隱隱的刺痛感,張九陽才堪堪停下,緩緩睜開雙眼。如虛室生電,暗夜生光。雙目神華一閃,又漸漸隱去。頭頂依舊是皓月當空,星辰璀璨,而那塊降真香,也才燃燒了三分之一左右。阿梨捂著肚子,眼耳口鼻中皆露出青光,一張嘴就噴出靈氣。“吃多了,好撐……”張九陽搖頭笑笑,而後望向龍女。“我修行了多久?”“才一個半時辰。”一個半時辰……張九陽眼中精光一閃。才一個半時辰,差不多就抵得上他數月苦修!更讓他振奮的是,阿梨親手做的降真香,或許因為材質更上乘的緣故,比起月神的降真香效果更好,更有勁。要知道,之前月神的降真香,他可是能一直修行數個時辰都不用休息的。但阿梨的降真香,因為藥力太猛,才一個半時辰,經脈就因為大量的靈氣堆積而隱隱作痛了。當然,這並不算什麼,隻需要行氣幾個小周天就能化解了。望著手中還剩下大半的降真香,以及阿梨懷中的許多香塊,張九陽心情大好,頓生豪情。第四境,這道難倒無數修士的天塹,於他而言已經不算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