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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九陽有些疑惑,剛想詢問,卻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陰冷襲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渾身上下的骨頭縫裡都灌進了潮濕的冷風,從頭到腳還都是赤條條的。
張九陽竟然有點神情恍惚,似乎他的身上三火都快要被吹滅了。
好在他剛剛修成了火龍水虎圖,體內法力不僅如臂使指,還比之前精純了數倍,運轉之下漸漸驅散了那股可怕的寒意。
嘩啦!
張九陽聽到了鎖鏈的聲音。
聲音並不尖銳,可他卻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栗,有種莫名的恐懼。
周圍的蟬鳴不知何時聽不見了,星光隱去,明月無蹤,安靜到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阿梨被高人施法關進了一個黑色的人偶中,隻有巴掌大小,隱約可見五官。
這是陰偶,往往是墓中的陪葬品,受墓穴陰氣滋養,很適合鬼物附身。
江叔深深望了一眼女兒,而後朝那鎖鏈聲音的方向走去,神色中沒有畏懼,反而顯得相當平靜。
這份氣度,絕非普通百姓。
張九陽用餘光掃了一眼,而後瞳孔一凝,又迅速低下頭來。
不遠處,在一片朦朧的白霧中,出現了兩道高大的身影,看不清麵容,但絕非人的模樣!
遍布紅毛的大手握著沉重的鎖鏈,上麵還有著暗紅色的血漬,以及腐爛的銅鏽。
江叔走過去,伸手似乎想比劃什麼,然而下一刻兩條鎖鏈從白霧中竄出,竟直接撕裂了江叔的魂體,洞穿了他的琵琶骨。
一滴滴鮮血流淌,又化作陰氣消散。
江叔顫抖著手繼續比劃著,卻被那兩道身影狠狠一拽,身影跌入了霧氣中,消失不見。
張九陽沒忍住又望了一眼,或許是動作有些明顯,正準備離開的那兩道高大身影突然停住了,緩緩轉過身來。
白霧中隱約可見到兩盞紅燈籠般的眼睛。
刹那間,張九陽如墜冰窟,那是一種比芸娘還要更加恐怖的壓迫感,仿佛接下來他表現出任何的不對,立刻便會萬劫不複!
“靠,你一個瞎子天天亂跑乾什麼?”
高人連忙挽著張九陽胳膊,罵道“再不回去,你娘就該等著急了!”
張九陽迅速調整好狀態,以極強的心理素質恢複了平靜,並展現出了過人的演技。
他雙目失焦,眼神空洞,被高人攙扶著向遠處走去。
那兩道恐怖的目光仍然在注視著他,直到兩人遠去,才堪堪收回視線。
嘩啦!
伴隨著鎖鏈的響聲,那兩道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氣中,又過片刻,霧氣也徹底消散,四周歸於平靜。
張九陽停下腳步,沉聲道“老高,剛剛那兩個……到底是什麼?江叔又為何會被他們抓走?”
高人長出一口氣,歎道“小子,你剛剛差點就死了。”
“那兩位,是陰兵!”
“地府陰兵?”
張九陽目光一動,這個世界連地府都有嗎?
“是不是來自地府我不知道,但陰兵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會押魂魄去投胎轉世,他們偶爾出現在人間,所到之處,往往會發生不詳之事。”
“我們欽天監搜集了近千年來陰兵出現的記錄,發現他們常常出現在大災之後,且成群結隊,好似行軍。”
“然而詭異的是,他們並不是來押送魂魄入輪回的,即便有厲鬼作惡,隻要不擋他們的路,都會直接無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說到此,高人表情凝重道“但是一旦被他們發現你能看見,那麼陰兵就會毫不猶豫地大開殺戒!”
“曾經有人試圖和他們交流,但沒多久,就被發現慘死在家中,表情異常驚恐。”
“據史料記載,雍州有一座城的百姓曾在晚上親眼目睹大量陰兵過境,他們以為是普通邪祟,便敲鑼打鼓企圖將其嚇走,結果第二日……”
高人口中吐出了八個讓人不寒而栗的字。
“舉城上下,雞犬不留。”
張九陽默然良久,聲音有些發澀。
“這哪裡是陰兵,簡直比邪祟還危險。”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在這世上有一群特殊的人,不僅能和陰兵交涉,甚至還能借來陰兵的力量,他們有著獨一無二的傳承,既得其利,又深受其害。”
“他們就是走陰人,江前輩就是這樣一位特殊的人。”
高人在提到走陰人三個字時,神情十分複雜。
“走陰人?”
張九陽有些不解,道“江叔既然是走陰人,為什麼又會被他們抓走?”
高人歎道“這個其實不難猜,如果你知道走陰人在獲得力量的同時,究竟會付出什麼代價,應該就會明白了。”
緊接著,他將有關走陰人的事情詳細說出。
所謂走陰人,是一種特殊的血脈,尋常人在出生時都要哇哇大哭,但擁有走陰人血脈的孩子卻不會哭,隻會用一種冷酷或者淡漠的眼神打量世界。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又會變得正常,和普通孩子沒什麼兩樣。
然而當他們八歲之後,就會漸漸開始做一些離奇詭異的夢,而且往往是連續性的。
“其實那不是夢,而是走陰,他們天生就能溝通陰陽兩界,魂遊地府,在這過程中,有的人會獲得傳承,成為地府在人間的陰差,為其辦事。”
“然而常年走陰,穿梭陰陽兩界,身上的因果太重,注定會遭天譴,因此走陰人都是五弊三缺,六親緣淺。”
所謂五蔽,便是鰥寡孤獨殘,三缺,便是錢、命、權。
張九陽驀然想起,阿梨曾經說過,江叔原先是正常人,後來因為一場大病才變得又聾又啞。
還有他們父女剛來到雲河縣時,錢財全部被偷了,忍饑挨餓,後來還是林瞎子施舍了一碗粥。
剛好對應五弊三缺中的內容!
“江前輩的妻子和父母應該都去世了,他自己也變得殘疾,這都是成為走陰人的代價。”
張九陽疑惑道“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當這個什麼走陰人?”
高人歎道“與其說這是一種天賦的血脈,倒不如說……是種詛咒。”
“江前輩便是想擺脫這種詛咒,因此他自廢修為,隱姓埋名,不再擔任陰差,卻不想,最終還是沒有逃過宿命。”
“據說,走陰人在死後,都會被陰兵帶走,江前輩之前被芸娘的怨氣掩蓋,陰兵一時無法尋到,如今芸娘已死,江前輩自然躲不過去了。”
張九陽默然良久。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回到了張九陽的家中。
高人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對了,江前輩的女兒……還是由伱來照顧吧。”
他將那隻陰偶放到張九陽懷中。
欽天監之人常常出生入死,朝不保夕,自然不適合被托付,高人很清楚,江前輩之所以多次相助,都是為了讓張九陽照顧他的女兒。
高人離開後,張九陽撕掉陰偶上的黃符,下一刻,一道魂體飄出。
阿梨躲到青石後,緊緊抱著膝蓋,小小的身子不斷顫抖,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剛剛高人的話,她都聽見了。
對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來說,真相有些過於殘忍。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哭得很大聲,乖巧的她害怕被張九陽討厭。
爹爹說過,不能在彆人家裡哭鬨。
張九陽看著她連哭泣都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心生憐惜,走過去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腦袋。
“彆怕,一切還有希望。”
聽到這話,阿梨微微一怔,抬起滿是淚水的小臉,呆呆地望著張九陽。
“在我的家鄉,曾經有過這麼一隻猴子,地府的鬼差把他的魂魄拘走了,說他陽壽已儘,你猜他是怎麼做的嗎?”
張九陽的聲音溫柔而平靜,讓阿梨不自覺地就被吸引了,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
“他……他是怎麼做的?”
清脆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無助,以及一種莫名的期待。
“他呀,大鬨了地府,撕了生死簿,不僅大搖大擺地回去,還讓自己的猴子猴孫都不再受地府管轄。”
“他可真厲害……”
阿梨羨慕道。
“阿梨,等有一天你和他一樣厲害了,這世上就沒有誰能阻擋你和江叔重逢了。”
阿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好像天上的星辰。
張九陽突然大笑一聲,豪氣衝霄。
“什麼他媽的宿命,走陰人,地府,有一天,我們一定能掀翻了他們,救出江叔!”
阿梨用力點點頭,也跟著學道“什麼他媽的——”
啪!
張九陽狠狠敲了她一下,道“小孩子彆說臟話。”
“哦……”
月光下,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沐浴星光,倚石而坐。
“九哥,那隻猴子叫什麼?他這麼厲害,一定有名字吧。”
“當然,他叫孫悟空,綽號……”
“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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