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預選賽當天,日暮月到達集合地點的時候,切原赤也已經在了。
他一個一個點數人數,做著出發前的準備。
因為生疏有點手忙腳亂,但好歹沒出什麼亂子。
彆說,看上去還有幾分可靠。當然,如果沒有時不時就悄悄看一眼小抄就更可靠了。
人全部坐在了位置上,校車朝著比賽的網球公園駛去,切原赤也終於滿頭大汗地舒了口氣。
日暮月隔了個過道和他說話:“切原君今天來得很早啊。”
“那是當然,”切原赤也豎起三根手指,“我特意定了三個鬨鐘,就是為了防止睡過頭。”
日暮月:“誒?居然有用嗎?”
切原赤也:“哈哈哈我根本沒聽見,是媽媽把我叫醒的。”
日暮月:“……”
其他人:“……”
行吧,還是他們熟悉的切原赤也。
日暮月收回視線,正好看到旁邊的玉川良雄正襟危坐,肌肉緊繃,呼吸都急促了。
“玉川君,放鬆一點。”
玉川良雄超大聲:“是!”
車上眾人視線刷地一下轉移到他身上。
緊張的少年更緊張了。
日暮月向切原赤也遞眼色:領隊!該是你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海帶同學看懂了,於是壓力山大。
安慰人這種事,他從來沒做過啊!
單細胞海帶同學開動他貧瘠的小腦瓜,試圖找出點除了網球和挑釁外的東西。
突然,玉川良雄察覺到一道難以忽視的目光,轉頭就看見切原赤也對著自己核善微笑,少年嗓音陰惻惻:“玉川,不要讓情緒影響你的狀態,你也不想喝柳前輩的蔬果汁吧?”
是威脅吧?絕對是威脅吧?!
玉川良雄一個激靈,從腳酥麻到頭發絲。
柳生忍不住看向腳邊的網球包。那是屬於切原赤也的,裡麵裝得鼓鼓囊囊,一看就很有份量。
“我姑且問一句,”紫發的紳士推了下橢圓的不反光眼鏡,“赤也,你的蔬果汁是從哪裡來的?”
“找柳前輩要的配方,然後我自己做的。”切原赤也昂首,挺胸,叉腰,非常的自豪和得意,“為了這次的比賽,我可是準備得很充分的!”
車廂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玉川良雄覺得自己完了。
如果是柳前輩親手製作的,最多也就是暈厥一會兒,但如果是切原赤也……可能真的會死!
原本還算輕鬆的氛圍驟變,少年們冷汗如瀑,手腳冰涼。
而玉川良雄已經在吐魂了,整個人都變成了灰白色。
日暮月一掌拍在玉川良雄的天靈蓋,把他的魂按回身體:“玉川君,振作一點啊!”
切原赤也茫然問道:“咦?玉川這是怎麼了?”
不是被你嚇的嗎?!
柳生:“赤也,不要恐嚇隊友。”
“柳生前輩,我沒有啊。”貓貓滿臉無辜,抓抓自己頭上雜亂的毛毛,“因為日暮前輩說過,蔬果汁可以調動大家的動力,我就是拿來激勵一下大家。”
“我們又不會輸,完全沒必要害怕吧?”
說的也是哈?
少年們奇異的安定下來了。
他們可是立海大網球部的成員,就算不是正選隊員,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會被人打敗的。
相反的,他們去到任何一所學校,都能憑借實力拿到正選的位置。
這樣的他們,為什麼要害怕?這樣的他們,又怎麼會輸在地區預選賽的第一場比賽?
玉川良雄眼中燃起火焰,拳頭捏得咯吱作響:他一定會贏!
日暮月看著因為切原赤也一句無心之言而高漲起來的氣勢,詫異不已。
“切原君,你還挺會鼓勵士氣的嘛。”
根本沒想太多的切原赤也:“真的嗎?可能是天賦吧啊哈哈哈哈!”
玉川良雄欲言又止,最終保持了沉默。
日暮月注意到了他的糾結,詢問道:“應該不是我的錯覺,你們好像有點怕切原君?”
不是你,是你們,這其中還包括車內的其他人。
玉川良雄結結巴巴解釋:“不…我沒…也不是…呃……”
說話能不能不要太咕嚕?它是咒靈,你也是嗎?
日暮月腹誹兩句,繼續追問:“為什麼啊?切原君性格還蠻可愛的呀?”
玉川良雄:“……”經理大人,你說的是我們都認識的那個切原嗎?
性格靦腆的少年瞥了一眼無知無覺的海帶頭,不好意思道:“切原很厲害,不隻是網球實力,還有不懈向‘三巨頭’挑戰的決心。換作是我,可能早就放棄了,或者根本沒有在球場上和他們麵對麵的勇氣。”
“日暮前輩你可能不知道,網球部的成員或多或少敬佩著切原,特彆是同輩的我們和一年級。”
日暮月更想不通了,疑惑幾乎化為實質。
玉川良雄臉皮抽抽:“日暮前輩,你看過切原比賽的樣子吧?”
日暮月想到赤紅皮膚和瞳孔的失智模樣:“嗯。”
“不是切原可怕,而是人對暴力的天然畏懼,”玉川良雄抖了抖身體,“‘惡魔化’狀態下的他嗜血瘋狂,球風更加不受約束。”
日暮月:“啊?”
切原赤也那叫什麼暴力嗜血?不就是個色厲內荏的暴躁貓貓嗎?
玉川良雄麵露猶豫,像是不願意在背後說人壞話。
“玉川君知道什麼和我講講唄,我肯定不會往外說。
玉川良雄探身用氣音道:“切原曾經在比賽中打傷過人。儘管他不是故意為之,可給人帶來的傷害不可磨滅,甚至可能會讓人就此放棄網球。”
他咬咬唇,道:“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以切原的實力,就算不打這樣的也會很強的吧?
作為被咒術界荼毒的咒術師預備役,日暮月注定無法對這番話感同身受,思緒早就偏得沒邊了。
日暮月問海帶頭學弟:“你還用網球打傷過人?”
玉川良雄:“!!!”
前輩,你怎麼扭頭就把我賣了?!
不是說好不往外說嗎?!
見證了太多社會黑暗麵的日暮月表示:隻是給單純的學弟一點點教訓,讓他不要彆人隨便說兩句就信。
切原赤也顯然不是第一次被問類似的問題,梗著脖子道:“日暮前輩也覺得我做得不對嗎?”
海帶同學在心中偷偷告訴自己,要是日暮前輩點頭,那對方就不再他最尊敬的前輩之一了!
他硬氣地這樣想著,但卻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不是,”日暮月語氣平常,“隻是覺得‘原來網球真的是一項危險的運動’,就這樣。”
他頓了一下,真誠發問:“所以打網球會死人嗎?”
在場眾人瞳孔地震:是誰在敗壞他們網球界的名聲?
“當然不會!”
“網球隻是一種普通的球類運動而已!”
“競技運動嘛,受傷是常有的事,但一定不會喪命!”
“事無絕對。”柳生緩緩道,“嚴格來說,做任何事都有可能帶來死亡。”
其他人:“……”
不要在這種地方表現你的嚴謹啊!
日暮月頷首,語氣頗為遺憾:“這樣啊。”
不敢深想他們經理在遺憾什麼……
日暮月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望著切原赤也的眼睛,道:“切原君,隻要你能接受,我沒有任何意見。”
切原赤也呆呆道:“接受什麼?”
“接受他人的厭惡、憎恨、敵視,無端的猜忌和防備,以及陰謀詭計和排擠為難等等。”他直視道,“你能接受嗎?或者說,你承受得住嗎?”
切原赤也咽了咽口水:“這、這麼可怕的嗎?”
眾人腦中也在刷屏這句話:這麼可怕嗎!
柳生若有所思。對於切原赤也那還算不上暴力網球的打球風格,包括他在內的所有正選都沒有太在意。
如果被那種追身球打傷,隻能說明自己的網球水平不過關,怨不得彆人。
但是,他們好像有點忽視學弟需要麵對的非議,對於心理脆弱的單細胞海帶來說,可能過於殘忍了。
日暮月歎了歎,慈愛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彆人不知道,即便你說你不是有意的,他們也不會信。”
切原赤也其實想說他不在乎彆人的看法,但聽到日暮月誇自己的話,他又是高興,又是羞澀。
“嘛,既然日暮前輩都這麼說了,我以後會注意的。”他漲紅了臉,傲嬌道,“畢竟不能讓前輩擔心嘛!”
搞什麼啊?這個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麵是怎麼回事?!
日暮月:“切原君,很體貼呢。”
切原赤也:“沒有啦!”
算了,你們開心就好。
日暮月突然惆悵:“其實我曾經就遭遇過相似的心理拷問,那種滋味很不好受。”
單純的少年們內心震動,想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感覺經理大人經曆了好多!
“不過現在沒事了,就算把他們打得稀巴爛都不會有感覺了。”日暮月食指在虛空點啊點,“這要那內心足夠強大才可以做到哦。”
眾少年悚然一驚:這是什麼危險的發言?
切原赤也雙眼含淚:“日暮前輩,你真不容易!”
難道不是稀巴爛君們更不容易嗎!
日暮月神情激蕩:“我走的這條路,注定不被世俗認同!”
切原赤也星星眼:“哇嗚!”
日暮月表情肅穆:“更新換代是如同刮骨療傷般的鎮痛,挖開爛泥一樣的病灶才能痊愈!”
切原赤也狂點海帶頭:“嗯嗯嗯!!!”
眾人死魚眼,不去理會這莫名其妙的兩個人。
玉川良雄試圖跟上兩人的腦回路,很快宣告失敗。
我果然不行。
沒人告訴失落的玉川同學,聽不懂才是正常的。
校車停下,柳生提醒陷入各自思維漩渦的眾人:“到地方了,準備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