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司側過臉看向她。
黑崎織月也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兩人的視線交彙。
氣氛瞬間變的僵硬,曖昧感瞬間消彌,連周遭的空氣也仿佛黏稠起來。
然後下一刻。
一隻手掌抬了起來。
是黑崎織月的手。
細長白皙的手掌看起來就像一件藝術品,而此刻便覆蓋在了那深不可測的海溝之上,遮掩住了那抹故意泄露給他的雪白春光,同時拉開了距離。
沒有想象中的喊叫,也沒有順勢而為的辱罵,隻有滿眼戲謔的笑意。
黑崎織月抿著淺紅唇瓣,眼睛眯成了月牙狀,細長晶瑩的睫毛微微上挑,安靜的好像在等待他會怎麼表演。
“考驗?”
原野司將目光從她已經被遮掩的胸口處收回,順著她的話問了一句。
“是啊。”
黑崎織月不可置否的笑著道。
原野司麵色不改,看似好像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側過臉端起已經不再冒熱氣的茶水抿了一口:“什麼考驗?”
“作為紗香的朋友,即便我自己沒有分寸感,原野君也應該跟我保持適當的安全距離,尤其是在我們獨處的時候,不對嗎?”黑崎織月右胳膊撐在茶幾上,蔥白的手指摩挲著淺紅唇瓣。
“黑崎小姐知道自己沒分寸感?”
“反過來說我,想要狡辯嗎?”
“沒有,我有什麼可狡辯的。”
原野司放下茶杯,臉色奇怪的問道:“我是男人,好色一點不正常嗎?”
“正常嗎?”黑崎織月美眸微眯。
“不正常嗎?”原野司這次用更加大膽的目光重新掃視了一遍距離自己幾十公分外的女人,尤其仔細打量了她裸露在黑色長裙外如同羊脂白玉的小巧足趾,觀摩欣賞的同時認真反問了句:“還是說,黑崎小姐認為自己的身材和長相其實不夠資格讓我好色?”
“有意思。”黑崎織月沉默片刻。
“那黑崎小姐覺得什麼有意思?”
“什麼都沒意思。”黑崎織月收斂笑容:“爭執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我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如實告訴紗香。”
“請便。”原野司麵色如常。
黑崎織月沒有動作,而是神情平靜的和他對視,仿佛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沉默不語半響之後,忽然又綻放笑容道:“原來你不喜歡紗香啊。”
“我喜歡她。”
“在騙人吧。”黑崎織月眼底透露出煩躁:“如果你真的喜歡,剛才就不會盯著我的胸口看個不停,被戳穿後再狡辯,甚至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聽到我要告訴她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所以黑崎小姐現在找上門來就是為了測驗我對於涼宮課長是否忠心?”
原野司沉吟片刻後問道。
“算是。”
“算是?”
聽見這個詞,原野司呢喃了句。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曬笑了聲繼續說道:“就是不知道涼宮課長在知道黑崎小姐擅作主張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我的話,心裡具體會有什麼感覺。”
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原野司摩挲著下巴喃喃自語道:“或許會感謝?”
“你什麼意思?”
黑崎織月心裡升起一股不妙。
她眼底的煩躁逐漸褪去。
聽著這莫名的話語,她本來因為被打亂節奏後心裡產生的惱怒感打消了不少,同時此刻大腦也恢複了冷靜。
然而此刻原野司卻並不打算給她過多思考的時間,從上衣得口袋裡順勢就掏出了手機,劃開屏幕的同時出聲道:“既然黑崎小姐要把今天的事告訴涼宮課長,那不如現在就告訴她。”
“你要打給紗香?”
黑崎織月見狀愣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隨即搭在大腿上的手指攥緊。
“是的。”
原野司低著頭回應道。
“好啊。”
黑崎織月沉默下來,白淨的俏臉上已經麵無表情,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淡定自若,但依舊不認為他真的敢打。
可麵前的男人似乎從剛一開始就總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不按常理出牌。
她親眼看著原野司將手機屏幕解鎖後平放在茶幾上,然後點開通訊錄不斷滑動,最終定格在了涼宮紗香的名字,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打了過去。
免提也被原野司打開。
話筒中傳來嘟嘟的盲音,每一次的回響都好像敲擊在黑崎織月的心尖。
但她還是強行保持鎮定。
在黑崎織月看來,如果原野司真的打了這個電話,甚至跟涼宮紗香說明了真實情況,那這招無疑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利好。
雖然隻是短暫的相處,但她也感覺到了麵前這個男人似乎有種格外的難纏,以及與表麵不相符的深沉心思。
起碼就目前這種打算魚死網破的做法和態度,就足夠讓黑崎織月認定原野司不是個簡單人物,也讓她隱隱有些後悔,為了一隻不清楚底細的魚就貿然上門,還用了較為偏激的手段。
“喂…”
就在黑崎織月腦海中思緒紛亂的時候,響了許久的電話終於被接通。
“涼…”
原野司正打算回話時,眼簾中又出現了一隻熟悉的纖細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摁住了屏幕的掛斷鍵。
他循著這隻手的方向抬起頭。
然後視線內就映入了黑崎織月那張與之前相比已經是麵無表情的俏臉。
“黑崎小姐?”
“今天就當我沒來過。”
黑崎織月盯著他的眼睛,緩緩收回了自己掛斷他打給涼宮紗香電話的那隻手,紅唇輕啟後一字一句的說道。
說罷她便忽然起身作勢要走。
隻是又被原野司一句話所攔下。
“這樣就打算走了?”
黑崎織月頓住腳步,側過身回望向盤膝坐在茶幾旁邊的他,片刻後出聲問道:“原野君是要留我吃晚飯嗎?”
“這倒沒有,隻不過經過剛才黑崎小姐的提醒,我倒是認清了一件事。”
“願聞其詳。”
黑崎織月盯著他的臉。
“涼宮課長的閱曆的確不夠豐富。”
原野司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涼宮紗香打來的電話,他瞥了一眼掛斷後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黑崎小姐從剛一進門就在觀察我的家,而話裡話外也在各種試探我的經濟情況,也不知道是在真的為涼宮課長考量我,還是有其他的心思…”
“其他的什麼心思?”黑崎織月挎著包包,光著雙腳站在紅木地板上。
原野司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黑崎小姐的家境如何?”
“工薪家庭。”
黑崎織月依舊麵無表情。
“那就不奇怪了。”
看著再次打來的電話,原野司直接選擇靜音:“雖然我對涼宮課長的了解不算太過深入,但通過其他同事也道聽途說過課長的家境很優渥,一般來說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而不同家庭條件的朋友在一起也的確會有落差感,以及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黑崎織月沉默片刻,病態般嬌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波動:“請列舉。”
“比如因為嫉妒,想證明自己比朋友強,妄想喜歡朋友的人能夠喜歡上自己,然後滿足自己可憐的自尊心。”
“又比如快三十歲的年紀,還在挑選另一半,又因為條件不夠一直都沒有合適的對象,而家境優渥的朋友身邊的待選人要比自己身邊的優質,或許能通過這一層關係挑出一個好的?”
原野司的聲音不是疑問句,反倒更像是在闡述書本上的答案,雖然每句話的聲音很輕,可落在黑崎織月的耳中卻像是剝開了她的內心照本宣科。
如果黑崎織月不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甚至會認為原野司擁有讀心術,但即便如此,她在聽見這些話時瞳孔也不由自主的縮了下,覺得原野司是精通心理學或微表情之類的技能,否則不可能把自己猜的那麼準。
到現在她才看出來,從自己一開始主動找過來,就絕對是一個錯誤。
麵前這個年齡比自己要小不少的男人不是那種被三兩句話就能弄的五迷三道的蠢貨,更不可能是什麼愛慕女上司整整兩年才敢說出的純情家夥。
對於這種人,黑崎織月心裡泛出一股強烈的同類既視感,但也正因為這種既視感,讓她越待下去越不自在。
黑崎織月微低著頭,細長鴉黑的睫毛時而撲展,似乎代表了她並不平靜的內心,然而在沉默了將近半分鐘之後,她忽然抬起頭,露出了那張病態般嬌白的俏臉,沒有想象中的惱怒與反駁,倒是輕啟薄潤的唇瓣苦笑道:
“原野君,我們從今天開始算隻見過兩麵,你就把我想的這麼齷齪嗎?”
天下英雄真是猶如過江之鯽。
原野司在心裡發出感歎。
就這份兒被扯掉最後一份遮羞布後的情緒控製力,以及快撕破臉卻還在反攻,黑崎織月就已經堪稱大師!
“當然沒有,是黑崎小姐剛才讓我列舉的,我並沒有說你,隻是我一直相信人性的惡無底線,所以經常會多想一些。”原野司當然也不可能挑明。
“這樣很傷腦筋的吧?”
“還好。”
“那請問還有其他事嗎?”
“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原野司用手撐了下茶幾,起身問道:“我請。”
黑崎織月明顯沒這個心情,但麵子工作依舊做的無可匹敵,光著腳走到玄關處換鞋的同時道:“不必了,晚上可能有會診,我還需要回去值班。”
“那我們留個聯係方式?”
原野司看著地板被黑崎織月腳掌餘溫踩出的水汽印子肉眼可見的消散。
黑崎織月在原地頓了幾秒鐘。
似乎是在遲疑,但最終還是將手伸進了挎包裡摸索片刻,掏出了一張純白色的紙質名片放在玄關的鞋櫃上。
“這是我的名片。”
“還這麼禮貌,難道不累嗎?”
原野司見狀突然問了一句。
黑崎織月聞言側過臉頰,已經恢複了初見時的翩然嬌麗,輕笑了聲後說道:“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小孩子玩累了就能有人抱著休息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