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鵝確實對我們說起過關於這位花火小姐的事情。”
瓦|爾特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了吊頂的燈光,短暫地閃爍過了一片純白。
“抱歉,因為星的原因,讓你也被牽扯進來了。”
瑞秋對瓦|爾特陳述了先前的實情,頂多是將語氣變得無辜了少許,儘量降低了自己被扯進這件事的活該成分。
有一說一,其實如果放下助人情節以及她對匹諾康尼如今看似平靜水麵下暗流湧動的好奇的話,她本是可以完全不跟著星和流螢走的,那就更無從談起遇到花火這件事了。
有一說一,星穹列車上的都是好人,除了少數極抽象的存在之外,剩下基本上都會在特定的時候被道德綁架這一招架住。
瓦|爾特並不是例外,他在停了瑞秋的一麵之詞之後就露出了抱歉的表情,還將酒吧的酒水單往她這邊推了推,看起來是想要先請她喝一杯。
瑞秋:“沒關係,反正一位好心的憶者小姐已經將我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而現在——”
她轉頭看了看身邊的花火,花火已經在前來的路上接受了當前的現實,並且也已經眼珠子一轉不知道又冒出來了什麼壞主意。
瑞秋看她,她就也對瑞秋看回去,甚至還對她露出了個燦爛的、牙齒整齊的笑容:“親愛的,你看我乾嘛呀?難道是因為,你已經愛我愛到了受不了一秒鐘看不到我的地步嗎?”
她說話是真的怪惡心的,瑞秋心想,這個“手牽手一起走”還真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不過,好歹她也沒有虧。
“——現在,我把她帶到了你們麵前,因為我對當前匹諾康尼的情況完全沒有了解,所以我想,把她交到你們手上,應該能夠問出更多的結果。”
瑞秋問酒吧的調酒師要了一杯檸檬水,用來潤她那說了不少話後變得稍顯乾燥的嗓子。
“當然,我要求問出來的結果共享。另外,我還想知道你們現在知道的全部。”
她的表情非常理所當然,事實上,瑞秋覺得自己也有著十足的理所當然的理由。
她可是在匹諾康尼讀書的學生誒!不管這個夢境世界是要大變天,還是要徹底毀滅……她都有知情的權利,並且根據當前的情況做出判斷不是嗎?
不管是儘快找到人脈,把自己從這所學校轉出去,換個高等學府重新開始,還是儘量救一下匹諾康尼,總歸都要先行動起來才行,一味等死是不會有結果的。
就算是溺水的人都會奮力掙紮呢,更遑論現在的她還沒有溺水,有著還沒有熟練、沒有徹底掌握,但至少已經頗為能打的特殊能力。
瓦|爾特點頭:“非常合理的要求,不過,恐怕你需要先行等待片刻了,因為此時,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此刻都在夢境之中。”
瑞秋:“哦?”
瓦|爾特:“我來說明吧,先前發生了一些事情,不多,但是使得情況一下子變得嚴峻了起來。”
其實,一直到星和流螢被花火送進另一層夢境之前,星穹列車的大家都還沒遇上什麼特彆的事件。
一直到花火那彈在額頭上的一下。
危險的、特殊的夢境,以及——
“我們還收到了一條來自星核獵手的消息,準確來說,不止我們。”
瓦|爾特對著花火點點頭。
“我想,這位小姐應該也收到了。”
他將自己的手機打開到這個頁麵,隨後轉過來遞給瑞秋看。
瑞秋不知道那個夢境中的坐標指向何處,對星核獵手的了解也不多,整個兒裡頭了解最清楚的應該也就隻是聽到的幾耳朵的鐘表匠遺產。
但就算是鐘表匠的遺產,她了解得也不怎麼透徹。
於是,她非常直接地向瓦|爾特就這些不了解的事情發問,順便掏出手機來搜索了下星核獵手。
在將目光短暫停留在美豔絕倫的卡芙卡以及雖然看起來死人微活但著實美貌而且真的很胸大,屬於是上輩子她會嗷嗷亂叫著加入收藏夾的長發美男之後,瑞秋看到了一個高大的、套著通體以銀白色為主的機甲的形象。
瑞秋:“……”
瑞秋:“…………”
形象啊,真的,這可太形象了。
她想到那首《奇跡再現》,還有更往前的一首她沒能聽出來的歌,此時就隻想感歎一句“我想過還原,但是沒想到竟能如此相像啊”。
她看著瓦|爾特的神情,覺得對方大概不知道他們列車組的老幺之前一直在和一個星核獵手逛街,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甚至已經開始冒粉色泡泡到了她都想給兩位點播一首《戀愛循環》的程度。
嘖,估計那位星小姐自己也不知道。
瑞秋在心裡感歎著:好大的詐騙啊,頂著一張萌妹的臉,實際上卻是個執行焦土作戰的機甲操控師……
瑞秋問瓦|爾特:“瓦|爾特先生,請問您有信心製服花火,彆讓她逃跑嗎?”
瓦|爾特又一次推了推眼鏡,這一次仍然有白色的閃光從瑞秋眼前閃過,他自信地說:“倘若花火小姐不打算對她的所作所為負責,並給出合理的解釋的話,我就得請她做好被引力撕裂的準備了。”
與此同時,一顆小小的黑洞在他手杖的頂端出現,雖然很小,但是同樣帶著相當的危險。
瑞秋安心了。
手搓黑洞哪怕是在她的這輩子也是個頗為牛逼的技能,反正至少她不會。
花火翻了個白眼,她坐沒坐相地舉起雙手,雙腿還從高腳凳的邊緣垂下去,一搖一晃的,將雙腳以及那用紅繩不怎麼認真地係在腳踝上的鞋子踢得像是秋千一樣上下翻飛。
瓦|爾特見狀,對瑞秋說:“瑞秋小姐,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讓他看住花火,不就是她要去做些彆的事情的意思嗎?畢竟剛剛知曉了那麼多隱藏信息嘛,有點什麼緊急的事情要做,他完全能夠理解。
“他微笑著說:“我會在這裡等待著我的同伴們,等你處理完了你的事情後,也可以來這個酒吧找我,短時間內,我應該就隻會在這裡消磨時間了。”
瑞秋借用了瓦|爾特房間裡的入夢池。
畢竟,使用前往折紙大學的入夢通道,是無法自己輸入夢境坐標的——家族和學校都要防備著學生逃課逃學的情況呢。
她直接輸入了從星核獵手發送信息中的夢境坐標。
既然星穹列車的其他幾位都在這個坐標,而黑天鵝也在這裡,她覺得自己當前最合適的行為就是追上去。
如果匹諾康尼當真存在著什麼問題的話,不管是一點兒都不猶豫地站在家族那一邊,還是直接看著星穹列車的好名聲就跟上都是不理智的選擇。
她得親眼去看,親自去發現,做出自己的判斷才行——可不能因為一個實習蓋章就產生了立場上的偏頗。
瑞秋站在了一條同樣像是位於深海之中的酒店走廊上。
同樣的打光效果,同樣的恐怖片片場氛圍,一回生二回熟,瑞秋站在原地想了想,一邊打著響指給自己確定節奏,一邊開始吟唱:“是誰送我來到你身邊……”[1]
她當然記得這首歌的正經歌詞是“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但是那樣的話,似乎指向的結果就是把這裡的所有人都往她身邊拉這個結果,雖然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考慮到破壞現場甚至不一定能夠在短時間內重新找到現場之類的可能存在的問題,瑞秋還是決定修改一下歌詞,把自己送到其他人身邊去。
她還是第一次嘗試改動歌詞,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唱了兩句之後站在原地等待效果……效果肉眼可見的不太行。
無事發生。
好吧。
瑞秋歎了口氣,雖然也沒指望靈光一閃能夠閃出什麼結果,但是……她確實有點失望。
其他和“路”有關的歌曲,都和這首性質差不多,勉勉強強有點引路的性質,但真要說有多麼貼合——那倒也真的沒有多貼合。
瑞秋抬手抓了兩下頭發,看來技術路線是走不通了,她的歌單還是太過貧瘠。
但是沒關係,技術路線走不通,關我玄學路線什麼事?
也是有一段時間沒唱《好運來》了,但是《好運來》這樣的歌又豈能是因為一段時間沒唱就忘記了的?
瑞秋那叫一個蹬腿就上張口就來: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
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
疊個千紙鶴,再係個紅飄帶,
願善——”
歌還沒唱完,她已經聞到了那股令她警戒的香氣,鳶尾花的香氣,讓她下意識地想要接上一句“是我鼻子犯的罪”。
瑞秋停下了對《好運來》的繼續演繹,對著麵前仍然空曠一片、寂寥無人的走廊說:“黑天鵝小姐,我都說了我能夠聞到你的。”
這一整天,黑天鵝都頗有些鬱悶。
其實也不止這一天,應該說,是自從她盯上了那位不太對勁的“巡海遊俠”,並且非常自信地走了上去,邀請對方與自己共舞一曲的那一刻開始,她本應該擁有的自如自得就消失了個七七八八。
先是差點死在那個遊俠的記憶裡,再是遇到了個被她從原始夢境中帶出來了之後還恩將仇報的小姐,給她身上留下了這樣留香持久的香味——她不就是在對方唱歌的時候躲在旁邊旁觀了片刻嗎?這犯法嗎?
甚至後來在和星穹列車以及……
黑天鵝眨了眨眼睛,睫毛將她眼前所見的事物短暫蓋住。
……都在和她談合作的時候,因為她身上的香味對她表示了一定的質疑!
星穹列車也就罷了,畢竟那位姬子小姐說話客客氣氣,但是另一個——
要不是還要維持著憶者的優雅,黑天鵝真想翻個白眼。
說好的憶者在匹諾康尼這種地方能如魚得水的呢?
詐騙啊!
而此時的她就更鬱悶了。
帶著星走在夢中的白日夢酒店裡卻偏偏遇到了她現在看一眼都還會覺得腿軟的黃泉不說,一隻千紙鶴還突然降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千紙鶴上留存著某個夢境坐標的信息,甚至還帶著一點屬於某人的模因,總之,對於黑天鵝來說,這就是一個發送過來的坐標,並且上頭還明確地寫著幾個字:來接我——瑞秋。
真過分啊,就這麼把她當成打工鵝用嗎?再怎麼說她也是一位優秀的憶者,一位強大的憶者,一位……
黑天鵝輕聲歎了口氣,她轉頭看向一旁的黃泉與星:“有一位……朋友,她也進入了夢境的白日夢酒店,我猜,她大概是想讓我去接她一下。既然黃泉小姐和無名客都不介意同行者稍多一些,那麼,我想她也可以加入我們的隊伍。”
星不太拒絕彆人,黃泉也隻是看似冷淡實則溫和地點頭:“當然。”
黑天鵝:“我很快就回來。”
優雅的憶者消失在原地,而後出現在了仍然回蕩著歡慶歌聲的走廊裡。
“是的,瑞秋小姐,你的歌很管用,我……”黑天鵝克製著自己咬牙的衝動,“我很喜歡鳶尾花的香味。”
隻怕是星神交戰,將宇宙大道都磨滅了以後,黑天鵝小姐的那張嘴都還能留在虛空中,繼續開開合合地說“我很喜歡鳶尾花的香氣”。
瑞秋將吐槽按在心裡:“看來我的運氣真是不錯,黑天鵝小姐,我在找星穹列車的無名客,不知道你是否能為我帶個路?請放心,我已經找過那位瓦|爾特·楊先生了。”
黑天鵝:“當然可以,不過,能讓我先好奇一句嗎?你為什麼會與星穹列車搭上關係,那位瓦|爾特先生甚至將夢境坐標也對你展示了?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瑞秋:“因為我抓住了花火,並且拜托他幫我短暫地照看對方。”
她上前一步,將手搭在黑天鵝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微笑著說:
“繁華的匹諾康尼,實則深處藏著的都是危險,對吧?我思來想去,在這種地方,沒有比與憶者還有星穹列車結盟更能保平安的了。況且,我對你們應該也不算全然的無用。”
“你說對吧,黑天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