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色澤金黃,故此地名為金城,商賈雲集,多做的是出港的生意。城中巨富姓沈,也是以芒果生意起家,後兼做珠寶,家財萬貫,雄踞一方。
沈員外獨子名藍,聰慧過人,十歲餘便飽讀詩書,博古通今,謂之奇才。員外更是愛子心切,傾注萬般心血。
然禍事從天而降,沈藍公子外出遊玩,被幾隻惡犬襲擊,右手被活活咬掉吞噬,慘烈至極。
噩耗傳來,夫人當即昏厥,員外目瞪口呆。之後勃然大怒,先將陪伴書童仆人一律杖斃,又命人將方圓十裡之犬全部捕殺。然為時已晚,沈藍公子臂殘,無力回天。
廳堂之中,沈員外臉色陰沉,不住踱步。夫人抽泣不絕,聲聲入耳。員外的胞弟庭章在一旁勸慰:“兄長,您先冷靜下來,此事有些蹊蹺!”
員外停下腳步,聽他繼續,“那些隨從仆人都說,當時四隻惡犬忽然撲來,徑直襲擊藍兒,眾人反應過來,一起反擊,可是惡犬就是不鬆口。”
“你的意思是有人專門訓練惡犬,刻意為之?”
“當時我們有數人在場,按常理犬類是不敢靠近的。而且在眾人中隻襲擊一人,明顯有悖常理。”
員外勃然大怒,抬掌一擊,綠色的光暈外泄,黃花梨的桌子無聲無息碎成一堆木屑。挺章暗道可惜,同時對兄長的“碧海潮生”掌力心生畏懼。連夫人都驚訝站起,忘記了哭泣。
“查出來是誰做的?我要將他全家碎屍萬段,投海喂魚!”
“小弟已經勘察過了,事發地五裡之外,發現三具男屍,皆被毒殺。如果他們與此事有關,顯然已經被滅口了!”
“我不管!一定要挖出幕後黑手,不能這麼就算了!”
“兄長你冷靜些!”挺章苦勸道:“覬覦我們生意的人比比皆是,要想查出談何容易?兄長要正視現實,從長計議。”
員外跌坐,喟然長然,“可憐我兒,金玉之材,遭此橫禍,我不甘心!我要遍訪名醫,為他重續斷肢。”
“兄長,自古重病可醫,斷肢豈能再造?除非有奇跡發生!”
此言一出,一旁的夫人忽然眼前一亮,“老爺,你可記得我陪嫁的那塊漆黑玉牌?”
員外有氣無力答道:“就是那塊刻著‘生死有命’的玉牌?”
“是的,那玉牌正麵書‘生死有命’,背麵書‘災劫可渡’。聽上輩傳言,此牌是一高人所賜,雖不能起死回生,但可消災去禍,可否拿來一試?”
庭章不以為然,“嫂嫂,此乃荒誕傳言,豈可信之?”
員外卻為之一振,“既然有此一說,為何不試?”
於是讓人找出錦盒,打開後,一塊漆黑玉牌熠熠生輝。
庭章道:“看此牌倒是非凡之物,但不知如何使用?”
夫人將玉牌供奉桌前,焚香跪拜,口中不停念牌上銘文,不一會,玉牌慢慢熔化,成一縷黑煙消散。
員外驚訝之後大喜,返身衝進內室,片刻悻悻而出,“還以為是什麼仙物?我兒斷肢絲毫未變,根本就是江湖騙子的把戲!”
眾人頹然之時,有家人來報:門外有一中年僧人求見,說能為員外排憂解難!
夫人又驚又喜,“肯定與玉牌有關,趕緊有請!”
片刻,僧人到來,披彩色袈裟,仙風道骨。眾人見禮,員外剛要開口,僧人道:“事情已知曉,貧僧專程而來,就是為公子再續斷肢!”
員外夫婦大喜,連連作揖拜謝。庭章一旁冷言道:“你若能醫好,萬金不惜。如若謊言誆騙,沈府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僧人擺手,“貧僧不取分文。隻是續斷肢之法,有上策下策,要事先言明。”
“那請神僧細說周祥!”
“下策,即尋常之策。員外可找一個死亡三日之內的青年,取其肢體為公子續上。公子行動如常,隻是終生須受排異之罪,苦不堪言!”
“那上策呢?”員外急忙追問。
“上策,即非凡之策。員外如機緣巧合,能找到一具神族遺骸,斷肢即可完美融合,無後顧之憂。”
員外沉默了,僧人一笑,“沈家也是修法之家,無須多作解釋。貧僧要流連市井,看一看久違的花花世界。三日後再來,員外須作好準備。”
僧人離開,員外呆若木雞,夫人急扯他的衣衫,“老爺你猶豫什麼?趕緊去找那什麼神族遺骸,為藍兒續斷臂!”
庭章歎道:“嫂嫂莫再逼兄長了。神族一脈如鳳毛麟角,萬中無上,要找到他們,如大海撈針,難於登天!”
三日後,僧人又至,員外領至內室,先看公子的情況,沈藍已醒,目光呆滯,顯然還未從噩夢中走出來。
僧人見他相貌俊秀,骨格清奇,心裡暗自喜歡。再察看傷口,也已止血結痂。他點頭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員外會意,輕輕擊掌,幾名仆人抬單架入內,上麵仰臥一個少年。僧人目光如炬,掃過少年身軀,不由吃了一驚,“你竟然真的找到一具神族遺骸?這麼短時間是怎麼做到的?”
一旁沈庭章答道:“神僧忽視了一件東西,那就是錢,它在世俗中無所不能。我們灑下重金,動員金城所有幫派,水到渠成。”
僧人上前,輕撫那少年臉龐,竟感到一絲溫熱,他再次大驚,張口結舌:“竟然是剛死,難道你們?”
員外一笑,“不錯,就在剛才,我讓人將其扼頸窒息而亡!”
僧人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冷然道:“你們為己之私利草菅人命,難道不怕王法嗎?”
員外冷笑,“他家離此五十裡,一貧如洗,我給他爹娘豪擲百金,買的就是他的命。你情我願,公平交易,誰能奈我何?”
僧人怒極,“難道你不怕貧僧拂袖而去,讓你們人財兩空嗎?”
庭章插言道:“我不知您是哪路神仙?但您為玉牌而來,就是為履行當年之信諾,想必神僧不會食言而肥吧?”
僧人的怒火被生生懟回,他歎了口氣,雙手合十,“罪過罪過,貧僧一言,害了無辜性命,必遭天譴!”
“神僧,現在不是禱告的時候,隻要治好吾兒,到時您要布下十裡道場超度,我沈家也願意!”
僧人靜下心神,返身至內室,指尖一縷黑光投向沈藍額頭,公子身體後仰昏厥過去。
員外大驚,剛要製止,僧人甩過一個冷冷的眼神,“他若不昏迷,能頂住切骨之痛?”
僧人持刀割破手指,黑血溢出,化為縹緲的刀形,他輕輕切割,沈藍的殘肢成整齊的平麵,竟沒流一滴鮮血。
他再返身至少年身旁,以同樣手法切下他的右手,他指尖又投射一縷黑光,少年渾身激震,猛然坐起,又轟然躺下。
員外驚得靈魂出竅,脫口道:“炸屍了!”然後癱軟在太師椅上。再細看少年,又恢複了死寂。
小插曲過後,僧人至沈藍身旁,先將自己的黑血塗在斷肢傷口處,再接上右手,眼見黑血如蛛網般蔓延,接縫處慢慢愈合。
員外又驚又喜,倒身下拜,“神僧再造之恩沒齒難忘!請您留下法號,我們沈家將世代供奉您的牌位。”
“貧僧已履行當年承諾,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僧人一拂袖,身形消失不見。
地府之內,天氣昏暗。牛先生返回,臉色比天氣還陰鬱。白無常上前見禮,“先生此去凡間,事情辦得可順利?”
牛先生向他敘述事情經過,白無常錯愕,繼而恨聲說道:“此等凡人,心如蛇蠍,與惡鬼無異,讓屬下去降下災禍,彰顯天理,也為先生出口惡氣!”
牛先生擺手,“他的惡行,天理昭昭,自有報應。隻是本將隨口一言,害人性命,要遭天譴了!”
“可是先生您已經做了補救措施了?”
老牛苦笑道:“亡羊補牢,實則掩耳盜鈴之舉!惡果鑄就,天道不容!”話音未落,地府天搖地動,牛先生嘔出一口黑血。
“此事的因果未了,我老牛要閉關應劫了……”
十日後,沈府張燈結彩,賓客迎門。適逢沈員外壽辰,加上公子劫後傷愈,真是雙喜臨門。
車水馬龍,賓客如雲,員外及公子等人在門前迎客,公子雖年幼,禮數周到,有儒雅之風,眾賓客交口稱讚。
眾人入席,推杯換盞,恭維之聲此起彼伏。至黃昏宴席散了,客去主安,沈府又恢複寧靜。
員外與庭章在內廳飲茶閒談,話題又引到小公子身上,“兄長,您是否發現?藍兒康複後精神稍有不振?”
員外點頭:“他還小,或許還未走出驚嚇!”
“我隻是擔心那僧人施了什麼手段?”
“吾弟多慮了!他既然是神仙,能對付我們的辦法太多了,何必多此一舉?”
庭章點頭,話題一轉,“還有一事要稟告兄長,那個神族小子竟然在義莊複活了?”
“啊?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命還挺硬!你是如何處置的?”
“小弟已經送他去了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