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醒來,陽光炫目,她放眼四周,是一片白樺林,遠山蔥綠,迷霧重重。她站起來,腳下落葉鬆軟,頭昏沉沉的。發生了什麼她記得自己與雪狼一族血拚,對方人多勢眾,眼看不敵。難道是有高人救了自己
她放聲呼喊:“是哪位前輩伸出援手請顯身一見!”連喊幾聲,四周寂靜,隻有風過林梢的嗚咽聲。
浣花隻得下山,神情有些恍惚。山下小鎮,人流絡繹不絕,浣花卻打不起精神。行了片刻,人群中一個背影吸引她的目光,五彩袈裟,手托青瓷缽,怎麼是這貨
她快趕幾步,阻住其去路。
戚玨吃了一驚,脫口道:“怎麼是你這不可能”
“你個假和尚,不戀**窩,也來妖界了”
“這是人間,不是妖界。”戚玨答道,他快走幾步想擺脫浣花。
浣花緊追不舍,兩人出了鬨市,來到荒郊。浣花見四下無人,變了臉色,“假和尚,快和我比試!”
戚玨道:“我說過多次,小僧不好打鬥,你放過我吧!”
浣花也不答話,以掌為劍,疾攻幾招,戚玨連連躲閃,步步後退,僅幾招,被浣花掌刀抵住咽喉。“女俠,彆殺小僧!”
浣花收招歎了口氣,“看來不是你救了我!而且你道行低微,真沒資格入我的《妖典》。”
她有些失望,輕輕揮手離開。戚玨長出一口氣,望著少女的背影,又感失落,幾次欲言又止。
思考良久,他忽然以掌觸地,黑色的旋渦湧動,將其吞沒。
無妄海伶仃島,濃霧深鎖,陰霾籠罩。有一座大殿靜臥其中,如蟄伏巨獸。
戚玨步入大殿,陰森氣息傳來,不寒而栗。藍色鬼火飄渺,攝魂奪魄,讓人卻步。這時,大殿深入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想不到我無恕被貶荒蕪,還有人前來探望近前讓本君看清楚。”
戚玨上前見禮,“參見少君,您可安好”
無恕本慵懶地縮在椅上,望見他竟神情一振,“你因我而生,聽說攪得老馬一幫雜魚暈頭轉向,也算給本君出了口氣。說吧,何事找我”
“我想請問少君,凡人的命理可以更改嗎”
他的話觸及無恕痛處,他歎了口氣:“據我所知,根本不能。當年我也是為此與老馬翻臉,才鑄成大錯。”
“可是我見到一個凡人,依她先前的命理,早該香消玉殞,命喪他鄉,可是我剛剛見到她,不但續了命,而且連運勢都更改了。”
無恕驚訝坐起,“這不可能!老馬說凡人命理,是輪回鼎混沌天成,人力根本無法左右。”
小僧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施禮退出。無恕六神無主,呆立片刻,吩咐身旁鬼將宮泣,“你立刻啟動輪回殿的內線,調查此事!”
宮泣道:“可是少君,這小妖分明想借您和馬老生的矛盾,從中漁利,您為何不設防”
“我也想借他之手給老馬製造麻煩,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十月金陵,細雨綿綿,青石古道,木屐聲聲。戚玨的袈裟已經濕透,他渾然不覺。看煙雨朦朦,雨還沒停歇的意思。
他停下腳步,衝林中說道:“你不是對小僧不感興趣嗎為何跟了我這麼久”
浣花一笑,顯出身形,“你這個假和尚,道行不深,卻很有意思,我又有一點點興趣了!”
戚玨正色道:“我答應你,和你比試,你若勝了我,你告訴你我的法力秘訣還有前世今生,讓你寫入《妖典》。”
浣花搖頭,“我先前言明,你法力很弱,沒有資格入我的巨典。所以比試就免了。”
戚玨目光淩厲,動了怒氣,他周身黑氣升騰,目光亮如燈炬,雙臂一振,四周樹木頓時暴長,成參天之勢,無數黑色藤蔓破土而出,蜿蜒蛇行,瞬間形成一個密閉的漆黑空間。
浣花吃了一驚,“看你真身漆黑如玉,應是土係或金係,為什麼你有如此強大的木係法術”
戚玨手指輕撚,黑色藤蔓忽然爆裂,化無數黑色利箭飛射,漫天黑蛇飛竄,氣勢絲毫不輸浣花的飛雪影劍。
“能勝了我,就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的話激起浣花豪氣,她擎出刀劍,光芒四射,“原來你隱藏得這麼深今日一戰,定要勝你,到時你給我老實交代,不許絲毫隱瞞。”
她劍氣滿溢之時,戚玨匆匆收了招勢,“小僧一路勞頓,你勝之不武,我們約定他日再戰,如何”
“很好,三日後西嶺磐石穀,不見不散……”
小雨依然未停,漫山霧氣昭昭。浣花撐一把紅紙傘,姍姍而來。這三日她精心設計,木係最擅長捆綁和施毒,她一一找到破解之法,信心滿滿,誌在必得。
到時一定打得那個假和尚滿地找牙,連連告饒,想一想她都樂出聲了。轉入山穀崎嶇小路,前麵巨石橫亙,形狀各異,個個重逾萬鈞,身處其中,簡直渺小之極。
浣花飛身躍上一塊巨石,大喊道:“本小姐來了,快現身吧!”
連呼三聲,旁邊傳來一聲輕笑,“幾年不見,你法力大漲,中氣十足,為兄甚喜。”
浣花聞言大驚,返身逃走,一道白光閃過,她好似撞上一堵牆,被生生彈回。浣花倉皇躍起,想一飛衝天。頭頂一個透明的罩子落下,將她困在其中,浣花再揮劍怒斬,卻無損分毫。
“妹妹,以你現在的功力,是無法突破為兄的‘玄天罩’,你省省力氣吧!”
浣花氣急敗壞,隻得低聲哀求,“好哥哥,你最疼我了,我的巨著未成,不能功虧於潰。再給我一年時間,我肯定回去,囚禁也罷,嫁人也罷,妹妹都認了。”
慕容浩一身白衣,氣靜神閒,“父親為尋你,搜遍江湖,寢食難安。母親憂思過度,鬢染寒霜。妹妹彆再使小性子,隨為兄回去吧!”
浣花沮喪之極,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如此一問,甚是多餘,她已經恨得咬牙切齒。
“多虧一個江湖朋友暗中報信,才獲得你的行蹤,為兄可欠了人家老大的人情……”
春節剛過,馬上便是元宵佳節。金陵城彩燈高懸,一派節日景象。春香閣的姑娘都換上彩衣,花枝招展,賣弄風情,生意比以往火了許多。
頂層雅房之內,檀香彌漫,陣陣琴聲傳來。戚玨正坐飲茶,耳邊縈繞優美琴音,讓人魂遊天外,身陷迷蒙之中。
這時窗外一絲寒風襲來,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星蕊體貼入微,即刻熄了琴聲,讓丫環關好窗戶,升旺爐火。一會兒,屋中溫暖,戚玨臉上卻掛滿憂思。
“大師乃得道高人,何事讓您煩憂!”
“小僧修行遠遠不夠,被紅塵瑣事煩擾,這也是修行必經之路。”他站起身,說道:“每次來金陵都叨擾姑娘,無以為報,我也班門弄斧,為姑娘撫琴一曲,聊表謝意!”
兩人交換位子,戚玨整理衣衫,手指輕叩琴弦,叮咚之聲頓如瀑布狂泄,一發而不可收。他的琴音氣勢磅礴,如萬馬齊鳴,風聲蕭蕭。一曲罷,琴音繞梁不散,讓人血脈僨張。
“大師琴技驚如天人!隻是如此寧靜之夜,您奏這一曲‘十麵埋伏’,與此景不應啊!”
戚玨雙手輕摁,撫平餘音,苦笑道:“小僧罪孽深重,已無處可逃了!”
話音未落,有人破窗而入,攜一股寒風,手中劍直刺戚玨的胸膛。他未動,劍距胸膛僅三寸餘,才停下來。原來是星蕊用狐尾縛住她的身形。
“姐姐你放開我,讓我殺了這個背信棄義的假和尚。”
星蕊再收狐尾,把她拉入懷中,又奪了劍,將她溫柔製住。“妹妹你瘋了,怎麼對大師如此無理”
浣花啐道:“什麼大師用詭計將我騙入圈套,讓人押解,打道回府。我在祠堂反省一月,不見天日。又被一群媒婆百般打擾,要不是我機靈逃了出來,早不知和哪個混蛋入洞房了!”
星蕊笑道:“我當是什麼深仇大恨不就是開了玩笑嗎今天本姑娘破費,拿出珍藏的美酒,不醉不歸。”
浣花還是百般不情願,等好酒好菜上桌,她胡吃豪飲,很快殺氣全無,恢複往日模樣。
星蕊暗笑,“還喊打喊殺呢不也是一頓好酒好菜就能解決的問題。”
酒過三巡,浣花忽然醒悟,指點戚玨:“你這和尚,為何不忌葷腥”
“小僧修心修德修行,唯獨不修口。”
“說的漂亮,原來是個酒肉花和尚。”
“姑娘言重了!小僧從不犯色戒。”
“哼,你狡辯千萬次,也是花和尚假和尚……”
這兩人鬥嘴歡快之極,星蕊急忙用幾杯美酒堵住浣花之嘴,很快這妮子有些微醺。
撤去殘羹,收拾完畢已是深夜。浣花依在星蕊懷中,慵懶倦怠,快要入睡了。星蕊忽然正色問戚玨:“大師從不打誑語,您哄騙浣花回家,一定有原因,能否透露天機,如實相告”
“小僧能識人命理,浣花早在一年前就該命喪他鄉,魂歸地府。”
兩人驚愕對視,浣花道:“我在妖界北漠荒原是遇到危險,可後來莫名其妙全身而退。”
“那是有高人救了你,還更改了你的命理,為你續了命。”
浣花長出一口氣,戚玨卻話鋒一轉:“可是所續之命也僅此一年餘,很快你的大限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