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以前,張清靜飛身出了紫胭殿,他剛收到一封書信,隨附一塊玉佩,寥寥數語,讓他心驚膽寒,“貴公子在我手裡,要救人來遊龍灣,若聲張,將其碎屍萬段。”
他的獨子張單英,剛剛年滿十六歲,天資聰穎,在符法陣法丹法方麵很有天分,天師寄予厚望,如今被敵人擄走,生死未卜,真叫人痛徹心扉。
他身法快極,如風掠過,來到遊龍灣,這裡是曆代天師安息之地,是禁地,如今事情緊急,顧不了許多,他想都未想,衝破結界而入。
墓地寂靜無聲,一黑衣人站在巨碑前,負手而立,隻給他一個背影。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擄走我兒子”
那人冷冷一笑,聲音低沉,“師兄養尊處優,怎麼連我都忘記了”他雙臂一震,周身黑氣升騰,整個人成了一團黑霧。
張清靜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滅劫’,真的是你”
“不錯,我從地獄而來,專門向你們討債來了。”
張清靜歎了口氣,“你要殺我,理所應當,但請你放了單英,他是無辜的!”
“滅劫”顯然被激怒,至寒之氣外泄,方圓十丈,花草枯萎,“你現在和我講無辜,可當年是怎樣對我的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張清靜還想解釋,被“滅劫”打斷,“多說無意,來秘境做個了斷!”他指尖在墓碑上虛寫一道符,黑氣湧動成碩大旋渦,“滅劫”投身而入。
張清靜無奈,隻得跟隨其後。秘境裡是一塊蠻荒之地,寸草不生,怪石嶙峋,遠處地火噴湧,煙霧升騰,再看天空烏雲壓頂,勁風席卷,有山雨欲來之勢。
張單英被捆在崖壁之上,頭發披散,一動不動。
張清靜目眥欲裂,“你把我兒怎麼樣了”
“滅劫”笑道:“放心,他隻是昏迷而已。你若能殺了我,貴公子完璧歸還,若不幸你被我殺死,我就會賞他一記風雷掌,是死是活全憑天意。”
張清靜大怒,擎出伏魔劍一氣快攻,“滅劫”身如幽靈,隻是躲閃,“你急怒攻心,亂了章法,師兄,你退步了!”
張清靜不答話,連續換了幾個方位,“滅劫”周圍忽然隆隆巨響,八根石柱破土而出,上麵紫電密如蛛網,將“滅劫”牢牢縛住。
“滅劫”不慌不忙,點頭稱讚,“原來你假裝亂了分寸,暗自布下‘縛龍陣’,師兄果然有心計,比起清嵐師兄,鼠竄猴行,有意思多了!”
張清靜不答話,指尖彈出一粒丹丸,劃過劍刃,藍色光芒奪目。“滅劫”歎道:“屠龍丹都出手了,看來師兄拿出看家本領,是想又一擊了結了我!”
伏魔劍化為一道藍色閃電,直接穿透“滅劫”的胸膛,他的身體如漣漪散開,繼而恢複正常。接著他雙臂一震,周身黑氣四射,“縛龍陣”立刻土崩瓦解。
“你這是虛無之身”
“滅劫”笑道:“這就是‘先天罡氣’的最高境界,外化於形,內化於虛,可是你們卻說它是魔,非要滅之而後快!”
張清靜手中伏魔劍藍光奕奕,劍氣忽然暴漲,將“滅劫”劈成兩半,他的身體化為黑氣,繼而聚合,恢複原樣。
“沒用的,你根本殺不了我,而我,現在要出手了!”他雙臂一揮,黑氣化為無數道利箭射出,張清靜身形急閃,立足之處,箭刺漆黑,如同刺蝟。
“滅劫”雙臂前伸,化兩道盤旋黑龍,想將對手吞噬,張清靜上下躲閃騰挪,最終讓兩條黑龍牢牢縛住。
“就到這裡吧!”“滅劫”抖動雙臂,黑氣如繭層層包裹,漸無聲息。
忽然,黑繭劇烈顫抖,無數道金光從中射出,黑繭崩塌。與此同時,金光順著黑臂迅速蔓延,反而將“滅劫”包裹,成一個金色的繭。仔細一看,原來是金色紙符首尾相連,形成一道道亮麗的光鏈。
張清靜念動咒語,金符收緊,繭劇烈衝撞,裡麵的東西使勁掙紮,想破殼而出。張清靜大喊了一聲“破”,金繭立散,周圍空氣爆燃,將黑氣團團包圍,炙熱無比,天空仿佛都要被焚化了。
烈焰尚未散去,張清靜再捏訣念咒,天空烏雲湧動,幾道震天霹靂從天而降,同時,大地龜裂,熾熱的岩漿噴射幾丈高,那團黑氣被天雷地火灼燒,漸漸消散了。
張清靜連發大招,也已力竭,腳步踉蹌,差點摔倒。他長出一口氣,仰天大笑。忽然眼前黑影一閃,有人淩空撲過來,他本能迎擊,一劍刺穿那人胸膛。
那人並未倒下,而是輕輕擁抱他,“師兄,破魔符、焚天咒加上天雷地火,您投了好大的本錢!可惜我早看穿你的招數,你擒住的隻不過是一個幻影罷了。”
他說完,黑光炸裂,無數利劍爆發,成了漆黑的刺蝟,這些利劍也刺穿張清靜的胸膛。
“師兄,我給這招起名為‘複仇之絕刺’……”
三更時分,單揚和俞橙返回。一路無語,氣氛低沉。
快到紫芸殿時,單揚再也忍不住,低聲道:“師姐,我真沒用,我看見那黑影向你撲去,就想上去幫忙,剛站起來,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
俞橙歎息道:“這怎麼能怪你呢我跟‘滅劫’遭遇,他太強大了,我們簡直不堪一擊,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可他為什麼不殺我們呢”
“或許他急著離開,無暇顧及我們。”
正說話時,掌事師兄從後麵趕上,單揚很識趣,急走幾步與他們保持距離。
“師兄,為了我你被天師責罰了,我心裡很愧疚!”
單義笑道:“天師說多虧你與‘滅劫’遭遇,才能確定他的身份,你有功無過。”
“我知道,師兄在安慰我。”
這次單義深深歎息,“剛傳來消息,師叔已被‘滅劫’殺害,單英師弟重傷昏迷,就發生在遊龍灣。”
俞橙聞言輕聲抽泣,“這‘滅劫’太狠毒,害了師叔師弟,都怪我,我當時應該拚了性命擋住他!”
單義輕聲安慰她,繼而放慢腳步,聲音漸漸遠去。
單揚心中輕歎,平心而論,這個男人真的很寬厚,是值得托付終身之人。
一連幾日,龍虎山氣氛緊張,高度戒備,可“滅劫”並沒有出現。俞橙情緒消沉,再未去仙水崖。每日修煉時,眼瞼低垂,理也不理單揚。
子夜,單揚又去拜訪老秦頭,老道還在暢飲,看見他來,扔過一隻犀角杯。單揚從懷裡拿出一隻酒壺,“今夜有上好的竹葉青孝敬您!”
道爺如獲至寶,趕緊藏到床下。
“你小子深夜外出,不怕被‘滅劫’取了性命”
單揚笑道:“我乃無名之卒,根本入不了人家法眼。我是想再向您老請教一些問題。”他先給道爺斟滿酒,然後說道:“您再給我講講本派的至上功法和傳奇故事,我最愛聽了。”
老秦頭小酌一口,侃侃而談,“本派的至尊兵器天師劍,是開山祖師張道陵所持有,此劍一出,群魔為之色變,是道法與力量的完美結合,號稱伏魔第一劍。此劍是曆代天師所持,隻是久未現於江湖了。”
“那最強的攻擊和防禦法術都有那些”
“前日講的‘移山’、焚天咒、天雷地火和伏魔大陣,各有側重,很難說哪個最強。最強防禦嗎除了極致的先天罡氣,據傳曆代天師中有人練就與伏魔金鈴完璧合一之術,如同佛門的九重金鐘,堅不可摧。”
“那要用天師劍對付人鈴合璧之術,哪個更厲害”
道爺輕聲斥道:“你小子少調皮!自古矛與盾都沒有絕對的強與弱,重要的是修行要碾壓對手,才能既得矛之利,又得盾之堅!”
與道爺長談後,單揚心滿意足離開,行至山腰牌樓,耳邊傳來一聲嬌嗔:“深夜消失不見,原來師弟在開小灶啊!”
在這裡不期而遇,單揚知道一定有事,俞橙將他拉到角落,“師弟,師叔在遊龍灣被害,‘滅劫’在那裡一定留有痕跡,我想去探查一番。”
單揚真是頭大如鬥,“師姐,那裡是禁地,而且‘滅劫’太過強大,我們根本無法匹敵,你彆入魔了!”
俞橙正色道:“我仔細回想那日遭遇,我釋放金光時,‘滅劫’身形後撤,顯然有所忌憚,沒準我的‘耀世金光’正是他的克星。”
單揚還在猶豫,俞橙再次進逼,“難道你不想為師叔報仇還是被‘滅劫’嚇破膽了”
被這小妖精纏上,真是無法脫身,單揚硬著頭皮跟他潛入遊龍灣。墓地蒼涼,陰風陣陣,俞橙有些膽小,抓緊他的衣襟,單揚隻想草草了事,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他左右尋找,除了稀疏足跡,並未見打鬥的痕跡。再檢查台階欄杆石碑,也未見損壞,“奇怪,怎麼一點痕跡也沒有”他喃喃自語道。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兩人匆忙躲進草叢。俞橙緊依他的肩膀,心跳飛快,指尖顫抖著嵌入他的臂膀。
那人來到一座碑前,指尖一縷光芒飛射,墳墓裡升起幾縷藍光,漸漸彙聚成飄渺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