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梓俊冷峻的目光再次落在葉羽裳的身上,“有獎也有罰,私自擅闖景區未開發的地方,等你下次來做筆錄,我們也會做出批評教育。”
葉羽裳抬眸瞟了黎梓俊一眼,語氣淡然,“隨意。”
葉辰逸明顯一愣,眸子裡爬上了不滿的情緒,“怎麼見義勇為還要”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得好好訓訓這個小妮子。
葉羽裳拉住他的胳膊,打斷他的話,“回家了,哥。”
方弘軒尷尬地摸了摸頭,“黎警官,你態度有點凶。”
黎梓俊看向他們兄妹二人離去的背影,轉過身,燈光映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緩緩開口,“不是凶,是陳述事實。這次不嚴厲批評警告,若還有下次呢?”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葉羽裳明亮,深邃的眼睛。
方弘軒湊上前,在黎梓俊耳邊小聲打趣,“我還以為小姑娘不加你,你公報私仇呢。”
黎梓俊:“”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落,雨滴重重打在警局的玻璃上,水花四濺。
這雨,頗有種傾盆之勢。
黎梓俊不自覺看向窗外,他打開窗戶,潮濕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旁的王警官皺著眉,“天氣預報也沒報導啊,怎麼下這麼大的雨?”
方弘軒挑眉,碳素筆在手中旋轉,“上次看到一個梗,說句不好聽的,天氣預報還沒有些小姑娘的姨媽準時呢。”
王警官眼睛一瞪,擰著眉頭,低喝一聲,“不正經,粗俗。”
隨即轉過身,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方弘軒無奈攤攤手,“小王,哎,我開玩笑啊,彆生氣。”
黎梓俊冷淡掃視他一眼,“很閒?”
方弘軒聳聳肩,餘光瞥了神色嚴肅的黎梓俊一眼,“這不是看大家都太累,活躍下氣氛嘛。”
回家路上。
昏黃的路燈孤獨地佇立著,灑下黯淡的光暈。
街邊的店鋪皆已緊閉門戶,隻有幾盞徹夜未熄的招牌燈。
葉羽裳突然停下腳步,身形一頓,轉身看向葉辰逸,“哥哥,你知道什麼是姑獲鳥嗎?”
一直緊繃的神經在出了警察局,立馬放鬆下來,葉辰逸開口訓道,“你這丫頭,下次不準多管閒事了”
“哥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葉辰逸抬眸看了眼天空,烏雲似黑色的海浪翻滾,堆疊著,他眉頭一皺,“不知道,快下雨了,我們先回家。”
他來到路邊,伸手握住車門把手,坐進車內。
“喂,還愣著乾嘛,快上來。”葉辰逸搖下車窗,又拍了拍副駕駛的座位。
葉羽裳微微一愣,繞到車的另一側,動作生疏地打開車門。
葉辰逸的眼眸滿是憂慮,“傻妹妹,你怎麼一副第一次坐你哥車的樣子,來,係好安全帶。”
他微微側身,骨節分明的手拉起安全帶,小心地調整位置。
“沒,我在想事情。”
葉辰逸的臉突然近在咫尺,呼吸可聞,葉羽裳不自覺地身體向後貼著座椅靠背。
她還是有些抵觸人類的接觸。
隨著‘哢噠’一聲,安全帶被扣上。
葉辰逸歎了口氣,“回家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一切有我。”
“嗯。”葉羽裳點了點頭。
葉羽裳的家在星辰花園小區。
離警察局並不是很遠,大概五六公裡的樣子,都在東城區。
開車沒一會就快到了,葉羽裳雙手緊緊扒在車窗玻璃上,她的額頭幾乎快貼到車窗上。
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景色。
不出所料,天空開始飄雨。
他倆也趕在雨下大之前,回到了家裡。
一回家,葉羽裳就穿上拖鞋,噔噔噔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她衝進房間,徑直奔向插座。
翻出充電器,隨後‘啪’地一聲把手機連上。
黑色的屏幕顯示出畫麵,充電的標誌也隨後亮起。
她上劃手機解鎖,手指熟練地打開網頁,在輸入框中打出‘姑獲鳥’三個字。
葉羽裳甩掉鞋子,抱著手機躺下。
隨著手機頁麵的下滑,她纖長的睫毛也在不斷抖動,一目十行。
葉羽裳簡單查詢了一下互聯網中有關姑獲鳥的信息。
原來這種生物,竟然是傳說中的生物,不過某些地方還會保留一些相關的習俗。
有個介紹其視頻的下麵,評論區大家各抒己見。
網友a:[聽說這姑獲鳥,因為孩子跟她們不在一起,所以喜歡尋找兒童,她的叫聲,類似於小孩子的叫聲。]
網友b:[對,我們村子這邊有個習俗的,我奶奶告訴我,村子裡孩子的衣服到了黃昏以後一定要收起來,不能在外麵晾著過夜。否則容易被姑獲鳥的舌尖血標記。]
網友c:[說的跟你見過一樣,這種生物你見過?那你說說她是怎麼標記的?]
網友b:[就是她會把自己的舌尖血點在小孩子的衣服上,用小紅點標記。]
網友c:[說的有模有樣的,你還挺會編故事。]
網友a:[我們這邊也有這個習俗,反正信則有,不信則無。]
葉羽裳默默用手機敲下,[確實有,她們很可憐。]
她靜靜地看向窗外,大雨瓢潑。
‘唰唰’的衝刷著玻璃,就像她的心。
一行清淚從她的左眼流下,折射出窗外那朦朧的光影。
她懂,碰到那個女人的那瞬間。
她什麼都明白,葉羽裳與她共感。
生前飽含著難以言喻的煎熬,喪偶式的育兒。
生產的劇痛,以及見到孩子呱呱墜地的喜悅與釋然。
死後與自己孩子天人永隔的痛苦。
有家不能回的淒苦。
看著家裡人闔家團圓,獨獨卻沒有她
曝屍荒野的孤苦,遊蕩。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哀怨,淒婉。
她的怨念久久不散,所以變成了姑獲鳥。
即使失去了為人的意識,仍在不斷地尋找著自己的孩子。
姑獲鳥變身的時間很短,隻有一個小時,怨念消除以後就會消失。
葉羽裳咬住下唇,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好在,那個女人終於解脫了。
如果是她,她未必這麼好說話。
就算是變成孤魂野鬼,她也會讓那些人夜不能寐,付出慘痛代價。
孩子,唯一拴住的隻有母親。
夜色裡,滂沱的大雨中,仿佛有一聲幽幽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