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王玉珍的說法,應該是寧衛東想多了,楚中新這次去紅星廠隻是碰巧了。
寧衛東心裡不以為然,卻也沒跟王玉珍辯論。
或許像王玉珍說的,到目前王家這邊還沒打算利用楚中新做什麼。
但現在不想,不等於未來也不想,而且不想也不等於不能。
以寧衛東的經驗,楚中新這個位置絕不是巧合,而是走的一步閒棋。
暫時把他放在這裡,如果需要可以拿來就用,如果不需要,那就是巧合。
這種操作頗有些羚羊掛角,不著痕跡的意思。
正在這時,寧磊呼哧帶喘的從外邊跑回來。
王玉珍瞅他一眼,沒好氣道:“還知道回來!餓著吧你。”
寧磊嘿嘿笑道:“媽,您可舍不得讓您大兒子餓著。”
“貧~”王玉珍一舉筷子,作勢要打。
寧磊連忙躲到寧衛東身後,連忙轉移話題道:“媽,爸、三叔,你們猜我剛才拋出去乾啥去了?”
王玉珍白了他一眼:“你少給我廢話,趕緊的,洗手,吃飯!”
寧磊連忙去臉盆架糊弄著涮了涮手,忙不迭回到桌上,抓起一個饅頭,一口咬個月牙,含混道:“剛才,在胡同口,前院的王凱跟人打起來了……”
寧衛東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那群半大小子一陣風似的衝出去,是去看這個熱鬨了。
至於王凱為什麼打架,多半又是因為石曉楠出去唱戲。
寧磊咽下一口饅頭,端著給他盛菜的二碗吸溜一口湯,繼續道:“你們是沒瞧見,那給打的,滿地是血,板磚都給拍斷了。”
王玉珍皺眉道:“打這麼狠!”
她原以為就是普通打架,沒想到這麼嚴重。
寧磊道:“那不咋的,剛才我們回來,派所的人都去了……”
寧磊吧啦吧啦,寧衛東權當熱鬨聽著。
上次王大媽‘抽’了一次,隻是暫時掩蓋了矛盾,治標不治本。
王凱快三十歲的人,卻完全體會不到他媽的良苦用心。
如果這次打架是因為石曉楠,還打的這麼嚴重,不離婚也不成了。
……
吃完飯,寧衛東要洗碗,被王玉珍給攆走了,跟寧磊一起回了防震棚。
點上爐子,寧磊往床上一窩,又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小人書。
寧衛東往爐子裡填滿了煤球,原想燒一壺水洗洗,轉又看看寧磊,索性還是算了。
這小子白天不知鑽了哪個耗子洞,出汗沾上土都和泥了。
平時等八點多,王玉珍會燒水讓他洗洗再躺被窩。
寧衛東索性道:“小磊,三叔帶你上澡堂子,去不去?”
寧磊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小孩最愛上澡堂子,裡邊有大池子能撲騰水,但能花錢總讓孩子上堂子洗澡的家真不多。
寧衛東一邊從床底下的箱子拿乾淨內衣,一邊道:“想去趕緊的,我可不等你。”
寧磊跟鯉魚似得,撲棱就站起來,一陣風到上屋,跟他媽要襯衣襯褲。
上澡堂子洗澡,肯定要換襯衣,否則就算白洗。
王玉珍知道他們要上澡堂子,絮叨了兩句,也沒多說。
不一會兒,倆人就裹著大棉襖出去。
剛到前院,就聽西廂房裡邊,王大媽哭天喊地:“哎呀,我的地兒呀~你咋就那麼命苦啊……”
寧衛東出了月亮門,就看見好幾個院裡的老娘們兒湊在一起,在王凱家外邊聽牆根兒。
王大媽這一出聲,幾個人立即精神抖擻,支棱起耳朵。
寧衛東心說,這幫老娘們兒還真有癮,這大冷天的,下點雪剛停,正是冷的時候,這會兒也不怕冷了。
寧衛東腳步不停,帶著寧磊出了大雜院,直奔胡同口邊上的澡堂子……
等洗完回來,已經快九點了。
寧衛東沒想到,過了一個多小時,前院還亂哄哄的。
進到裡邊,人比剛才走的時候還多。
剛才就幾個好事的女人聽牆根兒,現在卻出來不少男的,王凱也回來了,樣子相當狼狽。
衣服袖子被扯開了半截,左側的腮幫子腫的老高,右手手腕纏著紗布,露出半隻手,裹著血嘎巴。
看著戰損版的王凱,寧衛東不由得瞅了身邊的寧磊一眼。
剛才在飯桌上,這小子一勁說,王凱下手多狠,打起來多凶,就這~
王凱垂頭喪氣,沒理會眾人的眼光,來到他家門前,看見王大媽,嘴角抽了抽,終於甕聲甕氣道:“媽,我錯了!”
王大媽眼淚汪汪:“沒事,沒事~回來就好。”
王凱沒再出聲,徑直走進了屋裡,全程沒看站在旁邊的石曉楠一眼。
石曉楠則是神情複雜,張了張嘴,也沒說話,跟進屋裡。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
路大爺不失時機的站出來:“行了啊~黑燈瞎火的,大夥兒都散了吧~”
寧衛東正想回東跨院,卻在這時王子朋擠了過來,笑嗬嗬道:“兄弟,洗澡去啦?”
寧衛東一回頭:“王哥,嗐~身上都粘了,上門口澡堂子洗洗。”
王子朋道:“你看看,早說啊!我那現成的澡票,明兒上班到我那拿去,要多少,有多少。”
廠子浴池就在後勤處下邊,王子朋在廠裡還算吃得開,又是對口部門,這話不是吹牛。
寧衛東笑道:“那敢情好,我先謝王哥了。”
王子朋擺擺手:“這都不叫事兒。”隨即擠了擠眼睛:“對了,我還沒恭喜你。”
寧衛東詫異道:“這話怎麼說的?”
王子朋道:“你還不知道?我聽說今兒下午,你人事關係已經從護廠隊調出去,送到辦公室了,等走完了流程,指定是以工代乾。”
寧衛東心頭一動,看來白天到李沛航那去這一趟後勁挺大。
正常來說,人事關係調動肯定沒這麼快。
但隨著情況有變,寧衛東的價值也水漲船高,李沛航這邊的反應速度著實是不慢。
先把寧衛東喂飽了,才好讓他乾活兒。
至於王子朋,怕也不是碰巧,而是特地把這個消息遞過來,算是讓寧衛東先吃一顆定心丸。
而與此同時,吳秉忠和陸周,就在距離不到五十米的吳秉忠家。
兩人喝的半醉,正在痛罵寧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