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寧衛東終於不用早早卡著時間去等公交車。
吃完飯七點多,不緊不慢出門,一腳踹開車梯子,推自行車往外走。
好巧不巧,正好碰見白鳳琴上學,斜挎著書包從屋裡出來,嘴裡還念叨著英語單詞。
今年是全國統一考試,英語成為考試科目,雖然不計入總成績,但在錄取的時候,作為優先考量。
白鳳琴看見寧衛東推著鋥亮的自行車也是一愣:“衛東哥,你買自行車啦~”
昨天她就看見寧家窗戶下邊放著這台車子,卻沒往寧衛東身上想。
白鳳琴心裡有些瞧不起寧衛東,白長了一副好皮囊,卻是個不學無術的。
偏偏這樣的人還敢嫌棄她,簡直豈有此理。
心裡暗暗較勁,非要考上大學。
誰知才沒兩天,人家就買了新車。
白鳳琴不由泄氣,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寧衛東不知道白鳳琴的小心思,衝她點了點頭,便徑直過去。
出了胡同,來到大馬路上,寧衛東開始加快速度。
真彆說,寧偉搞來這台車子騎著相當輕巧,再加上寧衛東的身體素質,剛一上道就超過去一大片。
不到半個小時,寧衛東騎到廠子門口。
遇見相熟的人打聲招呼,進到廠裡先奔車棚。
把車子存上,才去簽到點卯。
不知是專門等他,還是趕巧了,在簽到時候,正好跟吳秉忠趕個前後腳。
完事寧衛東出來,吳秉忠也跟出來。
寧衛東情知他有話說,在前邊閱報欄停下。
吳秉忠拿出煙遞出去一根,假裝倆人抽煙閒聊,低聲道:“衛東,這兩天你留點心……”
寧衛東心頭一動,吳秉忠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那邊暗中有什麼布置,這兩天要圖窮匕見了,逼著許進山有所應對?
寧衛東心裡想著,嘴上說了聲“知道了”,沒跟吳秉忠多糾纏,徑直去了西門。
吳秉忠這人算是比較聰明的,卻也有限。
在寧衛東看來,他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愛自以為是的占小便宜。
就像這次,他上邊人給他錢讓他辦事,他想的不是怎麼把事辦周全了,而是怎麼把事辦了,還能把錢截留下來。
寧衛東心中嗤笑,來到西門門衛室,意外看見許進山居然提前來了。
這明顯不太常規。
平時許進山隻有晚來,從來沒早來過,至少這一年多,寧衛東沒見過。
打了一聲招呼,許進山點頭應了一聲。
寧衛東看出他心不在焉,再加上剛才吳秉忠找說的,不由得暗暗思忖,難道真要出事?
沒過一會兒,王勇也來了,雖然跟平常一樣,臉上帶著笑,來到屋裡,立即乾活,寧衛東還是看出王勇也不在狀態。
還真是瞌睡來了就給送枕頭。
寧衛東正尋思借個由頭去找李沛航,這不就來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但看吳秉忠、許進山、王勇這仨人的表現,定是不尋常的。
上午,借屎遁出來,兜了個圈子直奔廠辦大樓。
二次再來,寧衛東輕車熟路。
上次把頭那間辦公室仍敞著門,寧衛東徑直過去,倒是沒人追出來。
來到李沛航的辦公室敲了三聲,裡邊應了一聲“進”。
“科長~”寧衛東反手關上門,往裡邊走了兩步。
李沛航見是他,有一瞬間的意外,旋即笑著起身從辦公桌後邊出來:“衛東啊~有情況?”
李沛航能想到的,寧衛東找他的理由隻有這個。
如果不是,隻能說明寧衛東不懂事。
不懂事又怎麼能做成事?
寧衛東立即點了點頭:“科長,有點情況,我叫不準。”
李沛航暗暗點頭,心說寧衛國這個弟弟還真不是草包,麵上更熱情:“彆著急,坐下說。”
還是上次的位置,兩人各自坐下。
寧衛東沒廢話,他現在沒有跟李沛航賣關子的資格,直奔主題:“科長,剛才一上班吳秉忠就來找我……”
吧啦吧啦,言簡意賅的把情況說了。
寧衛東沒提許進山和王勇的狀態,那是他個人的主觀判斷,沒必要抖落出來。
這種臆測,對了不加分,弄錯了卻會減分,而且有賣弄的嫌疑,會讓人覺著不老成、不穩妥。
寧衛東本來就年輕,更忌諱給人留下這種印象。
他現在要做的,並不是多出彩,而是讓李沛航覺得,他是個認真靠譜的人。
果然,聽寧衛東說完,李沛航覺著很舒適。
簡練的語言,精準傳遞出要表達的信息,沒有加入自己的判斷,諸如‘我認為’‘我覺得’之類的。
此時他還沒意識到,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其實是寧衛東段位比他更高。
從待人的態度,到說話的方式。
寧衛東穿越前,經曆的事情,見識的高度,獲得信息的渠道,都遠不是李沛航能比的。
李沛航陷入思索:“難道許進山那邊真出狀況了?”
許進山是他的人,西門怎麼回事,他心裡清楚。
上次寧衛東來過,他就找過許進山,趕緊處理好手尾,是許進山沒聽話還是什麼情況。
李沛航沒說話,寧衛東也沒出聲。
片刻後,李沛航回過神,把寧衛東打發走,在辦公室來回踱了幾圈,當即也坐不住,出門往樓上去。
……
廠長辦公室,頭發花白的李為兵站在窗戶邊上往下看著。
護廠隊正在出操,一幫子人列隊,倒也有模有樣。
李為兵卻直皺眉,廠裡擴編護廠隊,一直是副廠長王國強在推動。
王國強雖然是副廠長,但年富力強,背景很深。
再加上分流待業青年是眼下的重中之重,即使李為兵是廠裡一把手,即使他心裡不樂意,也隻能捏鼻子認了。
李為兵也不是心疼那點工資,護廠隊四百多人,工資往高了算,一人一月二十,攏共也才八千塊錢。
這麼大個廠子,根本不算什麼,真讓李為兵介懷的是因此產生的壞風氣。
護廠隊本就是無中生有,並沒有必要性。
工資雖然隻有正式工人一半,但紅星廠一線工人什麼勞動強度,一大幫人,啥也不乾,就能拿一半工資,擱誰心裡都得有想法,問一聲,憑什麼。
時間長了,必然工作懈怠,互相推諉,人浮於事。
李為兵能做的,也隻能是嚴格要求保衛處,把護廠隊的訓練強度提上來,讓其他人看見,這工資不好混。
正在這時,李沛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