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心裡發狠,七手八腳從地窖裡爬出去。
卻被冰涼的夜風一吹,驀的冷靜下來。
剛才猜到那個搶了頭籌的人可能是寧衛東,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找他去算賬。
可是冷靜下來,卻是猶豫起來。
去還是不去?
安寧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把心一橫,這趟她必須要去,否則得把她憋死。
安寧風風火火向外走,到外邊扶起戳在牆邊的自行車,騎上直奔寧衛東住的大雜院方向追去。
如果她猜的沒錯,順路過去沒準還能追上。
寧衛東沒想到安寧這娘們兒這樣鍥而不舍。
剛才他從地窖衝出來,直接翻牆出去,一路跑著,出了工地,便開始正常行走。
橫穿阜成門內大街,順著胡同往北,手插在兜裡,摸著涼冰冰、硬邦邦的大黃魚,心裡美滋滋。
一共三根,一根十兩……
正在心裡盤算,卻在這時忽從身後傳來一聲:“寧衛東,你給我站住!”
寧衛東聽出是安寧的聲音,心裡也是一驚,居然追來了。
回頭一看,安寧騎著自行車已經到了不遠。
“寧衛東,是……是你……是不是?”安寧因為拚命蹬自行車,累的呼哧帶喘,完全沒了形象。
寧衛東一笑:“嫂子,您說啥呢?什麼是不是的?”
安寧儘量捋了捋呼吸,氣呼呼道:“彆給我打馬虎眼,剛才在那邊,地窖裡……”
說到最後,安寧壓低聲音,她也怕被外人聽見。
寧衛東挑了挑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冷笑一聲:“嫂子,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安寧一滯,寧衛東明顯有恃無恐,她又能如何?
“你……”安寧氣急敗壞,惡狠狠道:“寧衛東,你彆忘了,是你主動找的我們!現在找到東西了,你一個人吃獨食,就不怕傳出去,失了江湖信義,被人戳脊梁骨?”
寧衛東無所謂的撇撇嘴:“我有正經工作,又不是混社會的。”
“你~”安寧無言以對。
江湖信義之所以重要,因為所謂出來混的遊離於正常社會法規外,他們的組織結構、運轉合作、資源交換,無法獲得正常法規保障,隻能建立在信義之上。
寧衛東不在其中,還真不用吃她這套。
安寧仍不甘心:“寧衛東,你還要點臉不?你是找的我們,還跟我們借錢,最後我們出人出力找到地方,你出來摘桃子……”
不等她說完,寧衛東打斷道:“彆介,咱把話說明白,我找的是王京生可不是你,彆我們我們的,真要是你們,王京生呢?怎麼沒見?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呢~要不現在把王京生叫來。嫂子,你敢嗎?”
安寧的眼神一變。
寧衛東敏銳的注意到,本來他就是捕風捉影,覺著半夜三更的,安寧一個人出來,沒跟王京生一起,透著幾分不尋常。
現在看來,還真讓他蒙對了,果然安寧跟王京生也不是一條心。
安寧的氣質和底色,跟王京生根本不是一類人,就像寧衛東他們院裡的王凱和石曉楠兩口子。
要不是情況特殊,幾乎不可能成為一家子。
石曉楠或許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心思,安寧卻未必,她更聰明,更有想法。
安寧沉默。
寧衛東一笑,轉身就要走。
“你站住!”安寧再次叫住他。
“有完沒完了?”寧衛東有些不耐煩了,反正金條在他兜裡,想摳出去,門都沒有。
安寧抿唇,眼神閃爍著不知思忖什麼,沉聲道:“好,我退一步,可以不過問你今晚上拿到的東西,但我有個條件,明天上午,你來找我……”
“讓我找你?”寧衛東有些摸不清這女人什麼路數。
卻知道,酒無好酒,宴無好宴。
現在對方勢單力孤,難道想明天憋個大招,給他來一出鴻門宴。
剛要說“不去”,卻見安寧好像猜到他的想法,直接一扯衣襟。
她也是發狠,刺啦一下外衣連著裡邊的棉襖都被扯開,露出紅色的襯衣。
安寧抿唇道:“你要說不去,我現在就喊你耍流氓。”
寧衛東冷下臉,他是真沒想到,安寧這種文學女青年還有這樣混不吝的一麵:“嫂子,你至於嗎?把我搞臭了,你名聲也毀了。”
安寧冷笑:“我有啥名聲,一個黑心資本家的女兒。你就說,來不來。”
寧衛東皺眉,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個女人。
不得不說,他低估了這女人。
介娘們兒關鍵時候真有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見寧衛東沉默,安寧又道:“明天你去廊下胡同的筒子樓,三樓,315,我保證對你隻有好處。”
“好處?什麼好處?”寧衛東反問。
安寧見他鬆口,暗暗鬆一口氣:“總之就是好處,明兒你便知道。”
寧衛東則思忖安寧給他的地址。
原主的記憶中對這個地方有些印象。
就在王京生家往北,大概有幾十米。
是一棟五幾年蓋的老筒子樓,裡邊住的人很雜。
寧衛東心裡疑惑,嘴上說了聲“好”。
不管安寧打什麼主意,現在都不是硬鋼到底的時候。
安寧豁出去,真把人叫來,才是大麻煩。
寧衛東跑了就算了,要是跑不了,不用說彆的,單他兜裡哪來的三根大黃魚就解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