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甜甜買了十斤排骨,又買了一條瘦肉一條肥肉,她今天去得早,豬是上午剛殺的,還熱乎著呢!
往灶膛裡添柴,先把肥肉切成塊兒熬油,熬完的油渣子撈出來加上蘿卜剁餡兒包餃子。
麵缸裡最後一點麵粉刮出來,和麵擀皮的功夫,尹甜甜又剁了兩斤骨頭丟進鍋裡先去去腥味兒,把水舀出來留著給臭寶做豬食。
往鍋裡添上清水,加上花椒生薑,紅棗鹽巴開始燉。
家裡就這些香料,要是有八角桂皮香葉會更香!
剩下的肉跟骨頭,被她撒上鹽醃起來,等兩天,等麥子乾了,磨了新麵粉,再做麵條蒸包子!
這個香味兒,把周圍幾家鄰居饞的,口水咽了兩斤。
隔壁家,王翠花用水洗了幾遍嘴巴,嘴裡還有雞屎味兒,惡心的她吐了一上午。
午飯她烙了麵餅,四個大兒子守在廚房裡,心思卻沒在麵餅上。
“娘,你不是說讓二狗去給沈家上門,讓二狗去隔壁要點肉吃,不過分吧!”
王翠花夫家姓陳,四個兒子一頓飯就要吃掉一盆麵,地裡收回來的糧食,還不夠他們的口糧,一家人經常挨餓,也幾乎從來沒有吃過肉,一個個饞得不行。
陳大狗實在忍不住了,催著二狗出門。
“你拿張餅,去換一碗肉湯也行,好歹讓我嘗嘗肉是啥味兒!”
二狗子蔫頭耷腦不肯去,他昨天晚上被傷了自尊心,現在沒臉往尹甜甜跟前湊!
王翠花也饞,但是想到昨天她被打時砸她腦袋的石子兒,跟今天上午飛到她嘴巴裡的雞屎,沒敢輕舉妄動。
“人家看不上二狗,不行就大狗你去,不管你們兄弟幾個,誰能從隔壁吃上肉,娘都支持!”
又是買糧食又是買肉,王翠花心裡一合計,候府肯定給沈家留錢了,沈家又沒地,還不如她家闊綽呢,怎麼可能有錢買肉?
陳大狗躍躍欲試。
“娘,萬一人家要了咱的餅,不給咱肉吃,咱該咋辦?”
“那你就空著手去!”
陳大狗還猶豫。
“聽二狗說,沈家回來那個兒子很厲害,萬一打不過怎麼辦?”
王翠花把鍋鏟一扔,叉腰罵道:“你們兄弟四個人呢,你娘我是個寡婦,但你們看咱們村子裡有人敢欺負咱家嗎?不就是因為你們弟兄四個?咋一遇上尹甜甜那個賤人你們就都慫了?”
“都給我滾出去,彆在我跟前礙眼!”
王翠花氣不打一處來,四個大小夥子一人撈了一張餅跑出廚房。
兩家隻有一牆之隔,尹甜甜聽見王寡婦家的爭吵聲,嗤笑一聲,想來打秋風啊,沒門兒!
沈父在院子裡鋸木頭修大門,陳大狗兄弟四個在外麵轉了一圈又一圈,沒敢進門。
湯熬得很香,尹甜甜把骨頭和香料撈出來,往湯裡下了大米小米。
等到粥快熬好,把從骨頭上拆下來的瘦肉放回鍋裡,切上蔥花,淋上香油。
“吃飯嘍!”
尹甜甜把粥盛出來端進屋子裡,沈父把修好的大門從裡麵插上,洗了手進屋。
“甜甜,咱們家哪兒來的錢吃肉?”沈母眼睛被熱氣熏得想哭,“你跟衡哥兒吃吧,我跟你爹隨便吃點就行……”
沈母本來就瘦,這兩天遭了大罪,眼睛都陷進去了,沈父也是一臉菜色。
尹甜甜給兩人盛了粥。
“爹,娘,我們都吃,少爺在京城念了那麼多書,等少爺的腿好起來,以後我們會過上好日子的!”
“你們現在可不能倒下!”
沈母還在想沈福柱,淚珠子往下掉。
“也不知道福柱在京城能不能習慣……衡哥兒你彆生氣,我跟你爹畢竟養了福柱十八年,我們也不知道福柱怎麼就成了侯府的世子,這幾天跟做夢一樣!”
沈父捧著粥,罵道:“他讓人打咱們板子的時候,怎麼不念著咱們!你還惦記他?他有吃有穿有人伺候,惦記他做什麼!”
“與其擔心那個沒良心的,不如擔心咱們衡哥兒,衡哥兒的腿是怎麼傷的,以後還能不能好!”
沈父雖然這麼說,但他心裡要是沒有沈福柱,不至於發這麼大的脾氣。
尹甜甜悄悄看向崔衡,侯府把重傷的他丟到鄉下不管不問,親生父母惦記著養子,彆人都覺得他已經享了十八年的福,沒人覺得他可憐。
一瞬間從天上摔到泥沼裡,還要儘力撐起這個家,其實他才是最痛苦的。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察覺到她的目光,崔衡看過來。
他的眼睛跟彆人不一樣,尹甜甜的心跳漏了一拍,端起他麵前空了的碗。
“我再去給少爺盛一碗!”
崔衡失笑,看他的時候挺大膽,怎麼這麼慫!
吃完飯做豬食喂豬,砍柴挑水,尹甜甜很忙,好不容易忙完,天已經快黑了。
她點了豆燈,往手上搓了豬油,把買來的繡線和棉布拿出來,坐在燈下繡花。
光線很暗,崔衡把燈線挑長了些,屋子裡稍微亮了一點。
尹甜甜低頭做繡活沒察覺到,崔衡瞥了一眼,她繡的是很常見的款式喜鵲報喜,她的手很巧,一會兒功夫,站在梅花枝頭的喜鵲就繡好了。
繡布粗糙,繡線也很一般,但是她繡出來的圖案不比侯府的繡娘手藝差,崔衡來了興趣,往她身邊挪了挪。
尹甜甜繡得專心,繡完最後一針,她坐直伸了個懶腰,手上的觸感好像不對!
她回頭,才發現自己的手戳在她家少爺柔嫩的下巴上,手心被冒出來的胡茬紮得癢癢的,少爺那深邃又深情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她。
“少,少爺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我後麵!”
少爺什麼時候挪到她身後的?他不是一直在對麵寫字嗎?
崔衡被她推得咬到了舌頭,嘴巴裡滿是血腥味兒。
“少爺您沒事兒吧!”
尹甜甜慌忙起身,碰到針線筐不說,她自己還差點兒從炕上掉下去,崔衡一隻手將她撈回來,一隻手抓住針線筐,他隻能一邊用力,重心不穩,因為慣性,尹甜甜將他向後撞倒在炕上。
炕上鋪滿了他默寫出來的文章,他的長發鋪散在文章上,因為傷口疼,他眼睛裡氤氳出水霧,再朝著尹甜甜看過來時,他自己不知道他這幅樣子對尹甜甜的殺傷力有多大。
墨香,似有催動情緒的作用,尹甜甜覺得嘴巴乾,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少爺,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