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符跟安神符?
邱長生驚呆了,這攤位從商品到老板,真是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但有時候,人的身體比思想更誠實。
褚寧剛報完價,邱長生立刻問:“這兩張符,有什麼區彆?”
“區彆……”褚寧抽出一張沉睡符放在邱長生右手邊,“這張,沉睡符,可以包你睡上三天三夜,鬼都叫不醒。”
邱長生嘴角微抽,他現在情緒割裂極了,聽完竟然有點心動。
但礙於褚寧一句鬼叫不醒,邱長生捏捏鼻梁,又問:“那安神符呢?”
“安神符就是你用了就睡,包你睡好睡香,睡到自然醒。”褚寧把安神符放在邱長生左手邊,清清嗓子,特意強調說,“這張,賣兩千。”
邱長生彆的沒,就是錢多。
他並不在意被褚寧刻意強調的價格,隻是對符咒這種東西,太過半信半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被失眠的毛病搞瘋了,所以心底才會有個聲音在一直蠱惑他。
為什麼不試試?萬一呢?萬一真的有用呢?
邱長生:“確定沒騙我?”
他眼神落在安神符上,全然沒有察覺自己的心裡的天平已經歪向了一邊,繼續追問道:“你這黃符沒動過什麼手腳吧?這個安神符要怎麼使用?”
邱長生曾經看到社會新聞說,現在騙子賣符,為了欺負無知中年大爺大媽,都是先把黃符放在特製的藥水裡,再兌成符水給人治感冒咳嗽,或者在符紙撒上磷粉,造成驅符時冒鬼火的現象,假裝驅鬼。
要是眼前的小攤主也這麼搞,他絕對轉身就走!
“我給你個口訣,你對著符咒念三遍就行。”褚寧當做沒看到邱長生眼底的警惕,笑問,“邱先生,來一張嗎?”
邱長生十分謹慎:“先給我一張安神符。”
頓了頓,他又加一句,“我就在這兒用。”
褚寧有點意外,看了眼天色:“你真要在這裡睡?那要加收占地費。”
“加多少?”邱長生從口袋掏出一張黑卡,冷靜道,“沒關係,我有錢,你隨便刷。”
“抱歉,這邊沒有刷卡機。”褚寧反複看了幾次黑卡,有點眼饞。隨後,他把二維碼熟練地推到桌前,“麻煩邱先生掃碼付一下款,承惠兩千三。”
邱長生:“……好的。”
付完賬,邱長生拿起左邊的安神符,剛一入手,他便感到一陣溫和的暖流順著他的手心在四肢百骸裡流淌開來,不過短短一瞬,整個人便渾身都充滿了一種如同置身在春日暖陽中的懶散與舒適。
邱長生情不自禁閉上眼,他實在太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邱先生,邱先生?”褚寧喊了好幾聲,才把邱長生喊得睜開眼,打趣道,“咒文沒念,你拿著符紙就要睡著了?”
邱長生臉上閃過片刻羞窘,卻又覺得這符咒當真有些玄奧,竟是入手就有這般明顯的感受,真是聞所未聞!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符紙,說:“小老板,你教我念符咒吧。”
“好啊,不過你得先把佛串摘了。”褚寧指指他的手腕,“不然你是如何也睡不著的。”
邱長生猶豫一下,到底還是把佛串摘了下來,低聲問:“它……真的有問題?”
褚寧說:“你碾碎一顆便知。”
邱長生捏捏眉心,掙紮片刻:“……算了,等我睡醒。”
客人不願麵對被朋友陷害的真相,褚寧也不做強求,便認真教起邱長生學習咒語口訣。
邱長生學得很快,隻消兩分鐘,便記下口訣。為以防萬一,他打電話叫公司特助趕了過來,跟特助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後,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符咒默念三遍口訣。
三遍之後,邱長生在特助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緊張地望著符咒上的朱砂漸漸暗淡,心中震撼之餘,不禁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接著,他再也思考不了太多,唯有困意襲來,整個人往桌子上一趴,便呼呼睡了過去。
這下,連旁邊的特助神情都變得古怪起來,喃喃道:“邱總還真睡著了……”
仿佛是為了配合他的震驚,邱長生趴在桌子上,打出一個響亮的鼻鼾。
特助:“……”臥槽。
邱長生三年未能安眠,這一覺還不知會睡到何時。褚寧想想今日進賬,非常豪爽地點了兩份外賣套餐,順便給自家弟弟發微信,喊他複習好了來吃。
特助守在邱長生身邊,見到被邱長生拿下來擺在桌上的那串佛串,沒忍住皺了皺眉,想替邱長生收起來,卻被褚寧製止:“彆碰。”
特助說:“這是邱總的佛串。”
褚寧說:“這佛串藏鬼,你們邱總這麼多年睡不著就是它在作怪。”
特助伸到一半的手頓住,狐疑道:“不能吧?”
“不然你碰碰看?”褚寧聳聳肩,開玩笑似地說,“不過要是被它纏上,害了命,你可不要來找我。”
特助:“……”
特助感到背後一陣陰風刮過,瞬間打了個顫。
不過被這麼唬了一下,他倒是謹慎地沒有再碰,隻是目光時不時落在佛串上,神色驚疑不定。
……
夜風微涼,邱長生睡得格外香沉,特助暫時離開去給他買毯子,留下褚寧一人抱著熱乎乎和的外賣吃得快樂。
他很快吃完,推著輪椅去扔垃圾,手機卻在這時不停震動起來。
褚寧疑惑地劃開屏幕,看到許多條褚明明的微信留言。
“哥!白天的熱帖被封了,有人在校領導那裡匿名舉報你!”
“還說校內帖子是你蓄意炒作,構成創意集市內部的不正當競爭!”
“還要逼學校封掉你的攤位!”
“……”
匿名舉報?
褚寧回到攤位的時候,攤位前果真站了不少人,表麵看起來還挺熱鬨的。
前陣子來找過茬的紀文斌吊著打了石膏的胳膊,擠在人群最前麵,與校領導並排站在一起,內心十分得意。
自打被褚寧烏鴉嘴預言過自己會倒黴後,紀文斌最開始隻當對方是在故意恐嚇自己。但沒想到的是,接下來幾天,他的運氣當真急轉直下,不僅工作上出現重大失誤,造成公司損失百萬,就連他走在馬路上,竟然也碰到高空墜物,直接砸斷了胳膊。
剛搞到手還沒吃到嘴的小女友為此跟他分手,紀文斌憤憤之餘,對褚寧更是恨上加恨。
當然,紀文斌並不認為褚寧真有什麼預言的本事,隻是恰好自己最近水逆倒黴罷了。
將近小半個月裡,他除了思考要怎麼轉運以外,更多的就是在想,要怎麼從褚寧身上報複回來才過癮。
而今天,他的機會來了!
因收到多封匿名舉報信,前來創意集市視察的領導是校內總務處主任。這位主任年過四十,長著一張國字臉,人看起來非常嚴肅,姓康。
康主任站在攤前,看了眼趴在桌上睡覺的人,見對方身著西裝,以為是路過休息的上班族,便沒有主動叫醒。
他又看了一圈,確定攤主不在,向周圍學生問:“這個攤位的負責人呢?”
“可能聽說有領導要來檢查,被嚇跑了吧哈哈哈。”
“剛剛還看攤主在這兒吃飯呢……轉眼就不見了。”
“康主任,學校真要查封這個攤位嗎?我明天還想買玩偶的啊!”
“論壇說了都是智商稅,騙人的東西,你還想買呢?傻不傻!”
康主任聞言,眉頭皺了皺,不做表態。
紀文斌站在康主任身邊,跟著煽風點火道:“康主任,你聽見沒?這學校的有些學生真是不管不行了!您也看過白天那個帖子了吧?多少學生被這攤主請的水軍給洗腦,還真相信一個廉價的羊毛玩偶能幫人睡覺!這簡直比我奶奶買的足底按摩鞋墊能治胃潰瘍還搞笑!荒唐啊!”
他說到激動處,唾沫星子四濺:“而且這攤主的身份,康主任應該是聽說過吧?一個紈絝子弟,你信他真有那麼大本事?依我看,這種學生留在學校裡那就是禍害,就應該開除學籍,叫他退學!”
康主任眉頭皺得更緊了,打斷他:“紀經理,學生如果真有問題,校方自然會依照規定處理。”
言外之意,就是他們桐城大學自己校內的事,還輪不到他這個畢了業的在這指手畫腳。
紀文斌表情微頓,訕訕一笑,忙解釋說:“我這不是為學弟學妹們著想嗎?況且我今天正巧代表褚總來跟學校談給創意集市注資的事情,就免不了多關心關心。”
康主任聞言,隻淡淡“嗯”了一聲。
這時,褚寧扔完垃圾回來了。
康主任的目光在他的輪椅上一落,愣了愣:“你是這個攤位的負責人?”
褚寧看到周圍學生都對這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大概明白了康主任的身份,便點了點頭:“請問我的攤位有什麼問題嗎?”
康主任說:“有人舉報你蓄意炒作天價商品,擾亂市場秩序,構成市場內部不正當競爭關係,需要你配合學校進行調查。”
“可以啊。”褚寧欣然同意。
左右這些事他都沒乾過,而造成攤位被舉報的罪魁禍首還在攤位前呼呼大睡,想要自證清白簡直輕而易舉。
可他剛說完,就聽人群後麵有人嚷嚷道:“康主任,你不覺得他的攤位本身就很有問題嗎?”
“我的攤位有什麼問題?”褚寧聽著這聲音熟悉,一看可不就是中午去過塔羅屋的那幾個時髦女生。
隻見高個女生得意洋洋地站在人群外,輕蔑道:“你招搖撞騙,傳播迷信思想!”
褚寧盯著女生手腕上的轉運水晶,頓時有些生氣!迷信迷信,你玩塔羅就不迷信嗎!
他們玄學界不興這種踩一捧一的!
褚明明不知什麼時候趕到,背著雙肩包站在幾個女生附近,大聲說,“你自己就是搞迷信的,還要舉報彆人?”
女生氣急敗壞,忙把手背在身後:“我才沒有!”
褚明明個子高,低頭看她:“怎麼,我還說錯了?你沒去過對麵塔羅屋,手上戴的不是人家賣給你的轉運手鏈?”
他琢磨了一下,眼神一變:“是你們乾的吧!看我哥的攤位生意比塔羅屋好了,就故意舉報給了學校!”
女生心虛地退後一步:“不是……”
“況且,”褚明明氣呼呼地瞪著她看,並大聲道,“我們這攤位也不是搞迷信的,弘揚中華文化傳統懂不懂?我們是宣傳文化非遺!”
女生自知理虧地縮到同伴身後,不說話了。
一旁,紀文斌卻出言譏諷道:“你一個大男人,彆的本事沒有,就隻會欺負人家小女生了是吧?”
話音一落,周圍有不知情的路人把目光落在褚明明身上,露出不讚成的目光。
褚寧見狀,皺了皺眉,把褚明明喊到自己身邊,然後打量起紀文斌,微笑地同他打招呼:“紀文斌,天天倒黴的感覺爽不爽啊?”
紀文斌以為自己聽錯了,臉色鐵青:“你說什麼?”
他看見褚寧,便立刻想起自己斷掉的胳膊,跟幾次差點去見閻王的經曆,頓時轉頭看向康主任,恨恨道:“今天我代表褚總,誠心來跟學校商議給集市注資的問題,可你們的學生,就是用這種態度這對待貴客嗎?”
“我看,這注資的事兒也不用談了!”
康主任麵色一變,皺了下眉:“紀經理,我不清楚你跟這位同學有什麼私人恩怨,但注資的事畢竟是公事,請你……”
紀文斌冷笑一聲,語氣刻薄:“我話直接放這裡,要麼學校今天把他攤子給掀了,讓他退學,要麼投資的事情,免談!”
康主任態度嚴肅,當即拒絕:“不行,學生沒有犯過大錯,學校沒有任何理由勸退。”
褚寧有點驚訝,沒想到這位主任倒是一等一的正直人,不禁心生好感。
紀文斌真是服了這個頑固的老東西,當即就給校長撥了個電話,說注資的事兒沒得談了,褚氏決定取消這個注資項目。
校長接完這個電話,先是懵逼了幾分鐘,接著又給康主任撥了過去,嚴肅質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康主任正要跟校長解釋清楚,但就在這時,睡在桌上的人悠悠轉醒了。
邱長生睡意惺忪地睜開眼,看到康主任後便下意識跟對方點了點頭。
誰知,康主任反而愣住了。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而後倒吸一口氣,表情極為驚訝地問道:“您是長生科技的邱總?”
“我是。”邱長生頷首,終於清醒了些。
他揉揉睡僵的肩膀,目光落在褚寧身上,語氣裡夾雜著些許敬畏,感歎說:“我睡得很好,隻是周圍太吵了。”
不然,他還能繼續睡好久。
褚寧微笑道:“邱先生睡得愉快就行。”
邱長生到底是商場上的人精,最會察言觀色,他一清醒,便發現周遭氣氛有些僵硬。
而這之中,剛才認出他身份的中年男人正在一旁低聲下氣地講電話,在他身邊,一個滿頭抹滿發膠的男人卻趾高氣昂地站在攤前,滿臉都是小人得誌的猥瑣模樣。
康主任講電話的聲音不低,邱長生隻聽幾句,便大致明白了。
思索片刻,他麵色古怪地問向褚寧:“那個人的公司要跟你們學校談注資,又因為你跟他的私人恩怨,想借機反悔?”
褚寧點頭說是,表情很是無語。
紀文斌分明是想借公事私用,來達到勸退自己的目的。可惜校領導太過正氣凜然,竟然拒絕了他,於是便惱羞成怒,一時口快便撂下了狠話。
可這種大公司動輒要注資新項目的事,又哪裡是紀文斌區區一個小經理一句話就做得了主的。
褚寧冷眼旁觀,清楚紀文斌不過就是在等校方領導給他一個舒服的台階下。
當然,前提最好是能把自己給開除掉。
邱長生腦子轉得快,幾句話就想通了其中關竅。
接著,他看了眼紀文斌,不免對此人肅然起敬。
兄弟,你真是得罪誰不好啊?
邱長生感受過安神符的威力,並不認為褚寧會因為這麼一場小小的風波就遭受打擊。
不過嘛……
邱長生思索片刻,起身走到康主任身邊,熱絡道:“聽聞貴校想要拉一批投資是嗎?不介意的話,我也很想跟貴校談一筆投資生意。”
他的語氣頗為誠懇,不像是在開玩笑。
康主任一時傻了,連電話裡校長的聲音都沒仔細聽,震驚道:“邱總真的要投資我們學校?”
“嗯,不過就怕有些人不樂意。”邱長生瞥一眼紀文斌,笑笑又說,“可我覺得貴校很值得投資。”
安神符的功效已經將他徹底俘獲,邱長生一想到褚寧這個真正有本事的玄門大師眼下就在桐城大學裡讀書,拉攏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放棄眼下這個刷好感度的最佳時機!
這下輪到紀文斌穩不住了,懵逼道:“等等!這項注資是我們褚氏先談的!”
眾人的視線落回到他的身上。
一旁,褚寧涼涼說:“可你剛都說不談了啊,現在應該是邱總在先才對。”
康主任覺得有道理,點頭道:“是這樣。”
紀文斌:“???”
紀文斌瞪眼看向橫插一腳的邱長生,心底終於升起注資項目即將被人搶走的惶恐,咬牙跟康主任道:“實話告訴你,我們公司已經決定給桐城大學注資一千萬!你確定不談?”
康主任震驚:“一千萬?”
紀文斌不得不說了實話,冷哼道:“褚總認為桐城大學有很好的替褚家將褚小少爺培養成了極為優秀的人才,所以才定下了這個注資項目。”
康主任疑惑:“褚小少爺是……?”
紀文斌抬抬下巴:“褚修然,康主任不認識?”
“……原來是他。”康主任聞言,若有所思。
周圍,有部分學生不禁小聲議論起來。
“褚修然,是不是過去三屆的學生會長?”
“聽說長的很帥,很有氣質,身世也坎坷得像小說!”
“不久前被豪門認回家的小少爺,聽起來他很受寵誒!”
“……慕了慕了。”
一旁的邱長生:“……”他不理解。
明明給桐城大學注資發展這種有利企業名聲的事,卻被一個小經理歪曲成褚氏為小兒子表彰母校,說得跟無償捐款一般高尚。
邱長生笑了起來,直言道:“才一千萬?那我出兩千萬好了。”
紀文斌不認識邱長生,覺得這人簡直有病,語氣譏諷:“你說兩千萬就兩千萬?你當自己是公司老板啊!”
邱長生道:“我是啊。”
恰巧這時,邱長生的特助抱著毯子從遠處走來,看到攤位前麵圍著好多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連忙緊張得撥開人群走進裡麵,於是便看到了醒來的老板,還有前幾天才見過的一位褚氏公司新人。
“小紀,你也在?”特助隨意跟對方打了聲招呼,隨後恭敬地走到邱長生身邊,“老板。”
邱長生點點頭,下巴微抬地看向紀文斌。
紀文斌:“?”
他後知後覺了邱長生的身份,接著便腿一軟,驚懼地變白了臉色。
與此同時,得知注資事黃又事好,情緒幾度起伏的校長帶著一批校領導紛紛趕來。
邱長生見慣了大場麵,在康主任的解釋下,與校長等人進行一番友好交涉。
紀文斌見狀,灰溜溜地離開了。
不久,特助開始催促老板需要儘早前往機場飛國外了。
“邱總,關於注資合作……”校長猶豫著問。
邱長生聞言,笑道:“有關後續洽談,你們可以跟我的特助先生聯係,另外,我本人非常欣賞這位小攤主,決定將在不久之後與他進行多項合作,還請校方多多支持他的創意攤位。”
突然被cue的褚寧:“啊?”
什麼合作?他怎麼不知道?
邱長生輕咳一聲,主動道:“有關這方麵合作,我會親自同小先生洽談,請小先生務必給邱某個薄麵。”
褚寧:“……啊。”
這下,所有校領導看向褚寧的目光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