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雙腿,一個身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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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隱狹長的眸子往餘笙笙的方向一掃,一觸即收。

“本使出京查南順王,京城必有異動,有消息隨時傳書。”

“是,屬下遵命。”

傅青隱深受皇帝器重,二十多歲已是殿前指揮使,滿朝文武唯一可以佩劍上朝之人,紅衣墨劍,立於龍椅皇階之下,麵對群臣。

他本身也是一把好劍,專屬於皇帝的劍,不受製於其它任何人,文武百官,皆在他調查之下。

提到傅青隱,全京城無人不聞名膽寒,縱使他俊逸出塵,凜麗無雙,也沒有一個貴家小姐敢肖想。

“讓你找的人,可有眉目了?”

“回指揮使,還……沒有,不過,屬下一定會全力以赴,一有消息會立即稟報。”

“當初本使虎落平陽,被那小女子所救,本使向來不欠彆人的人情,”傅青隱劍眸更冷,“找到她,答應她三件事,人情還過,互不相欠。”

“是。”

傅青隱放下車簾,手下退開,車子緩緩離去。

餘笙笙等走到將軍府門前時,大哥蘇定秦已經沉著臉在府門前等她。

“人還沒到,消息倒是滿天飛了,蘇笙笙,你這一年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

蘇定秦也是武將,自幼隨父征戰,身姿挺拔如鬆,腰側佩一把短劍。

他劍眉虎目,肖像蘇大將軍,少年將軍不知是京中多少閨中女子的夢中情郎。

餘笙笙初回將軍府,最愛粘著大哥,大哥會刀劍,也會弓箭,比她在山野用自製的弓箭捕小獵物的本事強多了。

她還記得,大哥手把手教她怎麼射得更準,那日春獵,她原本是想著多獵些獵物,讓大哥開心的。

可就在那個圍獵場,大哥不聽她任何一字解釋,親手折斷送她的弓,打斷她拉弓的手。

看著她的目光似猛獸吞人:“我教你弓箭,是讓你對準阿意的?”

而此時,蘇定秦注視她,目光和一年前如出一轍,字字都浸過火氣:“蘇笙笙,母親親自去接你,你不上車非要走回來,是想讓所有人知道你的委屈嗎?”

“當年阿意驚馬受傷,腿傷至今未愈,甚至有可能永遠不能行走!而你,”蘇定秦上前一步逼視,“不過就是在皇後彆苑學學規矩,一年不能歸家而已。”

他上下打量,眉眼染上譏諷:“看你這氣色,這一身錦繡華裳,我都不知道,你是去受罰,還是去受賞。”

餘笙笙任由他說,垂著眸,腔子裡的那顆心早就被碾碎了。

在那間暗室的日夜,耳邊是無儘鬼哭狼嚎,野獸咆哮,身上是新傷疊舊傷,身體和精神,飽受折磨。

她從來不知道,宮裡折磨人的方式,竟然如此花樣繁多。

她曾無數次期盼,蘇家人能救她回去,蘇家父子戰功在身,次子又是太子伴讀,隻要他們開口,皇後也不會不答應。

但,沒有。

從失望到絕望,從傷口潰爛到結疤。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拉著一張臭臉給誰看?”蘇定秦笑意消退,怒色湧上眼底。

當初剛歸家的那個小姑娘,雖然土氣了些,但也是真瘦弱,像隻小貓崽,讓一家人都忍不住想疼。

她也像小貓一樣可憐可愛,行著不標準的禮,叫她一聲“大哥”,黑亮又透著點小倔強的眼神,讓他心都要化了。

他怎麼早沒看出來,這小野貓崽子根本就養不熟,她心裡其實一直恨著!

餘笙笙聞言,後退一步,對他行個大禮,姿勢標準無一絲錯處。

“少將軍恕罪,奴姓餘,不姓蘇,不敢擺臉色,實在出身下賤,不敢臟了將軍府的馬車。”

蘇定秦聽她一口一個少將軍,一個奴,還說什麼下賤,還不姓蘇,火氣再也按捺不住。

抬腿一腳把餘笙笙踢下台階,餘笙笙沒有防備——有防備也抵擋不住。

她本就渾身疼痛,腳上更痛,能站穩全憑一口氣撐著,這一踢一摔,眼前陣陣發黑,腳趾在鞋子裡縮起。

蘇定秦見她如此,也愣了一下,心頭驟然一緊,往前緊邁一步台階,看到自己的靴尖。

這雙靴子還是阿意新送給他的,熬了好幾個晚上才趕製出來,就為他今天穿著接餘笙笙。

想到疼愛的妹妹,蘇定秦剛剛泛起的一絲心疼又消散。

他穩步到餘笙笙麵前,居高臨下,靴尖踩上她的右手腕。

“蘇笙笙,就算你心中有恨,恨阿意頂替了你的身份,恨我們沒能及早接回你,可你現在好好的,阿意的腿卻不能再走了!”

“一雙腿,換你一個身份,吃虧的是她!”

餘笙笙手臂痛得她額頭冒出冷汗,骨頭都像要被碾碎,一年前的斷骨之痛再次襲來,讓她幾欲昏迷。

“住手,快住手!”蘇夫人被婆子扶著下車,跌跌撞撞走過來,“定秦,你在乾什麼?笙笙是你的親妹妹!”

蘇夫人淚珠漣漣,倒靠在婆子肩膀上,泣不成聲。

蘇定秦腳下又用了幾分力,這才抬起。

“蘇笙笙,你記住,蘇家從來不欠你的,要說作孽,是你那個已死的養母!”

餘笙笙短促笑一聲,手臂痛得發抖,聲音都在顫:“她不是我的養母,她是毀我人生的凶手之一。”

“我也不姓蘇,我從未入蘇家族譜,也沒有開祠堂敬告祖宗,我隻是,前來投奔的表親,蘇夫人的外甥女。”

“你!”

蘇定秦反手給她一個耳光:“你想氣死母親,恨透了我們,是不是?”

他抬腳還想再踹一腳,餘笙笙從地上爬起,迅速轉為跪的姿勢,叩首。

她動作乾脆利索,熟練至極。

“奴不敢恨任何人,請少將軍息怒!”

蘇定秦的腳還未抬起又定住,四周都一靜。

蘇夫人無聲湧淚,蘇定秦眼中噴火。

她在惡心誰?當街叩拜,一口一個奴。

蘇定秦雙手緊握,這個疼了兩年的妹妹,終究是白疼了!

半路帶回來的,就是不行,心早就被那個賤婢養歪了!

此時一陣馬蹄聲響,一人策馬而來,他穿白色錦袍,水墨紗外袍,文雅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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