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香妃娘娘除外。
她此刻正幸災樂禍地準備落井下石。
可當她掃視眾人時，卻發現大家眸中都帶著意味不明的感動？
就連原本黑著臉，一心隻想重重處罰玉九兒的榮丞相，此刻的麵容好像也有所鬆動。
他那眼神飽含深意，眸底有糾結，有欣慰，居然還有欽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長公主眸中帶光也就算了，畢竟她女兒慶陽嫁去陰山縣，她不希望女兒被貶為奴吃苦也情有可原。
可為何連首輔大人都是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陰山縣好不好與他何乾？
好在皇上那陰沉的麵容沒有因為玉九兒的話而變化多少。
隻是香妃娘娘自詡聰明一世，卻不了解她這個皇帝夫君善於偽裝的麵孔。
其實玉九兒的話也在他心底激起了驚濤駭浪，可他依然麵無表情。
做為皇帝，帝王權術早已刻在骨子裡，他哪能沒有點演技呢？
喜慍形於色是朝堂大忌！
一屋子的禦史，還有文官之首和三朝元老都在，他得想想如何應對。
香妃還傻傻地嘲諷道：“玉庶妃，彆以為您說出一番豪言壯語就可以左右皇上的想法。這是你哥哥玉無雙教你說的吧？這番話從你一介女流口中說出，就跟唱戲似的，假仁假義！皇上，您說是吧？”
端妃娘娘狠狠瞪了這攪屎棍一眼，若她知道玉九兒就是玉無雙，還敢這般得意嗎？
皇上正心煩著，一肚子氣沒處發，香妃剛好往他槍口上撞。
“朕看香妃你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乾，整日就想著挑撥是非吧？給朕滾回宮麵壁思過，禁足一個月！”皇上這話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顯然氣得不輕。
“啊？”香妃娘娘“噗通”跪下，癱軟在地上，一臉難以置信，再也不敢再說一句話。
端妃娘娘暗自竊喜，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她看向玉九兒，內心很是佩服。
玉九兒敢說敢做，真誠率真，墨兒若不是生在皇家，有這樣一個女子陪伴身側，該是人生之大幸啊！
可惜了！
墨兒身為皇子，言行舉止都得為將來考慮，玉九兒膽大妄為，早晚會給他惹來禍端，這樣的人待在他身側，她不得不擔心！
對於香妃娘娘的無端嘲諷，君墨一臉驕傲道：“漂亮話誰不會說？可敢在父皇麵前直言不諱的能有幾人？九兒必是心之所至，意之使然才道出口。”
商不群很上道，在眾人驚詫的眸光下，直接對玉九兒拱手作揖：“真沒想到一個小小女子竟也有鴻鵠之誌？我等身居朝堂也自愧不如，玉庶妃實在令人欽佩！”
八公主附和道：“玉庶妃，您太了不起了！您簡直就是我們女子的典範！”
而往時隻恨口水沒處噴的禦史們此時卻同時緘口不語，心裡驚了又驚，看向玉九兒的眸光裡除了震驚還有敬佩！
這麼一個小女子，身體裡仿佛有無限力量，非但直言不諱，坦蕩磊落還聰慧過人，伶牙俐齒？
可惜生為女子，若是男子，禦史台還有他們什麼事？
榮丞相此時心緒頗為複雜，玉九兒雖然行為放縱，有違禮法，可她所言卻頗具深意，發人深省。
他這才明白，為何君墨會對她情有獨鐘？這樣的女子，任哪個心有大誌的男子都無法不在意，不喜歡吧？
皇上看著玉九兒沒有說話，眾人各懷心思，也沒敢再說什麼。
一時間，禦書房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禦史們相看一眼，眼神都偏頗陰山縣，畢竟，那確實是強加給陰山祖輩的冤屈。
他們不能因為自己的飯碗而昧著良心幫皇上啊！
兩個小孩一左一右撲在玉九兒懷裡，仰著小腦袋，大眼睛咕嚕嚕地圍著一屋子的大人轉。
在玩木頭人的遊戲嗎？
玉九兒壯起膽打破沉靜，不怕死道：“當年的心悅公主奮勇殺敵，守護百姓，隻為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可沒想到她死後，她一心守護的百姓卻蒙冤受辱，後輩還因為這冤屈活得膽戰心驚，壓力如山。
心悅公主若泉下有知，該多傷心啊！”
“皇祖父！娘說得沒錯！”稚嫩的聲音跟著響起，小璟兒一臉認真地看向皇上，那眸中仿佛漾著洞若觀火的精明。
他完全繼承了君墨和玉九兒身上所有的精明和聰慧。
皇上看向兩個孫兒，眼神終於柔和起來，總得給孫兒一點麵子吧？
便沒好氣對玉九兒道：“玉九兒，你果真好樣的！”
垂眸凝思片刻，他又道，“陰山先祖的冤情，朕會發布通告，替他們澄清冤屈。
然，當年西域入侵，陰山祖輩雖沒有勾結西域，卻也因無力抵抗而導致禍端，《陰山契約》”
他說著掃視眾人，話音頓住，眸光在幾位禦史大人臉上停留片刻。
玉九兒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連呼吸都跟著皇上的話音頓住。
這可是她心底最在意的事啊！
《陰山契約》廢除，百姓再也不用擔心被貶為奴，可以像彆處百姓那般自由出入；她也能卸下重任，隨便選個有能力之人扛起縣令職位，將女扮男裝的事徹底掩蓋！
當年先皇冤枉陰山人之後還假仁假義製定這麼一個契約約束陰山後輩，單純的百姓隻知道這個契約能讓他們暫時脫離奴隸生活，他們心懷感恩，卻不知道有得必有失，這其實是另外一道枷鎖啊！
這個破契約她定要廢除。
怔愣間，皇上威嚴的聲音響起：“不能廢除！”
如判刑一般，玉九兒渾身無力跌坐在地上，險些暈倒！
皇上接著道:“先皇製定《陰山契約》時提過，除非陰山縣做出重大功績，否則不可廢除。他老人家定這個契約也是恨鐵不成鋼，盼望陰山百姓能自強不息，日後不至於弱得連西域人踐踏國土都無法抵抗。
朕要繼續延續先皇遺願，《陰山契約》非功不可廢。”
玉九兒麵如死灰，什麼樣的功才算是“重大功績”？
這還不是皇上說了算？
玉九兒鬥膽問道：“敢問皇上，何為‘重大功績’？能否透露一二？”
眾人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玉九兒會如此執著。
皇上擺明了是麵子掛不住，找借口敷衍，她這不是直接跟皇上抬杠嗎？
皇上胸膛劇烈起伏，沒有回答她。
玉九兒把心一橫，又問：“諸如上次妾身治理蝗災那般功績，也算拯救百姓於水火，還不夠大嗎？”
上次她治理蝗災功績顯赫，皇上居然用那功績僅僅給她換了個破貴妾的名分？
小氣得緊！
皇上眸光嚴厲，瞪著玉九兒，看來今天若不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這個玉九兒跟她哥哥玉無雙一樣，為達目的，裝傻賣乖，厚顏無恥，難纏得很！
今個兒居然還叫了這麼多幫手來，實在可恨！
皇上氣不過，也堅決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於是，昧著良心沉聲道：“治理蝗災是你一人之功，不是陰山百姓之功！”
玉九兒傻眼了，皇帝老兒無賴起來，誰能抵得過？
她不怕死地俯身叩首，咄咄逼人道：“請皇上明示！何為‘重大功績？’”
“既然你知道當年的心悅公主，朕的長姐為何而犧牲，就該知道她心係百姓，盼望你們能生活安逸。那你們陰山縣何時能生活安逸再來跟朕提要求吧！”
玉九兒隻能滿心失落地叩首：“是！”
皇上都這麼說了，她還能如何？百姓生活安逸就必須要將西域人驅逐，必須要富強，她隻能拚儘全力去做。
君墨悄悄握住玉九兒的手給她力量。
玉九兒回以一笑，總歸冤情得以澄清，也算了卻一樁心願，不能太貪心！
不過，還有一件事，她必須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