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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眼神淩厲,跟淬了寒冰一樣,隻剩下無儘的冷漠與自嘲。
瞧,這就是,她親自選的好駙馬!
這些年,他到底有多少事瞞著她?!
他們口口聲聲說,她的綰綰生下來就夭折了,誰來告訴她,她為何會變成蘇家的女兒?
那是她險些把眼睛給哭瞎,日思夜想的女兒啊!
確定他們走遠之後,大長公主緩緩從榻上坐了起來,自從周嬤嬤上了年紀後,她便不在讓周嬤嬤守夜了,如今外頭守夜的婢女,全都是莫閒雲的人。
自從她因為失去綰綰徹夜難眠,莫閒雲便叫人每晚都給她送安神湯來,因著她怕苦,他便一日不落親手喂她服藥。
這安神藥,她一喝就是十多年!
每晚服過安神藥之後,她便一覺睡到天亮,這麼多年下來,守夜的婢女早就習慣了,也因此變得懈怠起來。
大長公主緩緩來到床榻不遠處,那副巨大的山水畫前,她抬手也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
隻聽哢嚓一聲。
那幅畫後麵,竟然出現了一扇門。
大長公主絲毫沒有猶豫,她提步走了進去。
旋即那扇門緩緩合上,一切恢複如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大長公主隨著台階蜿蜒而下,她冰冷的臉上一片肅殺。
當年,父皇崩逝時,皇弟尚且年幼,他雖然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但不代表沒有人跟他相爭,九皇叔正值壯年,還有她那幾個皇弟,也是野心勃勃。
是她與母後聯手,為皇弟肅清了這些障礙,一步一步扶他坐穩這江山。
可如今,她病了這麼多年,久到眾人都遺忘了,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長公主!
幸好,這些年,她雖然被莫閒雲蒙蔽,卻也從未儘信於他,這大概是所有皇族之人的通病。
所以哪怕莫閒雲與她同床共枕二十年,都不知道在她的寢殿下,彆有洞天。
底下,也是一處小型的宮殿,奢華程度絲毫不比上麵差。
牆上鑲嵌著十數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雖是地宮,又正值夜間,卻恍若白晝。
她拖著長長的裙擺,坐在那處最高的位置上,抬眼睥睨著空蕩蕩的下麵,輕聲道:“夜影衛何在?”
待她話音落下。
不過片刻,一個黑衣人便出現在她麵前,“屬下扶風拜見長公主殿下。”
細聽,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這是父皇臨終前,交給她的暗衛,她正是借助夜影衛幫皇弟肅清朝堂。
這也是父皇留給她的護身符,就連皇弟與母後都不知道。
大長公主從袖兜裡拿出一方濕漉漉的帕子,“夜影衛中誰最擅長醫術,把他帶到本公主麵前來。”
她許久沒有啟用月影衛,且月影衛的人是會更新替換的,所以連她也不清楚,如今醫術最好的是誰!
不過,有一點,倒是讓她有些詫異,扶風竟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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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很快便將人帶了過來。
如今月影衛中,醫術最好的是霍尋。
大長公主將手裡的帕子交給他,“你先看看這帕子上的藥,可有什麼問題?”
今晚,莫閒雲喂她服藥的時候,她手裡捏著帕子,趁他不備,全都吐在帕子上。
然後才扭頭看向扶風,“本公主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當年為本公主接生的那幾個嬤嬤,還有當時太醫院院首,何文敬,記住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本公主找出來。”
孩子是那幾個嬤嬤接生的,生死是何文敬判的,置於後事,則是錦書一手操辦的。
不急,這筆帳,她會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跟他們清算。
扶風領命,立刻吩咐人去辦。
霍尋那邊也得出結論來,“回殿下的話,這藥裡摻了分量不輕的曼陀羅,曼陀羅雖有鎮定,鎮痛的效果,但如果長期服用便會叫人上癮,且若是加大劑量,還會使人致幻。”
上癮?
致幻?
大長公主一聽就笑了。
這方子,可是她那好駙馬,苦心為她尋來的。
他可真是好得很!
難怪她這些年睡得都很安穩,難怪她時常會發病,原來竟是這樣!
怪隻怪她,沉溺在喪女之痛中無法自拔,才給了他這個可乘之機。
她抬手,讓霍尋上前給她診脈。
片刻,霍尋大驚,“殿下的脈象怎會如此怪異,雖然看著平穩,但實則內裡已經虧空的厲害,且數年如一日服用曼陀羅,已經上癮自不必說,眼下毒入肺腑……”
他說到這裡,便再說不下去。
扶風側目厲聲問道:“毒入肺腑又怎樣?你不是自詡醫術天下第一嗎?你一定有解毒的辦法對不對?”
霍尋一撩衣袍跪在地上,“毒入肺腑,已然藥石無醫,屬下無能,還請殿下責罰。”
扶風臉色陰沉,“這隻能說明是你醫術不精,你確實無能!”
大長公主穩坐不動,她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有些遺憾,她才剛剛找回自己的女兒,都還沒有與她相認,聽她喚一聲阿娘。
叫她如何甘心赴死?
“若你儘力醫治,留給本公主的時間還有多久?”
霍尋拱手說道:“至多不超三個月。”
大長公主單手扶額,她緩緩閉上了眼。
上天為何待她這般殘忍?
留給她的,就隻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若她不在了,以後誰來護著她的綰綰呢?
隻怪,莫閒雲隱藏的太深,戲又演的太好,若不是綰綰的出現,怕是她到死都不會懷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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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綰是他的親生女兒。
而她,是他的發妻,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
捫心自問這些年,她從不曾虧待過他,還有他的家族。
誰來告訴她,這是為何?
還有,昭和又是誰的女兒?
他想置她和綰綰於死地,卻從外頭抱來個孩子,說什麼一心都是為了她好,哄著她,騙著她,養在膝下不說。
還到母後那裡,給她求了一個恩典,冊封她為昭和郡主。
這些年,她捧在手心,細心嗬護,寵愛至極的究竟是誰的孩子?!
大長公主隻覺得整個人仿佛置身冰窖之中,從頭到腳,身體裡流淌的每一寸血液,都是冷的。
她止不住的顫抖。
驀地,她睜開猩紅的眸子,忍不住大笑出聲。
笑著笑著,她眼淚禁不住落下來。
她就這樣一邊笑,一邊淚流不止,好像瘋了一樣。
扶風想要勸她,卻又不敢,他不能逾矩。
片刻,大長公主笑聲一止,她死死盯著扶風,“本公主要你親自去查,昭和究竟是誰的女兒!”
她說著一頓,“從今日起,就是夜影衛從見天日的時候,以後你便暗中跟在本公主身邊吧!”
從前不用他們,是怕皇弟知道後,對她有所猜忌。
皇族中的血脈親情,不比尋常百姓,哪怕骨肉至親之間也得避諱。
扶風領命。
大長公主滿目自嘲。
有誰能想到,她一見傾心,洞房花燭時,滿目溫柔向她許下白首之約的良人,最後竟成了謀害她與綰綰的儈子手。
霍尋為她施針後,拱手說道:“以後請殿下每晚到地宮來,屬下會幫著殿下儘可能戒掉曼陀羅,並且延緩毒性發作的時間。”
曼陀羅這種東西,染上容易,要戒掉可就難了。
且大長公主服用了這麼多年,連他也不能確定,她究竟還能不能戒掉……
大長公主點頭,她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突然霍尋想到什麼,他急忙說道:“殿下,且慢,屬下突然想起來,隻要能尋到鬼醫的傳人,殿下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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