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夜。
宋衿禾又入夢了。
解決了祝明軒一事令她一身輕鬆,再見赤著上身坐在床榻邊等待著和她發生那檔子事的盛從淵,她竟也沒生出多少煩悶的抗拒。
反倒因著心情大好,不怎計較地任由夢境塞給她這些畫麵。
今夜夢境進展緩慢,她從入屋後便直勾勾地盯著盛從淵精壯的身子。
盛從淵則像塊冷硬的石頭一樣,全身緊繃,又像被她的目光困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宋衿禾在還未進入正題前,騰出些思緒思索著。
既是已經踹掉了祝明軒,接下來該想如何規避被盛從淵強取豪奪的可怕遭遇了。
盛從淵可比祝明軒難搞多了,她一時還有些無從下手,或許還得從夢中再多尋得些線索才好。
正想著。
宋衿禾忽的回過神來,發現夢中的自己已是走到了床榻邊,竟一把捏住盛從淵的下巴,將他頭抬起麵向自己。
那氣勢。
活像一個要對人霸王硬上弓的女流氓。
她一身輕薄寢衣勾勒姣好身形,身姿纖細,眉眼嬌柔,語氣卻是霸道得很:“為何一臉不願?”
盛從淵繃著唇角看起來凶狠,眸子卻是濕漉漉的,像是壓著情緒,的確好似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他不說話,宋衿禾便皺起了眉頭。
手上一鬆,轉而便攀住他的肩頭,跨腿坐到了他身上。
!!!
她在乾什麼!
宋衿禾不明今日怎是這般夢境。
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極為主動地抱住了盛從淵,而他也好不抗拒地掌住她的纖腰,任由她把全身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這點重量於盛從淵而言自是毫無壓迫感,反倒令他心尖亂顫,忍不住貪婪呼吸她發絲間帶來的馨香。
聽到一陣似是隱忍的呼吸聲後,宋衿禾唇角揚起,嫣唇貼上他緊繃的脖頸邊回以誘人的熱息,低聲柔軟道:“你不想嗎?”
宋衿禾:“……”
他還能有不想的時候?
果不其然,盛從淵臉色再緊繃,也掩不住身體自然反應,喉結滾動得厲害,連呼吸也沉了幾分。
在宋衿禾身子微微挪動之時,他驀地抬手掌住她的腰,也不知是不想叫她離開,還是不想叫她亂動,直接把她的坐姿壓實了。
清晰的觸感令夢裡夢外的宋衿禾都霎時紅了臉。
他的反應實在太大了。
屋內靜謐一瞬,好半晌才聽盛從淵低沉沙啞道:“隔壁有人。”
宋衿禾在夢中雖是羞紅了臉,但指尖卻已是悄然繞到他的發絲尖,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纏繞烏發。
指尖豎直著,不時觸碰到他結實起伏的胸膛,不知是無意的還是故意撩撥,開口時,嗓音也更軟了幾分:“你輕一些不就好了。”
“輕不了。”盛從淵這回回答得極快。
宋衿禾聽著這些虎狼之詞,內心有些崩潰,沉默更是震耳欲聾。
以往夢境中對話不多,大多時候一來便進入了正題,今日卻是黏黏糊糊叫她手足無措。
不過手足無措的隻是做夢的宋衿禾。
夢裡的宋衿禾倒是坦然,還低低地輕笑了一聲,語調雀躍著:“就那麼喜歡我啊?”
“嗯。”盛從淵眸色漸深,回答得認真,“喜歡,很喜歡。”
他的表白得了宋衿禾獎賞的吻。
柔軟舌尖主動探入,彼此呼吸交纏,這個吻很快就失控了。
熱燙的大掌捂住宋衿禾大半張臉,掩去了她的嬌聲也阻攔了大半空氣。
她呼吸不暢,麵頰緋紅難退。
壓抑的聲音不時泄出些許,又被立即吞咽回去。
屋內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宋衿禾在忍耐,盛從淵亦然。
甚無人替他遮擋,他隻能抿著唇咬著牙,受不住了就俯身吻她的脖頸,把所有熱息都噴灑給她。
纏綿太久,宋衿禾憋得難受,無意識地扒拉了一下臉上的大掌。
那隻手剛微微退開些。
一次重擊,令她下意識張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粗糲的手指探入口腔,翻攪出比親吻時更濃稠的水聲。
如此刺激完全擊垮了本欲放緩速度的盛從淵。
那雙嫣唇被他抹得水光盈亮,紅豔誘人。
暴戾的占有欲讓他不受控製地想要搗爛她,撞碎她,讓她徹底哭出聲來,填滿他興奮叫囂的欲念。
宋衿禾從夢中醒來時腦海一片空白,神色一片茫然。
周遭死寂一般,和夢裡熱稠的畫麵完全割裂開來。
好半晌,她才像是溺水之人探出水麵一般,猛然大口呼吸起來。
宋衿禾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不由滿心疑惑,也自我懷疑。
祝明軒一事證明了這些夢是她不知緣由獲得的預知能力。
好比從最初夢到祝明軒開始,這股能力就像是在警醒她,提防祝明軒,拆穿祝明軒,遠離祝明軒。
可是,夢到盛從淵又是為何?
她想不明白自己頻頻做的和盛從淵有關的夢,是想提醒自己什麼事。
若是為了提醒她規避他對她的強取豪奪,也不該總是塞這般畫麵給她看吧。
難不成她是被人下了蠱,想讓她借此愛上盛從淵?
時至八月,便是秋獮之時。
皇上將率軍前往南屏山進行狩獵。
隨行王公貴族文武親臣數人,為期十日之久,是一年中皇室甚為重大熱鬨的盛典。
宋家也在隨行名列中。
宋擎蒼不喜這般場合,正巧今年宋寧回京,他便可歇息一年不與隨同了。
宋寧樂得應下,自也萬事首先惦記自己的小妹。
但當宋衿禾聽聞此事時,她便連連搖頭,低聲拒絕:“大哥,我不想去。”
宋寧愣了一下,以他對小妹的了解,自是哪兒熱鬨哪兒新鮮便往哪兒去。
當年她不也正因如此才隨他一同去了裕襄城。
宋寧擔心是因此前祝明軒一事,擾得宋衿禾心緒煩悶,情緒低落。
他猜想她的心思,便主動表明道:“放心,祝明軒沒那個資格同行,此番秋獮不會見著他,你也正好可以放鬆自在遊玩一番。”
宋衿禾眸光一顫,不由有些心虛。
她哪是在想祝明軒。
自那日祝明軒被宋寧揍了一拳又被宋擎蒼趕走後,她便壓根沒想過這個人了。
就連後來祝家被宋擎蒼喚來商談退婚一事,她也避不出麵,隻知這樁婚事算是徹底解除了。
宋祝兩家解除婚約一事很快便在京中傳開了。
宋擎蒼對此絲毫沒有留情麵,直接將祝明軒的所作所為公之於眾。
祝明軒徹底敗露虛偽的假麵,被宋家懲治,被晉王府排擠,這輩子在朝中怕是再難有翻身的餘地了。
所以宋衿禾壓根不擔心祝明軒,她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
宋寧微蹙了下眉,有些不懂少女心事。
他仍在勸導著:“這些日子我聽聞你也不大出門,總這麼待在家裡也不是個事,秋獮熱鬨,騎行射獵,載歌載舞,饒是你不願跟著上山,前幾日也可在南苑休閒賞景,我想你會喜歡的。”
宋衿禾:“……”
她不出門是怕碰見不該碰見的人,她不想參加秋獮,也是如此原因。
以前幾次無論如何離譜都能碰見盛從淵的經驗來看。
她隻覺自己但凡踏出府邸一步,就會和他撞個正著。
她和祝明軒仍保有婚約之時,盛從淵就已是肆無忌憚。
更莫說如今他也定是知曉了她已解除婚約一事。
以盛從淵現在的身份地位,以及厲大人本也為皇上重用。
如此活動,祝明軒沒有資格參加,盛從淵一定是有的。
宋衿禾抿著唇不說話。
宋寧仍是不放棄,他十分擔心宋衿禾遭祝明軒影響,心頭又暗自咒罵了祝明軒一頓,嘴上連忙接著道:“衿禾,一年本也僅這一次秋獮,你此前跟著我在裕襄城可不會有這般盛大的活動,你往後想留在京城,怎也得重新認識新的朋友不是嗎,況且還有你年少時的舊識,此番也正好一見,多好啊。”
宋衿禾聽得有點心動。
腦海裡甚不自覺浮現出策馬奔騰的肆意畫麵,還有少時熟悉的玩伴。
她想,自己也不可能因為盛從淵就這麼在家中躲一輩子。
宋衿禾猶豫片刻,下意識低聲問:“那……大哥知曉此番盛從淵會同行嗎?”
宋寧一愣,沒曾想自己苦口婆心勸著,怎突然冒出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名字。
但不巧,他還正好知曉此消息:“聽聞他最近行事古怪,秋獮一事敲定之時,他便當即尋事推脫了,不過或許當真是有重要之事吧,皇上對此並未多言,已是應了他的缺席。”
宋衿禾聞言眸子一亮,有些壓不住臉上欣喜:“當真?”
宋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妹,你與盛從淵認識?”
“不認識!”
“那你問他……”
“沒什麼!”
“那秋獮?”
“我去的!”
待在府上足不出戶這一個多月著實把宋衿禾憋壞了。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或許是因長時間不再親眼見到那張麵孔,便也逐漸減少了夢到盛從淵的次數。
偶有一次,她也習以為常,並覺得繼續保持下去,要不了多時,便再也不會夢見他了。
出行這日,宋衿禾滿麵春光,和一旁因此耽擱十多日不能去木坊的宋驍形成鮮明的對比。
宋衿禾站在馬車旁斜了他一眼,不客氣道:“再擺個臭臉,你就去和大哥同乘一輛馬車,彆來影響我的好心情。”
宋驍臉色一變,忙扯出笑臉來,殷勤道:“彆說胡話,我和大哥坐一車,能把我憋死,快走快走,小妹,我扶您上馬車。”
馬車駛動,直至抵達城門與眾多隨行家眷彙合,一輛輛馬車排列整齊,跟隨在皇軍之後。
南屏山稍有遙遠,穿越山路,踏過叢林,從白日出發,要直到入夜才能抵達。
宋衿禾起初興致勃勃的心情也在長時間的路途中逐漸消耗殆儘。
路途過半她便靠在馬車內昏昏欲睡起來。
算著日子,她已經接連七八日不曾做那種預知的夢,也不曾夢見過盛從淵了。
所以剛入夢時,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為隻是一個尋常模糊的夢。
直至她在夢裡突然奔跑起來,逃命似的,拚命穿梭在昏暗茂密的叢林中。
她狼狽又驚慌,絕望的心情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已然是拚儘全力一刻也不敢停。
但身後追逐而來的火光卻是越發逼近。
宋衿禾驀地止步在一處懸崖邊。
前方已然沒了路。
她逃不掉了。
她會死在這裡。
不。
她不想死。
她不要死在這裡。
一支箭劃破刺人的火光,咻的一聲,直直朝她射來。
宋衿禾驚恐地瞪大眼,條件反射地身體後仰。
一箭射空,但腳下山石滾落,她驟然踩空,瞬間失衡掉落。
“小禾!”
失控嘶啞的大喊聲伴隨著一陣兵荒馬亂的響動。
宋衿禾手腕傳來尖銳的疼痛,猛然被一股力道抓住,像是要將她的骨頭都拽碎,身體也隨之晃動砸在了峭壁上。
她整個人懸在半空,僅有那一隻拚死也不放手的大掌成為她唯一的支撐。
她艱難抬頭,懸崖邊拉住她的人竟是盛從淵。
她聽見自己在夢中後語無倫次道:“救命……救救我……”
又在看清盛從淵因無法將她拽上懸崖逐漸扭曲的麵容後哭喊著:“放手,你會被我拖下去的,放手,你放手……”
盛從淵緊咬牙關,額頭青筋乍現。
似有血跡順著他垂下的臂膀滴落宋衿禾眼前。
鼻尖嗅聞到血腥味的同時,盛從淵一聲低喝,使勁全力將她從懸崖下拖了上來。
火光已在近處。
更沒有半點要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刀光劍影,混亂凶險。
夢境好似就要崩塌。
突然一支箭穿過隨後包圍而來的士兵直射盛從淵。
宋衿禾瞳孔一震,驚恐呼叫:“盛從淵!小心!”
鮮血糊滿視線,高大的男人渾身是傷,後背刺入箭刃,應聲倒地。
宋衿禾猛然倒吸一口涼氣,徹底從夢中驚醒過來。
後背冷汗涔涔,耳邊傳來宋驍的關切聲:“小妹,你怎麼了?”
宋衿禾喘息著回神,周圍光景已暗,馬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她怔著眸子,好半晌才低低地道:“做噩夢了。”
宋衿禾側眸一瞬,透過微動的馬車簾沒能在暗色中看清周圍環境,問:“這是到了嗎?”
“嗯。”宋驍點了下頭,但目光仍舊古怪地看著她。
好似不隻在看她從噩夢中驚醒的模樣,更有彆樣狐疑引他欲言又止。
宋衿禾逐漸從剛才的夢境中脫身,緩過心神,一抬眼就對上了宋驍意味不明的眼神。
“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後方由遠至近,一路奔馳踏過停下的馬車長隊,又略過宋衿禾所在的馬車,繼續向前再次遠離。
宋衿禾聞聲下意識移開一瞬視線往外看。
但自是什麼也看不見,正欲繼續盤問宋驍。
宋驍冷不丁的先一步開口:“鑒於你方才做夢時的夢話,我覺得這事你估計想聽。”
宋衿禾一愣,再轉回頭看,宋驍表情更古怪了。
說不上來的怪異。
震驚?
好奇?
興奮?
不解?
宋衿禾皺眉道:“什麼夢話,什麼事?”
宋驍默了默,壓低聲湊近宋衿禾,道:“你方才一直在喚盛從淵的名字。”
宋衿禾呼吸一窒,還來不及變臉,又聽他繼續道:“所以這件事是,原本缺席的盛從淵突然改變主意,快馬加鞭趕了過來,應該就是方才那動靜。”
“你們,何時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