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春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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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柔正在研磨茉莉乾花瓣,沒有留意到兩人細微的動作,磨好後遞給蘭可欣。

“自然都是喜歡的,尤其是蘭表姐,你送的那幅蘭花仕女圖,蘭姐姐愛不釋手,每日都會觀摩好幾次。”

她言語中充斥著揶揄。

雖然息柔剛回府不久,但早就看明白了,這位幾乎沾不上關係的三表姐,被留在息府這麼多年,都已經及笄了,四夫人還在挑挑揀揀,沒有安排個好姻緣。

而老夫人也沒有說什麼,隻是依舊精細地養著,其中之意眾人皆是心照不宣。

尤其是昨夜,大夫人當著眾人的麵提及了阿兄的婚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府上也要多一位嫂嫂。

世家子弟不可能隻有一位妻子,三妻四妾亦是正常。

所以她猜想,這位蘭表姐許是給阿兄留的知心人,她此時不刻意地說出來,是想要試探一番。

若是阿兄對蘭表姐也有心思,意味著遲早會納入房中,而她也承了蘭表姐的一個人情。

息扶藐垂眸,端起麵前案前的乳茶,語氣平淡又隨意,聽不出其中情緒:“是嗎?”

蘭可欣如今年紀不小了,遲遲沒有定親便就是為了他,經由息柔和這般明說,她也明白自己應抓住此次的機會。

她羞澀地垂下頭轉著手中的團扇,女兒家嬌怯的心思直教人一目了然:“大表兄送的每一樣,可欣都很喜歡。”

蘭可欣說完,滿眼期待地等著他的回應,但凡他隻要能一點情緒,她都有把握勾住息扶藐。

但周圍隻有安靜。

安靜得她生出難堪。

剛才那句話近乎是毫不掩飾的愛慕之言,尋常男子聽懂後,甚少會有這般沉默的。

息蘭見此,插過話:“哥,我可從沒有見過蘭表姐對什麼,這樣愛不釋手。”

息扶藐長睫微挑,視線懶懶地落在最初提及此話的息柔身上。

很平淡的一眼,息柔無端地脖頸一涼,趕緊垂下頭,心中惱悔剛才不應該主動提及。

蘭可欣也察覺出表兄對她半分情意都沒有,心覺難看,雙手攪得手中的扇柄都快脫一層皮,前方才傳來男子清淡的聲音。

息扶藐放下手中的茶杯:“說來,蘭表妹業已過及笄,前不久左翼將軍曾與老夫人提及過蘭表妹。”

蘭可欣臉上的表情驟然一僵,麵對如此明晃晃的拒絕,眼眶漸漸紅了一圈。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思,而他卻在此時說這樣的話,擺明的便是拒絕她,拒絕也罷了,還提及旁人。

青年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目光帶著昨夜宿醉的冷懨,冷清得能澆滅所有女子愛慕之心。

蘭可欣臉上的笑都無法維持,手中的帕子都捏皺了,險些要掩麵跑出此地。

最後還是息柔厚著臉皮,出言再將此事掩過去,才算就此作罷。

息柔溫和地笑著:“阿兄,不知你在昆山可有見過什麼有趣之事,我們不曾出過遠門,可說與妹妹們解悶。”

息蘭隱約察覺此刻氣氛微涼,遂順著話撒嬌:“對啊,對啊,哥,你這次去昆山可有什麼好玩的,快快說與我們聽聽。”

身後的侍從取來背靠的墊子,青年懶懶地倚在上麵,玉白的麵被柔和的陽光照出一絲紅痕,不經意地乜斜帶著令人心驚的冷感。

說是不近人情,他卻也沒有拒絕息柔的提議。

繁花似錦的園中,如花似月的妙齡女子端正地圍坐成半圓,支著耳朵聽那些聞所未聞的趣事,偶爾還會有人好奇發問。

“那人守著枯樹等開花?可枯樹怎麼能開花呢?而且聽聞昆山常年大雪,隻有冬季,雪山皚皚,死樹就是死樹,這樣的噱頭還會有人信?”息蘭忍不住呢喃。

息扶藐頷首,“的確如此,但死樹也的確開花了,火樹銀花,漫天銀白,恰似千樹梨花綻放。”

息柔詫異得眼睜圓了,掩唇好奇地繼續追問。

就連一旁安靜當透明人的孟嬋音,也忍不住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眼中含上一絲好奇。

息扶藐看了一眼少女眼中的好奇,唇角微勾,徐徐地道:“昆山邊距垣國不過幾百裡,相隔一條細河,那天恰好兩軍交戰,遂火落在枯樹上。”

“原來是這樣啊。”息柔聽得捂著唇發笑,就連適才失落的蘭可欣也笑了起來。

兩人皆想到了那個場景,等著枯樹開花的那個老人恐怕也想不到,自己等了這麼多年,最後隻等來了一場大火,夢也自此徹底落空。

女子俏生生的笑聲如清脆的銀鈴悅耳,伴隨一旁假山石上的流水,汵汵地滴落在池中,池中的粉尖荷花開出幾瓣,春色在園中展現得淋漓儘致。

息扶藐聽了一會兒幾人的笑,遽然轉頭看向最初抿唇笑了一下,爾後便垂頭沉默的孟嬋音,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嬋兒是覺得說的無趣嗎?”

幾人的目光霎時落在孟嬋音的身上。

孟嬋音抬起頭,目光直視對麵的男人。

他無辜地凝著她,卻在暗自用隨口杜撰的故事,來光明正大地逗趣她。

她嘴角緩緩彎起,小意溫柔地回他:“阿兄的故事很有趣,隻是讓我不禁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傻事情。”

息扶藐這混蛋!

他適才說的那有趣之事,哪裡是昆山發生的,分明是換了人物,當眾調侃她年幼時對他分外依賴,還什麼都與他說。

她自幼便愛侍弄些花花草草,十歲那年,園子中修葺草木的傭工將她最愛的梅花樹枝剪了,她不舍得那些樹枝,悄悄撿回去,然後自己學做那些傭工種樹,有模有樣的把樹枝都插進了院子裡的牆角,還堅信梅樹一定能活。

從此她整日心思全在養樹上,就等著梅花到冬天能開花。

但那些樹枝沒有根基,根本就活不了,後來把一堆枯樹枝種至夏季,被頑皮的息長寧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為此她傷心好幾日,後來她還把這事傻乎乎地說給了他聽。

當時他聞言,一貫不苟言笑的臉上浮起淺淺的笑,轉頭又賠了她一樹紅梅逗她歡喜,此事才算過去。

枯樹開花,萬物顛倒。後來她才懂得這個道理。

息柔與這幾人並非從小長在一起,但蘭可欣與其他幾人卻是知曉,很快反應過來又是笑作一團。

息扶藐許是也想著往年趣事,恰好也愛她悶悶又嬌俏的惱,眼中蕩出淺笑,擁了蒼天的蔚藍,漆黑的瞳中清晰倒映著她臉上的表情。

息柔不明白這幾人再次發笑,隻有孟嬋音一人耷拉著眉眼,似有鬱悶,便偏頭詢問身邊的女郎。

二房的喬兒接話道:“嬋兒妹妹從小便有趣,阿兄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原來如此。

息柔聽著喬兒口中掩飾不住的欽羨,若有所思地看向孟嬋音。

園中的春色難得,幾位花嬌嬌的女郎又在一道玩耍了飛花令,過一會兒又掎裳連襼地相攜去園中花圃撲彩蝶。

玩累了又淨手圍坐在風亭中,搗剛采摘下來的新鮮花瓣,做丹蔻染指甲。

時辰轉瞬即逝,暮色沉沉,天邊的彎月與還未曾落下的夕陽會麵,餘暉灑在黛瓦上幾人這才徹底離去。

回去的路上,孟嬋音恰好又碰上提著鳥籠的息長寧。

少年眉眼燦爛,被眾星捧月地擁簇打遊廊而來。

息長寧甫一看見她便眼眸明亮,甩開身邊的人往前跑來。

春心對他行禮。

息長寧不甚在意地揮手:“阿姐。”

孟嬋音抬眸看過去,一見他便抿唇淺笑:“你這是從什麼地方回來的,滿頭的大汗。”

息長寧額頭臉上還有薄薄的汗,三兩步跑到她的麵前像小時候那般垂下頭,乖巧地道:“阿姐幫我擦擦。”

少年生得漂亮,恰十七歲左右的年紀,正是意氣風發,明黃的抹額,還穿了件金織騎馬服,讓人見之難忘,不由得感歎息府之人沒有一個生得醜的。

孟嬋音執起帕子,如幼時那般攀過他額上的發,用帕子拂過臉上的汗水,眉眼帶笑地問:“是去什麼地方了?”

少年頑劣,父親去世得早,無人管轄,兄長繁忙,隻有她的話他還聽得進去幾句,於是乎,息長寧最親近的人便是她。

女人柔軟的語氣很嬌弱,聽不出太多的力量感,拂過臉頰的絹帕還有股淡淡的甜香,香一如他的阿姐人一樣。

息長寧眯著眸,輕輕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和書院的人一起去了校場蹴鞠,然後又去給翠鳥買了伴,剛剛從外麵回來聽下人說,阿姐與其他姐姐妹妹們在院子裡玩,我也是想來陪阿姐的,結果在路上就碰上了。”

“正經些。”

孟嬋音無奈地嗔他這十幾年不變的動作,像是一條乖乖的小狗,恨不得一直蹭在腳踝邊求憐,半分沒有彆的少年端方。

“知道了,阿姐。”息長寧聽話地站起身,對她露出無害的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帕子上,心中可惜。

阿姐的帕子矜貴,十分難得,原是不應該用來擦拭他臉上的汗,但他又太渴望她的一切了。

孟嬋音下頜微抬,暗自在心中比劃,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生得這般高了。

要想碰上他的額頭,還需得要踮起腳,要麼就需他主動垂下頭。

果然她不是息府的人早就明了的,息扶藐生得俊美高大,就連息長寧也是。

息長寧垂眸見她捏著帕子,問道:“阿姐你帕子還要嗎?”

“嗯?”孟嬋音不解地看手中的帕子。

息長寧在袖中摸了下,雙手攤在她的麵前,無辜道:“阿姐你看我,渾身上下連張帕子都摸不出來,你若是不要了,還不如給我,回去洗洗還能用。”

少年的心思藏得深,從外麵看見其無害,聽聞隻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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