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看到這裡，周良終於從迷霧中抓住了久尋不得的那一抹靈光，恍然大悟：
“這是……造星騙錢？！”
思慮及此，真相終於大白：
為什麼吏員師父要拐彎抹角地把一篇提前寫好的恩情文章交給他，還要讓他當眾念出來，達到一種出口成章的效果？
因為吏員師父要把他打造成天才！
“大明雖然腐朽，但表麵上的光鮮還是要有的，比如助學……”
從太祖皇帝時起，大明就有優待讀書人的祖製，而到了如今神皇治世，更是把助學立為了一項特殊製度，要求地方各級官吏都要著力於發展文教，對學業優異者，還要不吝嘉獎賞賜！
對此，神皇的本意肯定是好的，但無奈底下人執行壞了……
以周良五十多年的人生經驗來看，這項助學製度基本沒有落到實處，因為底下州縣官吏們幾乎個個貪得無厭，經常弄虛作假，給上報一些所謂的“天才童星”、“超天才”，什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什麼天才早慧，出口成章！
然後州府大員一般也不會親自下來視察，所以一有上報，上官就會批下助學經費來，數額從幾十兩到幾百兩不等。
但這筆銀子往往還沒到“天才童星”的手上，就已經被層層伸手……受獎童星能得到其中十分之一，那就算是大人們恩情無限了……
顯然，模擬中的自己就無形中經曆了一遍以上流程。
周良抽了抽嘴角：
“怪不得吏員要搞這麼一套……不過這抽成有點太狠了，知府一開始明明批了五百兩，到我這就隻剩三十兩了，十分之一都沒有啊……”
“不過反正也是白撿的三十兩，文章是吏員給的，名聲是他和學正知縣他們幫忙傳的，天才人設也是他們一手立起來的，我根本不虧……”
周良又不禁看了看自己那個稱號：
“我和我的動物朋友，非人動物的天然好感度……果然沒錯！”
平白拿好處，那必然是好感度所致，而這幫欺上瞞下的貪官汙吏，也確實不怎麼擬人，全是衣冠禽獸的動物朋友！
自己與理塘王相比，雖然沒有鴻運齊天蠱傍身，也沒有芝士雪豹，但靠著這幫個頂個的真·動物朋友，似乎前途也並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與此同時，一個有關人生前途的重要選擇，也很快就擺在了周良麵前：
【感受著懷中那張輕飄飄又沉甸甸的銀票，在接下來的幾堂識字課上，你總是有些心不在焉……】
【你並不是一個笨蛋，所以雖然你缺少對大明社會的具體認知，但擁有穿越者早慧的你，還是很快就想通了這場鬨劇背後的實質。】
【這是騙局！】
【這是師父想要騙取助學賞銀，從而搞的一場騙局！】
【你也並不是一個壞人，此生的追求隻不過是在官場當個混子，既不想當治世賢臣，也不想與貪官汙吏同流合汙，所以麵對這件真實發生在你身上的貪汙腐敗之事，你的心裡很是掙紮……】
【“我到底是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該勇敢舉報呢？”】
【你的心頭泛起疑問：身為正義的階級青年轉世，你平生最恨那些蛀蟲，哪怕知道大明神皇治下的官場十分黑暗，你也始終懷著一顆光明之心。】
【如今你被迫同流合汙，那顆光明之心實在是堵得慌，信念與信仰都告訴你：你應該貫徹自己的意誌！即便做不了掃清天下黑暗的真太陽，也應該做一根獨自燃燒的小蠟燭，維持自身的光明！】
【但理智與現實又告訴你：彆不自量力了，蠟燭怎麼可能在黑夜裡一直燃下去呢？遲早要被黑夜吞沒的。】
【你一旦舉報，恐怕禍福難料啊……】
【再說了，是那白撿的三十兩銀子不香嗎？三十兩啊！即便大明的銀子近百年來莫名貶值了不少，三十兩也是不少平民家庭好幾年的積蓄了！】
【而且師父還說過，這還隻是第一次，等你名氣大了，他還會給你機會的……隻要你乖乖聽話，未來分潤幾百兩銀子也不是沒有可能，那可是幾百兩啊……】
【想到未來那白花花的銀子堆，你的心頭就不禁顫動起來：誰不愛錢？何況這還是白撿的，你全程當個人形複讀機就行，反正上麵一般也不會來查，風險幾乎為零……】
【但每當你想要把貪婪的無形大手伸向白花花的銀子時，你的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個站在太陽下的光輝人影，比起暴虐的神皇，他才是你畢生的信仰，他才是真正的太陽！】
【他在對你笑，也似乎在審視著你的內心，在他如炬的目光中，你宛如一個正在接受班主任教訓的乖巧小學生，升不起半點邪念……】
【“我不能伸手！我不能……”】
【瞬間，一種精神之光在你心中亮起，讓你陷入了艱難的掙紮：到底是選擇現實，還是選擇信仰？】
【你不知道……】
【叮！麵對現實與信仰的矛盾，你的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戰，兩個選項都對你有著不可放棄的意義……你選擇：（？）】
【a：屈服現實，大明這具僵屍本就充滿了黑暗與腐敗，那股臭氣逼迫每一個人都要屈從現實，況且你出身微賤，貿然擁抱正義的結果，必定是被既得利益者們狠狠弄死！那樣的話，你不僅什麼也改變不了，還會害了那些愛你的親人……】
【b：階級青年從來不屑於隱藏自己，一腔熱血便是一腔正義，即便我隻是黑夜裡的一點燭火，也要放出太陽一般的光芒！死便死了，隻要死於正義，我便無悔！否則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人生選擇？
頭一回碰見這個，周良不由愣了半晌：
“這也是係統的功能嗎？”
【是的宿主，每當模擬人物麵臨足以改寫人生的重大選擇時，係統就會給出這種選項，不同的選項會通往不同的命運支線。】
“這樣啊……”
看著兩個明顯不同的選項，周良陷入了沉思：
其實也沒什麼好沉思的，身為一個在大明摸爬滾打了五十多年的老油條，他早就學精了。
殺豬社能在巴蜀地區活躍三十八年之久，靠的可不是當鐵頭娃，而是金錢交易和人情世故！
所以，周良在看到選項的第一時間，就已經下意識排除了b項：
在大明這具僵屍裡追求信仰和正義，那不是活膩歪了嗎？
熱血青年再熱血，也暖不化僵屍的陰氣，一腔熱血灑出去，隻會冷卻變涼……
與其無意義地死去，還不如在僵屍上找一些腐肉來吃，雖然腐肉難吃，而且吃了會死，但至少可以讓人感覺很飽，死了也算個飽死鬼！
何況大明自有國情在此，暫時的同流合汙並不意味著“一瑟輩瑟”，等到吃肉發育起來了再謀求洗白上岸，不是更好嗎？
信仰都是虛的，人最重要的是先活下來，因為死人不可能有機會改變現實，隻有活人才配談改天換地！
比起b項的熱血可笑，那還得是a項才是切實的最優選項……
“我選擇……”
但就在周良準備開口做出自己的選擇時，他忽然又卡住了……
因為看著“另一個自己”心理掙紮的相關描述，他莫名又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童年的自己正在麵容扭曲，那扭曲的臉似是可怖的青麵獠牙，又似是純真善良的可愛孩子。
“救救孩子……”
他莫名想起了樹人先生的這句話，不由喃喃道。
而後，他的眼前也如“另一個自己”一樣，浮現出了一輪紅色的夕陽：
夕陽下的那個老人，正在看著他，目光慈祥又嚴肅……
自己眼裡，“另一個周良”是孩子，而在老人眼裡，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孩子呢？
區彆隻在於，老人拯救了他，他卻救不了童年的自己……
“係統！”
周良一咬牙：
“模擬機會可以重來嗎？”
【可以，本係統會一直模擬到您滿意為止，期間的一切死亡都不足掛齒！】
“那好！”
周良雙目圓瞪：
“那爺就特麼任性一把！”
“現實我都死過了，還怕模擬遊戲裡的死嗎？”
“死就死了！今兒個爺就效法一把先烈，為了信仰死一次！”
“特麼的！選b！”
【您選擇b項，階級青年從來不屑於隱藏自己，一腔熱血便是一腔正義，即便我隻是黑夜裡的一點燭火，也要放出太陽一般的光芒！死便死了，隻要死於正義，我便無悔！否則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你，發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