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顏將契約收好,“你想反悔?”
“當然不是!”薑天寶吊兒郎當地來回踱步,衝人群高呼,“一個大活人不能一分錢不要就被賣給他了吧?各位說,是不是?”
他之所以沒在摁手印前提要求,就是怕把這江湖郎中嚇跑了,撒手撇下薑若瑜,到時自己又得跟李家的醃臢貨牽扯不清。
人群議論頓時高漲,基本分為兩派。
一派認為,契約簽訂了,這麼做是不講道理。
另一派認為,遇上這樣的難纏人家,不如給錢了事,省得出了門繼續造謠生是非。
可無一例外的,話裡話外都在譴責這兩家人行事惡劣,沒人性。
薑天寶和這對母子可不管指點,隻知道自己不能兩手空空。
李福知道溫時顏的身份不一般,也不說話,就慫恿薑天寶往前衝鋒,“小舅子,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可不能便宜賣了!”
薑天寶狠踹他一腳,“看清楚了!老子是你大爺!往後見到老子,再敢攀扯上來老子扯爛你的狗嘴!”
溫時顏略一思索,“你想要多少?”
薑天寶見她妥協,立馬賤兮兮地笑開,舉起五根手指,“不多,五百兩。”
他想,這小白臉穿得不差,想必能拿得出來。
嘭!——
身後一聲落地巨響,溫時顏趕忙回頭看,隻見薑若瑜從小榻上翻倒,拚命瞪著血紅眼珠往外爬。
她嘶啞淒厲地道,“夠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淒慘震懾。
溫時顏想要攙扶她,被她拒絕。
“薑天寶,你當我是什麼?嗬。”她指甲深嵌肉裡,垂眸抬眸間,宛如換了個人,“想要錢,不必勒索小大夫,當初我藏起來一份嫁妝,是娘的遺物,就在埋在李家院子樹下,你們想要,就拿去吧,那玉佛怎麼都能值千兩銀……”
不等她說完,李福母子和薑天寶就爭先恐後地往外衝,深怕被對方搶去。
“嗬……”
薑若瑜看了這諷刺一幕,再也支撐不住地昏死過去。
溫時顏心疼地將她抱起來放回床榻上,接著又順利拿到了參湯。
醫館的小女兒一直默默在後麵煮參湯,她遞藥的時候輕聲對溫時顏道,“這是我自己上山挖的,極品好參,一直沒舍得賣出去,今天送給你們了。”
“還有,今天的事乾得漂亮,是一個真正的醫者作為。”她眼睛亮亮的,“我叫白芷,敢問閣下姓名?”
溫時顏看著麵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故作老成的樣子,心情明媚不少,笑道,“在下溫時顏,多謝女俠仗義解囊。”
白芷湊到跟前,幫她一起喂藥,猶猶豫豫道,“你說你去過晴崖王府,是嚇唬他們的嗎?”
溫時顏瞳中閃過異色,搖搖頭,“吹牛的。”
聞言,白芷卸了一口氣,“果真如此,我就說嘛,你怎麼會去醫治一個壞蛋呢。”
“壞蛋?”溫時顏手一頓,視線飄向不遠處的那人。
此刻,醫館裡恢複人來人往。
梁絳正側頭耳語吩咐錘石些什麼,察覺到目光,他也朝她看過來,俊朗不羈的臉上掛著雪山融化的淺笑。
白芷沒心沒肺地說,“是啊,你是外地來的吧,不知道也正常。”
她故意賣關子。
溫時顏不喜歡從旁人嘴裡了解一個人,所以上一世她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從未刻意打聽過那些‘謠傳’。
但現在,她有些好奇了。
“你知道什麼?”
白芷見她感興趣,於是小聲道,“我也是聽我爹從出診的那些官家人口中得知的,是秘密哦。”
溫時顏做了個抿嘴的動作,聽她繼續道。
“皇後娘娘不是三殿下的生母,三殿下的生母是憐妃,她瘋了,被關在冷宮裡,
因為在三皇子的妹妹出生後不久,被人發現憐妃與晴崖王曖昧不清,惹了皇上大怒,
噢對!晴崖王就是晴崖王府原來的主人,他是皇上的胞弟,傳聞他風度翩翩,隻愛風月美人,不愛權勢,所以他與皇上關係一直很好,
就因為出了這檔子事,晴崖王自裁自證清白,但這事沒人敢妄下論斷,就連皇上自己都不確定,
最後還是害的那小公主從出生就成了血脈不清的孩子,十幾年無人問津。”
溫時顏眉頭一動,“那這些關三皇子什麼事?”
梁絳為什麼成了她口中的壞蛋?
白芷撅嘴,“聽說皇後娘娘一直將三皇子視作親子,不,比對待親生的太子還要好得多,處處維護,事事愛惜,可三皇子依然暴戾凶殘,經常打殺宮人,十幾歲就不服管地跑出來住進晴崖王府,可把皇上氣著了!”
這不是打皇帝的臉嗎?
換做旁人避嫌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住進去?
溫時顏想起梁絳上一世奪位時,第一個殺的就是皇後,看來,他骨子裡就刻著‘恩將仇報’四個字。
“這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白芷拍了拍嘴巴,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注意到她們,才道,“還是彆說了,他是皇親貴胄,咱們小人物不配定他的結局。”
“嗯……”
兩人默契地誰都不再開口。
直到夕陽西陲。
溫時顏將薑若瑜和孩子暫時托付在醫館。
晴崖王府。
梁絳後背抵在門板上,阻止溫時顏關門的動作。
“阿顏,你今日一直盯著那些無關緊要的,隻看了我三眼。”
聲音裡夾雜著意味不明的嗔怪。
溫時顏努力沉住氣,仰頭迎上他的眉目間,燈籠發著暖黃的光暈,映照下的眼瞳熱烈燒灼。
隻堅持了片刻,她就偏過頭去。
“可以了嗎?”
他怎麼可以像一個小孩子要糖吃一樣?
而且,她才不是糖!
梁絳掰過她的臉頰,附身湊近,“你今天灑出來的粉末,我也沾染上了,怎麼辦?是不是……”
溫時顏搖頭,“不是,那隻是普通的麵粉,三殿下無需擔憂。”
“這樣啊……”
怎麼感覺他還有些許失望呢?
梁絳嘴角挑起一抹促狹,接著道,“不過沒關係。”
溫時顏聽不懂,“三殿下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休息了。”
明天,她還得早起去宮裡。
此刻,薑家和李家宅院。
一聲聲淒厲無比的哀嚎被隔絕在層層高牆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