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駕車的!瞎啊!撞死我兒子要你們償命!”
“就是!哎喲~我的孫兒沒事吧?”
溫時顏以為是撞到了孩子,趕忙掀開簾子衝出來。
映入眼簾的是兩女一男,應該是一對夫妻和婆婆,媳婦的肚子隆起高高的小峰,一看便知即將臨盆。
她先問驚慌失措的馬車夫,“怎麼回事?”
馬車夫邊說邊比劃著,“他們突然從這邊小道上過來,幸好我拉了韁繩,才沒撞上。”
“好你個不講理的!”婆婆叉腰,一臉凶相地指指點點,“分明是你不長眼,還怪起我們來了!”
她身後的胖男人也跟著幫腔,“我兒子要是有個好歹,你們賠得起嘛你!”
溫時顏見那默不作聲的孕婦麵色慘白如紙,大冷的天,額上虛汗直冒,站都站不穩。
她凝眉道,“你們先彆吵,這位夫人似乎受了驚,得立馬回城找大夫。”
在這荒郊野嶺的,萬一有個好歹,真是叫天不應。
說完,回頭看跟出來的梁絳,“她要生了,借用一下馬車?”
梁絳下巴輕點。
他同意了。
“不行!”
那婆婆和丈夫異口同聲地回絕。
孕婦求助的目光,從懇切到絕望。
“怎麼不行?!”溫時顏走下馬車,“你們看不出來她很痛苦嗎?要帶她去哪裡?”
她已經察覺到不對勁。
這兩人口口聲聲關心肚子裡的孩子,卻在臨盆之際不找接生穩婆,不求醫,反而是步行來到城外。
看他們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窮人家的,不會請不起車夫。
太反常了。
丈夫抓著女人的手腕往後退,那婆婆迎上來。
“小公子,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閒事,我們今日有要緊事要辦,沒空找你們算賬,趕緊滾吧。”
溫時顏拱了拱手,“我就是大夫,可以替貴夫人把個脈嗎?她看起來不太好。”
婆婆急了,想要動手推開她。
“用不著!她好得很,哪個女人生子不疼?你是男人你不懂!”
溫時顏側身避過,反手抓起婆婆的袖子往後一甩,就來到孕婦的身邊。
“你想活命吧?”她問淚眼婆娑的女人。
等到一個重重的點頭,她回應一個請安心的微笑。
緊接著,迅速從丈夫手中將孕婦的腕子奪過來,指尖接觸到的皮膚冰涼。
那婆婆就勢往地上一滾,撒潑大喊,“來人啊,有人欺負老弱啦!快來人評評理啦!”
女人丈夫也不甘示弱,反應過來就想揮拳揍人。
誰知他剛一動,一柄長劍就嗖地飛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插進離他腳邊一寸的土地裡。
登時,是哭也不敢哭,喊也不敢喊了。
那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男人,神情是真能殺了他們的狠厲。
道路上恢複安靜,能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頭頂陽光溫暖明亮,溫時顏臉上的陰霾卻愈漸深沉。
“你還能動嗎?”她問。
孕婦咽了咽口水,扶著肚子的手微微顫動一下,隨即點點頭,聲音很好聽,卻有氣無力,“能。”
溫時顏稍微鬆口氣,嚴肅地說,“你吃了太多滋補的東西,恐怕會胎大難產,加之你剛才走了太遠路,邪風入體,隨時會有危險。”
隨即她又道,“但你彆怕,會沒事的。”
孕婦知道這後半句是安慰,但還是感受到了力量,“多謝。”
“走吧。”
丈夫和婆婆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又跳出來阻攔。
“想跑?”
“你是我李家的媳婦,懷著我李家的種,還想跟野男人跑了?”
溫時顏長袖一揮,“醫者仁心,我隻救人,不拐人,至於她度過危機後何去何從,是她自己說了算。”
他們實在不是可托付的人家,但願孕婦可以看清吧。
婆婆齜牙,“她不能回去,她得給我李家生孫子!”
又見她非得管這事,也不藏著了,“哎喲,大師算過了,我們李家若想得男胎,必須在今天步行前往城外靈泉廟喝一碗泉水,不然,這一胎還得是個賠錢貨。”
丈夫也指著孕婦憤憤道,“是啊!這不爭氣的,夭折了五個不帶把兒的,愁死我了!”
兩人不停大聲咒罵。
孕婦剛燃起的求生欲漸漸熄滅。
她閉了閉眼,認命似地抬頭望天,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愚昧可惡。”溫時顏一個局外人都氣得呼吸不穩,不想再多費口舌,“我們走!”
“……”
溫時顏扶住身邊人的胳膊,卻發現她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呼吸又急又短,眼裡蓄滿驚恐的淚。
她慢慢轉動眼球,看向唯一的救命稻草,“小大夫,我……我好疼……”
溫時顏往她身下看,淺綠色碎花襦裙上被血色沾染,羊水不知何時滴滴答答順著裙邊流了一地。
“你彆怕,吸氣呼氣,跟著我,吸氣,呼氣。”她握住女人的手,“很好!保持住!”
她微微屈膝,一把將女人打橫抱起,衝著馬車喊了一聲。
“三殿下!”
溫時顏帶著女人朝他奔來。
梁絳掀開車簾,讓兩人進去,隨即吩咐馬車夫,“永安醫館。”
婆婆和丈夫被那一聲‘三殿下’嚇傻了,頓時連‘孫子’也不顧上,連滾帶爬地跪下,高呼饒命。
馬車輪子掀起融雪化成的泥水,飛濺他們一身。
車內。
女人捂著肚子,平躺在座椅上,她死死咬著牙,汗水如瀑。
溫時顏調整了她的姿勢,將梁絳趕出去,騰出更多的空間。
“夫人,你還有沒有其他家人?”
女人整張臉憋成了醬紫色,艱難回答道,“城東最大的布行,薑家布行,我是薑家長女,薑若瑜,若我……若我身死,請將我直接安葬吧,多謝你……”
她取下頭上一根掐金絲的發簪,遞到溫時顏手上。
溫時顏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才會如此消極,“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說完,她掀開薑若瑜的裙子,要幫她褪下濕汙的裡褲,卻遭到了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