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遠這邊收拾了委員會的女辦事員,外麵已經亂成一團。
但似乎看得出來,這個姓鄭的女人人緣並不算好。
男男女女的圍觀人員站在窗外,真的就隻是圍觀,有的臉上還有幸災樂禍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
一個嚴肅的聲音從樓梯口響起。
出過鬱氣的翟遠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抬頭望去。
外麵圍觀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通路,兩個衣著光鮮的男人出現在眼前。
兩個男人很好區分,一個是地中海,另一個不是。
“彭主管。”
有人跟地中海發型的男人打招呼。
翟遠心中微動,在這種地方做主管,至少是官守成員,級彆不會低。
“不好意思,何助理,讓你見笑……”
彭主管本以為隻是一次普通的糾紛,來到窗台前,還側頭歉笑著對身邊另一個男人說道。
當看清房屋委員會窗口附近的場麵,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碎玻璃飛濺,一片狼藉。
窗口裡,平時那個囂張跋扈的鬼佬夫人鄭麗茹披頭散發,顫巍巍縮在一旁。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青年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正嘴角帶笑衝自己點了下頭。
好鎮定點氣度,這是哪家的闊少,連鄭麗茹都敢打肯定來頭不小,不過穿的普通了點。
一瞬間,彭主管腦海中接連閃過幾個念頭。
接著就是嘁哩喀喳一通亂響,窗口裡的鄭麗茹趁著這會兒功夫,撞翻幾樣擺設,拉開門哧溜一下竄了出去。
“彭主管,快把這個屋邨仔抓起來,我要他生不如死!”
逃出生天的鄭麗茹跑到人群中,臉上還掛著茶葉,眼神怨毒,指著翟遠喝罵出聲。
翟遠覺得剛才還是下手輕了。
彭主管皺了下眉,覺得鄭麗茹簡直不知所謂。
這是什麼地方?連生不如死這種話也講得出口?
但他立刻又反應過來:“你說什麼,屋邨仔?”
“冇錯,就是屋邨的爛灘!他要跟我申請公屋經營資質,我認真負責幫他,誰知道他突然間就跟流氓一樣打爛玻璃,衝進來打我!”
鄭麗茹顛倒黑白,又或者她的確是這樣認為的,自己能給你們這些刁民一句回複,已經算認真負責。
說完又指著翟遠繼續道:“你死定了!我老公在市政局,馬上送你進管教所,讓裡麵的人好好教訓你!”
“哎!彆亂說。”
彭主管伸手攔了鄭麗茹一下,表情有點尷尬。
要不是這個蠢女人的確有個鬼佬老公,他剛才早就一腳踹過去。
人家就算是籠屋籠民,這種話又豈能當眾講出來?
“這位是市政局貝卓達議員的夫人吧?”
彭主管身邊,那個自始至終沒開口的何助理突然說了句,笑吟吟望向鄭麗茹。
“是我!我就是貝鄭麗茹!”
鄭麗茹又恢複了趾高氣昂的模樣,似乎冠夫姓是很值得誇耀的事,哪怕是鬼佬的譯名。
何助理點下頭,不再看她,而是望向彭主管。
“彭主管,恐怕還要麻煩你一下。”
他看了眼大喇喇坐在窗口裡,等警員到場的翟遠。
又繼續道:“裡麵的年輕人我認得叫翟遠,他與我家有舊,是我一個子侄,這件事能不能看在我麵子上,就不要太為難小朋友。”
這話一說出口,翟遠、彭主管和鄭麗茹紛紛將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翟遠心想:你丫誰啊?
鄭麗茹直接幫他問了出來,語氣尖利:“你子侄又怎麼樣?你哪位啊?我老公是貝卓達議員,他敢在香江欺負我們英國人,誰來也保不住!”
“鄭小姐,我老板是麥兆鈞議員,我是他的行政助理何子朗。現在兩邊打得熱火朝天,可能我暫時不用去擦貝卓達議員的鞋。”
何子朗笑容可掬的衝鄭麗茹點下頭,然後又望向翟遠,一挑眉:“阿遠,我記得你不是炮仗性格,怎麼今天搞出這麼大陣仗,這件事是不是另有隱情?”
翟遠先是一愣,旋即迅速反應過來。
何子朗跟鄭麗茹簡單的兩句自我介紹,明顯是在向自己遞話。
可是無端端的,對麵的競爭對手怎麼會幫自己。
難道我的隱藏金手指發動了?
他還不知道此前在金茂坪戲院放映電影時引起的轟動,令到何子朗的議員老板注意到他,還特意吩咐過一句可以關照。
翟遠心念電轉,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何叔叔,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看何子朗三四十歲模樣,翟遠覺得讓他占點便宜也不算吃虧。
接著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向何子朗迅速解釋一遍,重心放在鄭麗茹如何屍位素餐上麵。
“在場的各位全部是見證,這位阿婆亦可以作證,房屋委員會的鄭小姐平日裡,究竟是怎麼欺負我們這種良好市民的。”
翟遠一口氣講完,圍觀的人群紛紛避開他的目光,有怕惹事的已經退回自己的崗位。
彭主管的臉色很難看,全程聽下來,無非是一點小糾紛,居然鬨得這麼嚴重。
這個鄭麗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而且現在擺在眼前的主要問題是,兩邊的人他都不想得罪。
一個是新晉的觀塘區議員助理,另一個是市政局議員夫人。
鬼佬貝卓達要扶持他那一派的人進市政局,麥兆鈞背後的老板則要捧他上位。
如今兩邊正主還沒打起來,下麵反而搞出這樣大的矛盾,至於翟遠是不是何子朗的子侄,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
“彭主管,你們部門的員工,跟報紙上講的好像不太一樣啊。”
何子朗聽完翟遠的複述,滿意點頭。
不愧是邪才,腦子一點兒也不慢,就怕他剛才說一句你誰啊我不認識你。
“何助理,這裡麵肯定有什麼誤會……”
“是啊!你憑什麼信這個爛灘的一麵之詞,有證據嗎?”
彭主管話未講完,鄭麗茹便將其打斷,瞪著何子朗厲聲道。
“證據?”
何子朗笑容依舊,眼神中卻露出絲鄙夷。
他轉頭看著彭主管,說道:“彭主管,我記得這裡前兩年就裝了閉路電視,可不可以把今天的畫麵拷貝一份給我,我想拿回去給報社的朋友們學習下港府機關先進的工作經驗。”
“何助理你等等。”
彭主管聞言擠出絲笑紋,硬拽著鄭麗茹,走到角落一個地方。
兩人窸窸窣窣說些什麼,鄭麗茹的情緒從激動逐漸變得穩定,但仍舊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彭主管獨自一人折返回來,表情遺憾。
“何助理,我想起來了,這棟樓裡的閉路電視上個禮拜壞掉,現在還沒有修好。”
何子朗眯了眯眼。
如果對方沒有下文,新的攻擊點就是港府機關為隱瞞實情刪除閉路電視畫麵,總能給你扣上帽子。
“不過!”
彭主管話鋒一轉,看了眼遠處憤憤不平的鄭麗茹:“我問清楚了,整件事雙方都有一定的責任,無論如何你的子侄不該動手打人,而且還損壞了我們的公共設施。”
“乾脆這樣,雙方各退一步,鄭小姐那邊既往不咎,你子侄賠償給她點精神損失費就好。”
“至於他帶來的公屋經營資質申請,我換第二個人來辦,走加急,保證明天一早全部搞定。”
何子朗聽完點了點頭,這個結果倒還能接受。
所以他望向翟遠,衝他輕輕點了下頭。
精神損失費?
翟遠撇撇嘴:“行吧,那我就給她撂二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