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遠一覺睡到早上七點,睜眼時早已天色大亮。
狹窄的房間讓他愣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何地。
昨天發生的一切並非黃粱一夢。
躺床上怔怔的發了會呆,翟遠慢悠悠掀開被子。
“年輕真好,二月二也能持續這麼久。”
在鋼架床上鋪翻了翻,找出一條深色牛仔褲和一件長袖t恤。
湊近聞了下,還行,能繼續穿。
翟遠拉開塑膠板房門。
客廳裡,趙美珍正小心翼翼擦拭著電視機,跟她昨晚嫌棄的模樣判若兩人。
翟遠低頭笑笑,走到陽台洗臉刷牙,等搞定以後回到屋裡,趙美珍居然還在折騰。
她拿著塊不知從哪兒裁的花布,輕輕蓋在機頂上,又退後兩步,仔細端詳。
“用不用買串鞭炮賀一賀呀?”
聽到翟遠揶揄的聲音,趙美珍眼中笑意唰一下消失,故作嚴厲的板起臉。
“鍋裡有蘿卜糕,快點吃完去學校。”
翟遠覺得可能是單親家庭的原因,趙美珍心裡再欣喜慰藉,臉上也要維持長輩的威嚴,否則怕一個人壓服不了兩個青春期的孩子。
“好啊。”
翟遠三兩口解決掉早點,跟趙美珍打聲招呼,晃晃悠悠走下樓梯。
穿過深井一般的屋邨大廈,走出小巷,眼前豁然開朗,感覺連呼吸都順暢幾分。
街道兩邊的早點攤已經鋪開,淩亂中帶出幾分煙火氣,商販大多是街坊鄰裡,有的乾脆就把手推車擺在一旁,在街邊支張麻將桌,等有客人駐足才不緊不慢起身。
“梅姨,蘿卜糕吃太多,整杯豆漿順下氣,幾多錢啊?”
翟遠停下腳步,自顧自在一家小攤前取了杯豆漿,衝背對自己打麻將的一位街坊喊道。
被叫做梅姨的女人扭臉看了他一眼,語氣誇張:“哇!難得翟秀才今天主動跟我打招呼,請你飲啦~”
從前的翟遠說好聽點叫文靜,實則自卑怯懦,常年低著頭走路,所以被街坊們戲稱作秀才。
屬於那種班主任在成績單寄語上會寫:該生性格沉穩,勤奮踏實,熱愛勞動,身體健康。
實在沒什麼能誇的點。
“多謝。”翟遠倒不矯情,咬著吸管繼續往學校方向走去。
轉過街角,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梁誌超背著書包,無精打采走在街邊,時不時還握拳捶打一下後腰。
看來昨晚交手的女人功夫高強,把他的腎都打傷了。
翟遠本來不想打招呼,結果對方也看到了他,主動湊了過來。
“阿遠!”
好嘛,又不是昨晚借錢時一口一個遠哥了。
“怎麼樣,昨晚偷偷加了幾個鐘?”翟遠調侃一句。
“超等座隻送一次飛機,我哪裡有錢加鐘呀。”梁誌超打著哈欠說道。
翟遠望著他的黑眼圈和虛浮腳步,心說這個年紀不應該啊。
梁誌超托了下書包,接著說道:“不過我回家之後又自己解決了六七次。”
說完又衝翟遠不好意思的笑笑:“借你那三十塊錢,我過幾天再還。”
翟遠擠出笑容:“不緊要,你保重身體。”
彆死我邊上。
他覺得得找機會跟梁誌超講講少年不知,老來流淚的道理。
年輕人不懂節製,早晚要出大問題,到時候隻能可著枸杞、紅棗、黃芪、淫羊藿、肉蓯蓉、熟地黃、蛇床子、西地那非和達泊西汀當救命稻草。
“其實我覺得這種事也的確沒什麼意思,還是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梁誌超悠悠然說了句。
提上褲子說話就是硬氣。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來到秀茂坪中學。
往日空曠的校門口,今天居然停了兩輛豪車。
一輛奔馳w126,一輛保時捷928轎跑。
這兩輛車哪怕放在港島市區,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咦?是校董會的車,難道學校今天有什麼活動?”梁誌超掃了眼車牌,好奇的說道。
校董會是學校的最高權利中心,通俗點說就是出錢建校的一群人,董事們一般不來學校,除非有重大決議才會齊聚。
翟遠猜到今天這個場麵,多半跟自己昨天搞出來的事情有關。
他故作不滿的歎了口氣:“唉,我都跟他們說了不要過來,非不聽勸,等會見了麵再批評他們。”
梁誌超哈哈一笑,覺得難得這個悶葫蘆同桌還有這麼幽默的時候。
“就是,我也跟他們說過,學校這點小事不用每天向我彙報,這群董事一點也不懂事。”
翟遠笑得很大聲,梁誌超笑得更大聲,他覺得自己更懂幽默。
直到崗亭裡走出來一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滿臉堆笑迎了上來。
“翟遠同學,終於等到你,我是學校的教師校董潘偉祥。你不用回教室,先移步跟我去一趟校長室,獨立校董和家長校董都在,我們一起開個小會。”
梁誌超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目光呆滯望向身旁的翟遠,看著他氣定神閒跟潘校董握手交談,以至於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楚。
大家一起口嗨過把癮,怎麼你玩真的啊?
“阿超,你先回教室上課,我去跟潘校董開個小會。”
翟遠眼神戲謔,拍了拍梁誌超的肩膀,衝他挑了下眉。
“啊?哦,好好好。”
梁誌超忙不迭答應幾聲,表情複雜,拖著沉重的腳步往教室走去。
他一步三回頭,眼睜睜看著印象中木訥的同桌,跟潘校董談笑風生,並肩走向自己從沒接近過的行政大樓。
除了好奇,更多的是難以接受。
雖然同為屋邨出來的窮學生,但梁誌超在麵對翟遠時始終有一絲淡淡的優越感。
這份優越源自於他父母健全,家境較翟遠更好,偶爾請他吃點零食看個電影,就能收獲羨慕和感激的情緒價值。
可隨著此時翟遠被校董們接見,讓梁誌超的這份優越感蕩然無存。
……
“各位,讓我來介紹下,這位就是翟遠同學。”
潘偉祥領著翟遠走進校長室,對屋裡其他幾人笑著打聲招呼。
接著對翟遠說道:“翟遠同學,這位是家長校董程彥泉先生,這兩位是獨立校董陶家俊先生和薛婉恩小姐,至於你們的黃校長就不用我介紹啦。”
翟遠覺得其實還是需要介紹的,因為他中學六年隻見過這位黃校長六次,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至於這間校長室,更是第一次涉足。
“黃校長好,四位校董好。”
想到自己馬上就能拿到第二筆啟動資金,翟遠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這才抬頭觀察起幾位校領導。
老黃是個地中海,老程是個胖子,小陶長得像小白臉。
反正拿完錢就走人,記這麼清楚乾嘛!
嗯?
翟遠剛想到這裡,目光一凝,停留在辦公室裡唯一一個女人身上。
獨立校董薛婉恩小姐,短發齊耳,妝容精致,高挺鼻梁上架了副金絲眼鏡。
看她年齡約莫在二十六七歲,上身穿白襯衫,外罩一件修身款黑色風衣,下身是標準的黑色鉛筆裙,一雙被黑色絲襪包裹的長腿,在風衣下擺遮罩下若隱若現,腳踝連接處踩著雙黑色尖頭細跟皮鞋。
見翟遠望向自己,薛婉恩衝他輕一點頭,下頜線緊致清晰。
清冷的麵容和她畢竟青山遮不住的妙曼身材,形成強烈的反差風格。
翟遠心中一動。
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