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院,茅舍內。
眾道齊聚,各自落座。
相互見禮後,瞧著靈韻充盈的玄虛、玄素,玄明欣喜道:“恭喜玄虛師弟與玄素師妹,距離真人更進一步。”
兩道不敢怠慢,立即還禮。
“有賴師兄之助,若非陰陽築基篇,我等也不能有所領悟,道行更上層樓,甚至看到那道門檻兒。”
他們真心實意的感謝。
兩道人都在練精圓滿沉澱許久,進無可進,已到。
本以為自己會跟師門長輩一樣停留在此境,蹉跎歲月,直到老死。
想不到峰回路轉,玄明師兄的異軍突起,為他們帶來了希望。
參悟陰陽築基篇兩載,他們終有所成,見到祖師曾經看過的風景。
“自家師兄妹,無需客氣。”
玄明捋須道。
他很樂意見眾道修為有成。
他們修為越高,自己越省事。
沒在此事上過多停留,很快眾道就轉移話題,言歸正傳。
玄虛看了眼玄陰,後者會意,解釋道:“師兄,陳老太爺房裡雖有夾層,但無密信,想來這種東西即便是有,也會看過即毀,不會留下證據。”
“不過,凡做過必留痕跡,我等細心查閱了陳氏族譜與族誌,梳理了該族百年人脈關係,發現陳老太爺昔日有一位胞弟。”
“雖英年早逝,但他年少遊學時,曾在風陽郡逗留半年,給舟山王家一位旁係子弟當書童,返回家族後,看似跟王家沒了聯係,可結合另一件事,就有些耐人尋味。”
玄陰看向玄空,後者立刻接力,解釋道:“師兄,這段時日我入風陽郡探聽消息,偶遇玄夜師兄昔日舊友。
從其口中知曉,那晚那位當值神官姓有,名南魁,出身儒學世家:有家。
他有一個綽號:大和神官,該族素來以和為貴,這位南魁神君是隨根了。”
“那晚應該是無心之失。”
玄陽聞言,忍不住吐槽道:“什麼以和為貴,不就是和稀泥嗎?”
惹來幾個瞪視後,他立即住嘴,腰板挺直,正襟危坐,裝起糊塗。
———
玄明沒發聲。
玄空繼續講述。
不得不承認,這位師弟的八卦能力確實適合用來打探消息。
雖沒挖出多少有南魁進階練氣境後的料,但得到不少他練精境時的消息:
他自小天賦異稟,領悟和字真諦,而立之年就進階練氣,被有家寄予厚望。
他曾為了勸和,被林餘兩大世家傳人同仇敵愾地混合雙打,事後兩家傳人化敵為友,這位有家傳人鼻青臉腫,養傷兩月,可他也因勸架“成功”,修為突破,至今仍是坊間傳說。
他與舟山王家嫡係傳人關係不錯,兩人年少時曾荒唐一陣,效仿長輩,結伴上青樓,說什麼書生風~流,走遍風陽郡十二花坊。
一個給花魁作畫,栩栩如生,纖毫畢現,《玉女記》至今仍私下流傳,屢禁不止,被不少登徒子與老手奉為珍寶,一躍成為花坊座上賓。
一個在各大花樓勸架,諄諄教誨,讓男子莫為了爭搶女人傷了和氣,更彆一擲千金,浪費家中錢財,被各大花坊聯合抵製,至今不得入內。
玄明抬手。
製止了喋喋不休的玄空。
話到此處已經可以了。
重點已經出來,那位南魁神官與舟山王家傳人年少相識,關係不錯。
師兄發話,玄空不得不聽,嘖嘖兩聲,一臉意猶未儘。
眾道都沒放在心上。
他跟玄陽是求真觀兩大奇……人,他們早就習慣了。
玄明目光落到玄虛身上。
既然玄空探聽不出更多消息,那麼突破口就在這位掌教師弟身上。
接到暗示,玄虛開口。
不像玄空廢話連篇,直指核心。
“師兄,半個月前,貧道親自去了趟天篆派,拜訪元濟真人,探問此事。”
“廣法司素來是十二神官輪流當值,分彆代表宗門、世家、百學與散修,再由朝廷所派神官統管,每位神官輪值一月,對應一日十二時辰、一年十二月。”
“那個月是舟山王家王晟神官當值,他正是與南魁神官交好之人,那晚臨時有事,拜托南魁神官替自己頂班。”
玄明聞言,表情嚴肅。
單獨看確實聯想不到,隻以為是巧合,可將事情串聯起來,就不得不令人多想。
或許以陳老太爺胞弟為紐帶,陳家暗中成了舟山王家附屬家族,兩家從此有了聯係,陳家替其牧守浮雲縣,做些臟活累活。
所以,在求真觀覆滅陳家時,王家神官才會借刀殺人,讓南魁神官勸解玄空。
成功最好,失敗也能拖延一陣,給陳府留一些求生時間。
即便再失敗,求真觀事後反應過來,也隻會遷怒到南魁神官身上。
若再聰明些,暗中調查,知曉了南魁神官為人,或許連遷怒都做不到,隻會自認倒黴,覺得他們流年不利。
王家能順利隱藏,置身事外。
隻是王晟神官沒想到,求真觀比他想象中細心,腦子多轉了幾個彎,考慮了更多可能性,逐個排查。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且不惜大費周章地查閱陳氏一族百年史,從犄角旮旯裡尋找蛛絲馬跡。
更想不到求真觀有玄空這種歪才,吃瓜能力一流,還與天篆派有些淵源,探聽到更多消息,撥開雲霧,找出王家人身影。
至於王家為何會提前知曉求真觀要請誅殺令之事,玄明不奇怪。
作為世家,總有些奇異妙術。
當然,這些隻是玄明的推測,是主觀臆斷,真相究竟如何,隻能在以後慢慢探查與揭開。
———
“不管真假如何,我等日後都要暗中提防王家,有些事不可全信,又不能不信。”
“防人非忌人,乃是為了自保。”
玄明開口,定下結論。
“我求真觀已經儘力。”
“王家勢大,再探查下去,隻會打草驚蛇,引起對方注意,適得其反,招來禍端。”
“此事到此為止,諸位師弟心知肚明即可,目前兩件事為重:
其一是你等修行,我求真觀是道門道脈,當以修道為主,若諸位師弟能修成真人,求真觀立起來,無論王家態度如何、真相如何,都無關緊要。
其二是道元大會在即,諸位師弟當妥善料理觀中諸事,認真教導與挑選弟子,做好準備,爭取讓我求真觀多出幾個名額。”
眾道恍然,起身稽首稱是。
“師兄所言甚是。”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隻要我求真觀不斷變強,明麵上無差錯,有神朝法度庇護,王家若心懷惡意,也不敢欺人太甚。”
玄虛代眾道表態。
玄明滿意,眾道能想明白最好。
王家是千古世家,族中練氣大儒層出不窮,是風陽郡頂尖勢力,
他就怕他們惴惴不安。
道門修行,以心為本。
心無所束,道阻可平。
心無所縛,道遠可達。
如今這樣,挺好。
眾道不被畏懼所累,才能克服恐懼,勇往直前,才能在渺茫希望中尋到破境之機,才有可能在未來以四品道基成就真人。
待他們離開,玄明負手立於院中,抬頭仰望藍天白雲,腦中思緒翻湧。
若陳家背後是王家,陳家占據求真觀天地院名額之舉,是自家意圖還是被授意,或是兩者皆有?
若是後兩者,目的是什麼?
儘管疑惑,可玄明不會為了滿足好奇心冒險,船到橋頭自然直,隻要他足夠強大,扛住風波,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道人,當以修行為重。
這點絕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