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皇清明,朝廷賞罰分明,因我求真觀此番下山救濟百姓,出力甚多,那位欽差大臣代朝廷承諾:
明年的風陽郡道元盛會上,隻要我求真觀表現不太平庸,會給予我們兩個名額。”
玄明聞言,目光暫時離開經卷,神情詫異,此事確實出乎意料。
此方天地特殊。
靈機充裕,法脈林立,修者眾多。
江湖武者一拳開山,道門真君神遊萬裡,佛門羅漢金身不敗,儒家聖賢出口成兵,墨家遊俠神出鬼沒……
為防止修者犯禁,免得他們恃強淩弱,也為了震懾天下妖魔鬼怪。
五千年前,朝廷與各方法脈聯手,製作出了封神榜,頒布律令,設下天地院、菩提堂、萬神殿與乾坤樓等衙門,與朝廷一起聯手掌控權柄,協理封神,管理修行界。
縱然後來天下分崩離析,由大盛神朝分裂為大晉、大玄與大乾三大神朝與眾多小國,天下由此三分,諸國亂戰又三足鼎立千年之久,這種合作依舊未改。
求真觀地處大玄神朝風陽郡,道元大會便是大玄朝廷與道門聯合舉辦的盛會,每十年一次,旨在選拔道門優秀人才入天地院任職與修行。
真至道,不擇人。
豈論高低富與貧。
道門不太講究三六九等。
大小道脈與散修皆可參加盛會。
可小道脈與散修底蘊淺薄,很難在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
求真觀百年來,隻有一位成功加入大玄天地院,便是長安子之師:玄夜。
他是玄明師兄。
驚才絕豔,有望真人。
是求真觀百年來最傑出的弟子。
結果在十年前突然隕落,雖道院給出原因,但眾道不願相信,總覺得此事另有原因,畢竟,玄夜師兄素來穩重,怎會突然暴斃而亡?
這件事一直是長安子心中一個結,為此,他心境倒退,萎靡不振,偷偷下山,想探尋真相,結果遭遇意外,身受重創。
雖救了回來,但修為跌落。
這小子雖看上去玩世不恭,沒心沒肺,但實際上跟玄夜師兄感情深厚。
如今有機會,他肯定不想錯過。
看了眼興奮的長安子,玄明明知故問道:“你想參加明年的道元大會?”
長安子鄭重頷首:“是!”
麵對感情深厚的師叔,他不想撒謊,也知曉整座求真觀,唯有其能幫自己。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弟子從小無父無母,由師父帶大,我想入天地院,想要探尋師父隕落的真相。”
“懇請師叔助我。”
揮袖一道法力托起雙膝彎曲,打算行叩拜禮的長安子,玄明不耐煩道:
“老道最煩彆人跪我。”
“你小子啥時候這般矯情,趕緊下去,彆打擾貧道觀經。”
話落,他直接將這小子趕下二樓。
二樓入口,垂頭喪氣的長安子剛下樓梯,就被一物砸中後腦勺。
“哎喲!”
吃疼一聲,他捂著後腦勺轉頭。
瞧見一瓶藥膏懸浮在身前,緊接著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小子,老道指點起來可不會心慈手軟,明日卯時起床,先將觀中水缸都裝滿,不得使用法力,中途更不能放棄,否則,休怪老道不客氣。”
“弟子遵命!”
長安子頓時振奮精神,朝二樓看了眼,咧嘴一笑,伸手接過藥瓶,小聲嘀咕:
“嘴硬心軟的老頭兒。”
———
歲月如流,半個月後。
浮雲山,雷鳴電閃,激蕩層林。
白發老道縱橫騰躍,抬手間掌心湧動雷霆,黑白赤青黃,五色交織。
一塊三丈山石在雷霆下粉碎,化為塵屑,洋洋灑灑。
雷霆如蛇,環繞在方寸之間,隨老道心意遊走,掌控入微,不泄露絲毫能量。
山風吹拂,道袍獵獵。
身軀挺拔,白發飛揚。
老道宛如執掌刑罰的神祇,掌禦雷霆,威嚴霸氣,至尊至貴。
這老道正是玄明,試驗了雷霆威力後,他揮手散去法力,瞧著隻剩下一個深坑的地麵,捋須含笑。
第二次翻閱《黃庭外景玉經》觀道,他除了完善《混元一氣訣》,領悟的另外兩法,便是五雷正法與陰陽圖錄。
一個是觀開天雷霆所得。
一個是觀日月十二神所悟。
兩法皆是護身法,一剛一柔,儘顯天地道理,彰顯道法玄奇。
雷霆剛猛霸道,殺伐第一。
陰陽相生相克,攻守兼備。
這半個月,除了觀經悟道與日常修行,玄明一直在修行兩法,如今終於入門。
有兩法傍身,他於此方天地更多了幾分自保之力,能更從容地修道參玄。
沒著急返回求真觀,玄明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前行一段距離,抬手朝一處方向打去。
一炷香後,篝火上一隻山雞被烤得金黃,油光水滑,他熟練地翻身,撒上佐料,繼續燒烤。
徜徉山水,體悟自然,品嘗山珍,不失為一種修心之法。
美食,令人愉悅。
風景,令人讚歎。
玄明已有了修行與日常生活相融的趨勢,等起行坐臥皆是修行,便是他打破瓶頸,進階練氣,成就道門真人之時。
填飽五臟廟,熟練地熄滅火焰,玄明起身離開,腳尖輕點,縱步間挪移百丈,若馮虛禦風,衣擺飄揚,姿態瀟灑。
———
觀經悟道、修行練法、品茶習字、指點長安子與長寧,閒暇之餘,行於浮雲山中,遊山玩水,師法自然。
觀草長花開,見瀑布飛流,看飛禽展翅,瞧百獸繁衍。
玄明張弛有度,修為日漸深厚,法力日益增長,心中道理愈明,底蘊愈發厚重,身上道韻卻逐漸內斂,有了幾分返璞歸真的味道。
長安子與長寧亦進步飛快。
前者在新八卦劍術上已經入門,後者參悟的確實是陰陽築基篇。
小丫頭悟性不錯,機靈狡黠,小小年紀便熟讀兩百多卷道經,雖是因她遲遲無法修成第二境,不得不看道經打發日子,可也為打下深厚基礎。
她舉一反三,對陰陽築基篇領悟頗快,照此下去,雖不能完全修成此法,但領悟個七分,借日月陰陽之力,彌補先天不足,從而打破枷鎖,邁入第二境,築就上乘道基,應當問題不大。
至於山中瑣事,玄明一概不管。
哪怕掌教師弟上門,要他擔任要職,都被斷然拒絕。
權勢名利,於他如浮雲。
活了一甲子,玄明早就看淡。
心中唯有大道,最多再加一個求真觀,除非遭遇大事,否則,平常時候,他隻願做一個閒散老道。
觀經悟道,種花養草。
他歲至花甲,不該奮戰在一線,當用心享受退休的老年生活。
至於其他師弟師妹,他們年齡相差不大,五十歲正是當打之年。
何況,還有那麼多徒子徒孫,用不著他這個平平無奇的老道勞心勞力。
師兄不願意,玄虛無奈作罷。
他不想勉強這位長者,絕不是因為打不過,隻是尊老而已。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
夏去秋來,浮雲山披上一層紅黃綠相間的衣裳,幾場秋雨後,暑氣徹底消無,涼意漸起。
求真觀,問道院。
玄明寒暑不侵,仍穿一件薄衫道袍,在瑟瑟秋風中愈發飄逸。
這一年因吸收玄明修行時散發出的道韻,蒼勁老鬆枝繁葉茂,四季常青。
樹乾粗了一圈,樹冠大了一倍,狀如華蓋,籠罩整座問道院。
今日他難得沒有入經閣閱經,皆因樹下盤坐的那位年輕坤道。
教導三個月,長寧終於要築基,對她進度這般快,玄明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是因玄素師妹對這個閨女視若珍寶,平日裡投喂眾多靈丹妙藥,又常年吃靈雞靈蛋養著,體內積攢了大量能量。
這三個月,在他指點下,這小丫頭勤修不綴,每日吸納日月靈機,玄明偶爾會投入一縷陰陽氣機輔助,長寧先天本源壯大不少。
意外,是因才短短三個月,她就彌補完缺損,速度未免太快。
若真這般容易就能彌補缺漏,玄素師妹又何必頭疼十幾載之久?
思來想去,玄明總覺得有些古怪。
讓長寧在問道院破境,除了方便他護法外,玄明也想看一看,能不能借此看出蹊蹺,解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