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叼草青年望著遠方,那裡是傳說中的忘川,忘川河畔上開滿了白色妖豔的花朵,那花的名字叫彼岸花。
而在此時一個姑娘赤足行走在彼岸花上,她每走一步都會渾身顫栗而在她身後是一條染血的路頗為刺眼。
“她的執念很深!”那叼草青年背對著孟婆說道:“為了來生再見今生最愛,可以不喝孟婆湯,那便須在忘川河畔上踩著彼岸花等待,可一踏在彼岸花上便要承受錐心刺骨之疼!”
孟婆一笑輕說道:“要想再續前緣哪有那麼簡單,生死輪回,你比他先死就要承受在岸邊看見所愛之人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對岸的人又盼他不喝,又怕他受不得彼岸錐心之疼。”
說完這些孟婆抬起手將湯的香氣往自己鼻尖撲,似是覺得香氣夠了,她眯著眼繼續說道:“人生最可怕的不是愛而不得,而是未知的等待,誰也不知道對方會做什麼選擇,誰也不想獨自品嘗獨孤煎熬,所以每個人都會選擇喝了老朽的湯,了前塵舊夢,斷前因後果。”
叼草青年轉頭嘲笑:“你們兩個還真有意思!一個喜歡斷人姻緣,一個喜歡斷人前塵,莫不是自己得不到也不希望彆人得到?”
孟婆本來眯著眼睛突然睜起來,故帶生氣的說道:“你個死郭璞!能不能彆提他?”
郭璞伸了個腰絲毫當作沒聽見:“你說是你喂人喝的湯多?還是他剪的紅線多?”
呼!
孟婆臉色一黑一揮手便將手中的木勺甩了出去,郭璞噯了一聲十分瀟灑的接住,他低頭一瞧:“喲!新鮮出爐,我找個人替你嘗嘗味道。”
說完這些也不等孟婆同意他身影帶著木勺一同扭曲消失,隨後便出現在彼岸之上。
他望著前麵幾步之遙的姑娘打了個哈哈,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們凡間是不是有句話叫:誰若九十七歲死,彼岸之上等三年?”
卻不想那姑娘頭也不回,隻是自顧自走著,每走一步白色的彼岸花便會在她的玉足之上便成紅色。
郭璞自嘲一番覺得自己還真是多管閒事,畢竟他在地府呆了六百年,也見過無數人行走在彼岸上。
可他們最終都是無疾而終。因為一踏上彼岸花上便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便會被彼岸花噬心,化作彼岸之上無數多花中的其中一朵。
而若是不停便要無時無刻嘗試錐心刺骨之疼。
唯一的慰藉便可能是踩在彼岸花上能讓鬼魂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哪怕是被遺忘的記憶,或是娘胎裡的那一刻都會重溫起來。
隻是在溫柔刻骨的戀情又何必如此貪戀呢?
郭璞搖了搖頭為自己今日的泛濫之心感到多餘,他轉身便想離去。
卻發現整個彼岸有一條火紅的小路出現在他眼前。
彼岸花的刺磨破她的雙足
血色鮮豔了來時路上的花。
“姑娘,前塵往事隨風去,又何必苦苦抱著回憶不放?即使你不肯忘記,那活在凡間的人可能已經忘了你,如今在享受風花雪月之樂了呢?。”郭璞終歸覺得想嘗試一番,他端著木勺踏步走向那個姑娘。
卻不想她隻是回過頭來,整個臉明明已經疼的蒼白無力卻依舊笑著說:“我相信她!她會來接我一起去奈何橋!”
短短幾字聽的郭璞心裡堵的難受,他不知為何想到了他上任地府前逗他小師弟的話。
“小柒!師兄若是死了,你會不會想師兄?”
他本以為他的師弟會說,想啊!或者一些童言無忌傷人之語。
卻沒想他的小師弟將他拉到跟前鄭重其事的說道:“師兄,即使你去了十八層地獄,我也會想辦法去接你!”
郭璞終歸是動了惻隱之心,他隔了幾丈對著那個背影吹了一口氣。
那姑娘隻覺得一瞬間如沐春風,足尖點地之時再無鑽心之痛。她捂著胸口似是不敢相信,許久以後她才欠身回頭滿臉感激:“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
“李夢瑤!”
“明日中元節,酆都大門大開一日,屆時我再來找你!”郭璞隨手一倒將那為數不多的孟婆湯全部灑在地上。
“敢問恩人名字?”
“天師府小柒!”郭璞嘴角上揚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報了他師弟的名字。
隨後他便不再理會李夢瑤獨自一人坐在彼岸河畔上喝著酒。
“嘖嘖,兵解無情的郭璞竟然動了憐憫之心會為一個鬼魂渡仙氣。”孟婆佝著背與郭璞並排在一起,難得第一個開口說話。
郭璞拿著木勺的手打了個哈哈:“封妖捉鬼,無情無悔!我堂堂郭璞怎會有情?”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不說,求不得,放不下,愛彆離,恨長久。郭璞,你當真都看得透?”孟婆搖搖頭將木勺抽回來轉身離去。
郭璞自嘲一笑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整個十殿地府裡麵何的來的也就是這個老太婆而已。
水鄉第二日,暮色匆匆。
今日中元節,再過不久便是酆都鬼門大開之時。
而此時水鄉炊煙嫋嫋,家家戶戶都在備作供給逝者的食物。
小道士與老贏則是十分悠閒的躺在瓦屋上手上拎著一壺酒自飲自啄。
“嗯~有錢買酒還真是快哉!”老贏喝了一口酒舒服的魂魄都快冒出來。
“話說……你哪來的錢買酒?”小道士喝了一口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一個和尚看我可憐施舍給我的~”老贏打了一個迷糊說道,畢竟他可是承諾過某人不亂說話的。
小道士也懶得多管,隻要不是肯蒙拐騙來的就行。
他閉著眼喝了一口酒隨後鼻尖細嗅了一番。一股梔子花香撲鼻而落隨著酒水一同入喉,這般感覺還真是黯然銷魂。
嗯哼姑娘的院落裡他最喜歡的便是庭前的梔子花,聞一聞精神抖擻。
隨著夜色漸濃,庭庭落落,盞盞明燈點起,萬家燭火這一日皆為亡者歸來而點。
小道士抿了一酒低頭望著院落,此時院落裡梔子花花瓣散落一地頗為好看。
而此時小狐狸則是陪著嗯哼姑娘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二人似乎是知道小道士與老贏在屋頂上,她們二人一人捧著碗飯,一人捧著碗香齊齊轉過身來向他們招手:“快下來!”老贏一看便縱身躍下院落:“你們捧得啥?”
嗯哼姑娘一看是救命恩人,難得的露出笑顏,手上捧著三隻香也不忘一陣手舞足蹈。隻是這可頗難為老贏,畢竟他可沒學過手語。
他看的一愣一愣隨後當場放棄抬起頭問道小道士:“她們捧碗米飯和香乾嘛?”
“夾生飯配香,供給鬼魂享用的!地府一年開一次酆都讓鬼魂最後懷念一番親人便就要拉去投胎……”
小道士笑了笑,他也不是太懂手語,但關於這夾生飯與香他倒是清楚。
隻是他的笑容在看見嗯哼後便逐漸消失,嗯哼本名叫付藍藍,隻是她隻會點頭嗯哼的樣子讓小道士不得不學著小狐狸那般叫她嗯哼。
嗯哼的樣貌雖然很普通,標準的瓜子臉與柳葉眉,但是帶點肉的臉長得十分討喜,笑起來更是讓人感覺十分舒服。
連帶著她的性格都是十分溫柔,做什麼都小心翼翼,像個棉花一樣。
可就是這樣一個柔弱姑娘卻差點死於那些人的手上,想到昨日來到嗯哼家裡看到的一切這些小道士便覺得心寒。
嗯哼與那死去姑娘的家裡不太大,除去一個隔間隔出來的廚房甚至說隻有一個房間,擺上床鋪與吃飯的桌子以後更是小的可憐。
可就這一點私人空間卻硬生生被人砸得亂七八糟,所有的家具都被毀壞,連帶著床都搖搖欲墜還是小道士昨夜修補起來供兩個姑娘休息用。
他多嘴問了一句:“這樣的地方你受的了?”
嗯哼隻是通紅著眼眶搖搖頭,隨後在小道士的手上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到:
這是她的家!
那一刻小道士心裡堵得慌。
他知道嗯哼是個兔兒,可那有怎樣?喜歡誰是不能控製的事情,因為喜歡不是衣服,可以量身修改來符合彆人的預期。
喜歡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
就像呂洞庭愛柳鶯,他們已經卑微到不需要彆人的祝福,卻依舊被彆人站在道德製高點評判!
小道士望著天空一陣冷笑,天帝,你有眼睛嘛?
這就是你告訴眾生所謂的天道?
你的天道就是讓有情人不成眷屬,讓天下人嘗儘所有悲歡離合才肯罷休?
“小道士!”
小狐狸略帶生氣的聲音響起,小道士挺腰起身望著底下叉腰生氣的小狐狸頓時霧霾一掃,笑問道:“小尾巴怎麼了?”
一聽到小尾巴小狐狸明顯感覺牙根癢癢,這該死的小道士還埋汰她愛取綽號?
“下來!”
小道士點點頭一躍而下笑眯眯的看著她:“什麼事?”
小狐狸撅著嘴說道:“我可是在嗯哼姑娘麵前吹了一天了,說你本事可厲害了,可以讓她看見鬼魂!”
隨後她似是邀功一般奸黠的眯著狐狸眼:“我可不管哦!若是那個李夢瑤的魂魄回來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她們見一麵!”
嗯哼在一旁聽著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看著小道士,似是覺得這個要求十分為難人。
她知道這三個人都是好人,替她伸冤,替她報仇,若是所求過多那太貪得無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