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天色黑得很快,等蘇秋雨穿過擁擠繁華的市區趕到工業區時,路燈已一盞盞高亮。
兩輛警車停靠在李阿姨說的路邊,警燈閃爍,紅藍被雨霧拉長,在地上來回切換。
因為此時已到下班高峰,工業區裡都是人,尤其是這片小吃街。
人群擠擠挨挨,下著雨的天空也沒能影響這裡的煙火氣。
蘇秋雨快步過去,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是諸麗珍打來的。
一接通,諸麗珍就不解:“怎麼回事啊小雨,怎麼給我同城了一個箱子,裡麵的東西很尋常嘛,我翻來翻去沒什麼特彆啊。”
“沒,是我離職了,我媽這裡出了點事,所以我讓同城先送到你那。”
“啊!出事了嗎?什麼事?嚴重嗎?”
“回頭跟你講,我得先掛了,這裡有急事,對不起啊珍珍。”
蘇秋雨結束通話,快步朝警車而去。
警察還在不斷調取附近的監控。
其中一個監控的確顯示,蔣紫菲被兩個男人強行拽上了車子。
掙紮途中,她的鞋子掉了一隻,被一個男人撿起來,非常用力地扔了進去,或者說是砸。
這個視頻足可立案,還是涉及綁架的刑事案件。
隻不過沒多久,這輛車子就駛入了監控盲區,並且可以確定,車上的人在中途不停換車,至少換了五次。
而這些車牌,全部都是假的。
因為這一帶人流車流密集,要鎖定他們,這工作量非常大。
以及目前搜集到的監控畫麵裡,完全看不到那兩個男人的正臉,他們好像帶著一種高仿人皮的麵具。
膚色高度像人類,但麵具上的五官,刻意畫得模糊。
蘇秋雨雖然戴著口罩,但臉上的傷依然明顯,引起警察注意。
好在之前的發生的碰瓷事件有回執短信,警察看過後確定她的傷與此案無關,便沒再多問。
夜色越來越濃,雨也越來越大。
蘇秋雨婉拒上警車避雨的邀請,她獨自站在路邊兩家店鋪中間的簷角下,沉默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她今天穿得很尋常,也很便宜,寬鬆複古的焦糖色針織衫,下麵是黑灰色高腳褲,一雙複古褐色的馬丁靴。
隻是她的身材比例太好,纖脖瘦腰大長腿,再尋常的打扮穿在她身上都透著洋氣時尚,為她招惹來很多目光。
她的頭發不再紮起,微卷著披落,由於發量多得驚人,撥到兩個肩膀前後,越發顯得臉小,能幫著她的口罩一起給她的臉“遮醜”。
這期間,每隔幾分鐘她仍堅持給劉伯伯打電話。
當手機的電量僅剩百分之九時,電話終於通了。
快要被無力感吞沒的蘇秋雨鼻頭發酸,不過她遇事向來沉靜鎮定,壓著所有情緒把事情經過說出。
電話那頭,劉伯伯的腳步聲很沉,他安靜聽完,疲憊嘶啞道:“你放心,我這邊立即派人去查。你自己的電話也要留意,如果真是那些人,他們可能會給你打電話。”
“嗯。”
“如果他們打給了你,你記得第一時間聯係我!”
“好。”
說著,劉伯伯停下腳步:“小雨,你還在外麵嗎?怎麼聽著有雨聲,還有汽車經過。”
“嗯,警察也都還在這。”
劉伯伯長長一聲歎:“你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我也會保護好自己。”
“你一直是個很勇敢的女孩,放心吧,你媽媽不會有事,彆怕!”
“嗯。”
差不多到了快十點半,警察終於收工。
蘇秋雨婉拒了他們的順風車,自己打車回家。
手機的最後一點電量,在她進家門時徹底耗儘。
她沒開燈,周身的力氣像是都沒了,她坐在凳子上,抬頭望著牆上的兩個黑白照。
屋內的能見度來自於窗外的路燈,因為安靜,雨聲格外清晰。
清晰到,像是能聽到它們敲打過萬物。
蘇秋雨的雙眉輕輕蹙起。
要說她對蔣紫菲有多少親情的情分在,其實少得可憐。
但畢竟,是親人。
雖然她老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哪有媽媽會這樣對待女兒。
可是她和蔣紫菲的臉很像,她就是蔣紫菲的親女兒,任何人看了都不會懷疑。
“我該怎麼辦啊,”蘇秋雨看著爸爸的遺像,終於流露出脆弱,“爸,我要怎麼辦。”
接下去的兩天,蘇秋雨一直在等消息。
唯一的好消息是,劉伯伯查出,蔣紫菲的失蹤不是當年那群歹徒乾的。
蘇秋雨鬆了一口氣。
那群歹徒窮凶極惡,如果是他們,那麼蔣紫菲極有可能已經被殺害了。
就算還活著,極大可能也是在遭受虐待,然後慢慢等著被殺害。
這群歹徒不要錢,不要任何東西,他們的唯一目的隻有報複。
確認不是他們,蘇秋雨心裡的大石頭重重落下。
這兩天,蘇秋雨除了等待消息,她將屋裡能收拾整理的,都收進紙箱了。
說來也怪,明明才回來一個月不到,可東西竟然有這麼多。
蔣紫菲的東西收拾了五個箱子。
她自己的也收拾了三個出來。
那些陳年的課堂筆記和舊書籍她暫時沒收,坐下來看書刷題,是她這幾年來一心亂就讓自己成功轉移注意力的唯一辦法。
但是這兩天,這個辦法好像有些失效了。
她時常看著發黃的筆記本,視線不知飄去了何處。
又熬過一天,仍然無音訊。
蘇秋雨終於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拉開抽屜時,她將鐵盒拿出,看著裡麵的紙條。
蔣紅芳,會是她嗎。
蘇秋雨拿起手機,第一次撥打紙條上的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告訴她,這個電話是空號。
蘇秋雨一時不知做什麼表情,幾秒後,她將紙條放回鐵盒裡。
起身拿了鑰匙和外套,她轉身出門。
沒關係,給她紙條的人至少還在。
要知道蔣紅芳是誰,去問呂曉倩就好了。
出門下樓,太陽晴好。
剛到公交站,蘇秋雨接到了諸麗珍的電話。
“他爹的,氣死我了!”諸麗珍火冒三丈,“小雨,邵珊珊那個賤人居然打電話來罵我!”
蘇秋雨一手抄在衛衣口袋裡,一手拿手機,目光隨意望著周圍街景:“她當初不是放狠話,說不屑跟你有聯絡了嗎。”
“就是呂曉倩在療養院的事,她罵我一直把小桃的外婆藏著,居然不告訴她!真是神金,我為什麼要告訴她啊?有病病!她誰啊,她哪位啊?我爸我媽我哥我舅都還不知道呂曉倩是誰呢,我還得跑去她邵珊珊跟前打招呼,問她認不認識呂曉倩?而且,誰知道她這些年一直像個蒼蠅一樣黏在顧墨霆和小桃身邊啊!她那話裡話外,說得好像小桃是她的誰一樣!”
蘇秋雨其實都快忘記邵珊珊的臉了。
就算那天在咖啡館裡見過,但因為她的妝容,她的臉好像還是模糊的。
唯一能記得的,隻有邵珊珊n年前罵她的那些話。
蘇秋雨道:“邵珊珊真的很能罵,她語速也很快。”
“哼!我想揍她,我要打死她!!!”
蘇秋雨笑笑:“息怒,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忍一時海闊天空,吵下去乳腺不通。”
“哼,我遲早揍她!欸,對了小雨,你的文件資料還在我這呢,你不是說回頭給我說嘛,那回頭怎麼還沒說呢。”
安靜了好幾秒,蘇秋雨慢聲道:“珍珍,我可以再回頭一下嗎?回頭給你說。”
諸麗珍神色變嚴肅:“小雨,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去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