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著消息,顧墨霆又落後靠旁了幾步,眉眼變冰冷,看著剛發來的文件。
忽然,一個奇怪的感覺襲來。
顧墨霆皺眉,轉過身去,長廊儘頭的拐角窗前,隻有一個剛走來的護工。
手下們回來等他。
顧墨霆久久望著那邊,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奇怪,終於收回視線。
蘇秋雨背靠著安全通道的樓梯轉角,呼吸非常急促,五臟六腑都像是在絞痛。
過去好幾分鐘,這種情緒都沒能被她壓下來,蘇秋雨靠著牆蹲了下來,拿出手機給諸麗珍發消息說一聲抱歉,她先跑了。
諸麗珍這會在裝死。
她承認自己欺軟怕硬,衝著四歲小女孩,她敢抱胸抬頭,指指點點。
但是一見到顧墨霆,諸麗珍的嘴巴立即被封印了。
不過彆說,這身打扮好像有某種神秘的精神力加持。
她藏在廉價墨鏡後的眼睛,生平第一次敢直視顧墨霆。
陳護工正在給顧墨霆說事情經過。
眼見一直能說會道的陳護工這會兒被顧墨霆的強大氣場所壓,講話結結巴巴,諸麗珍欣慰於眾生平等時,還想把墨鏡借她。
小桃在旁邊扁著嘴巴,眼眶紅紅的。
顧墨霆聽完看向小桃:“誰幫你查的?”
小桃嘴巴抿成一條線,沒有說話。
莊健忙道:“顧總,這事我們也不知情。”
薑邛跟著撇清關係:“不是我們查的,小小姐沒有同我們提過半個字。”
顧墨霆蹲下身,黑眸嚴肅淩厲:“小桃,你必須回答我。”
小桃眼眶泛紅,忽然,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委屈落下。
越哭越傷心,小桃張開嘴巴嚎啕:“小桃沒有媽媽,但是為什麼小叔不告訴我,小桃是有外婆的!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外婆嘛!!”
她忽然轉身,邊哭邊朝長廊的另外一邊跑去。
薑邛快速道:“顧總我去追!”
顧墨霆起身看著小女娃跑走的背影,頓了頓,他朝諸麗珍看去。
諸麗珍正拿出手機要點開蘇秋雨發來得消息,見顧墨霆望來,她把手機收回,硬著頭皮看他。
顧墨霆嗓音低沉:“諸麗珍?”
諸麗珍心道我的媽呀,忽然一抬手,露出燦爛笑容:“hi!學長!”
“療養院的這筆費用,你支付了四年?”
“對啊。”
“為什麼要支付?”
台詞早就準備好了,諸麗珍悲傷道:“唉,呂阿姨是蘇姐姐的親媽,算是這世上還活著的和蘇家有密切牽扯的人了,我沒道理不照顧她。”
顧墨霆麵淡無波,一雙黑眸深得讓諸麗珍辨不清他的喜怒:“你怎麼找到她的?”
“我一直知道她啊!當年小雨還活著的時候,她就找上小雨了,那時我和小雨正在逛街,有次小雨接到她的電話,我就順路也去見她了,就這麼認識了。”
這句“當年小雨還活著的時候”,讓顧墨霆眉心微攏。
他沉默轉開視線,漆黑的眼眸看向緊閉的病房門。
他不說話,諸麗珍便也不說話。
她悄悄拿出手機,打算看看蘇秋雨發了什麼給她。
顧墨霆忽然看向陳護工:“這四年來除了她,還有其他人來過嗎?”
諸麗珍大驚,忙看向陳護工,拚命使眼色。
陳護工看了眼她的墨鏡,看不清她的眼色。
對顧墨霆點頭:“有!有一個女人來過幾次,和呂姐關係不錯!這女人很邋遢,凶巴巴的,身上還經常有一股子酒味。她不愛理人,還莫名其妙衝我發過兩次火。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
回憶起這人,陳護工一肚子的槽要吐。
顧墨霆道:“有她的照片嗎?”
諸麗珍趕緊道:“沒有!這個女的太壞了!陳護工跟我告狀好幾次了,我都想打她呢,可惡,早知道讓陳護工拍下她的照片了!這樣,學長,下次她過來,我給你打電話,怎麼樣?”
陳護工伸手指向上麵:“沒事,沒照片,這有監控呢!”
諸麗珍:“……”
顧墨霆看向正對著病房門口的監控:“她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陳護工回憶:“有兩個月了吧。”
兩個月,記錄不一定還有保留。
顧墨霆吩咐莊健去查,手機接到薑邛的電話。
“顧總,小桃小姐一直哭,我先抱她回去車上。”
“看好她,我很快下來。”
“嗯!”
聽到他要走,諸麗珍長鬆一口氣。
尋到一個機會,她立即給蘇秋雨發消息:“四年不見,學長好像更可怕了,大魔王的究極進化!”
離開時,顧墨霆看了諸麗珍一眼。
諸麗珍立即條件反射般咧嘴微笑:“學長再見。”
顧墨霆道:“呂曉倩是小桃的外婆,以後她的費用,由顧家出。”
諸麗珍沒敢吱聲,這事她做不了主。
顧墨霆看著她,唇瓣輕啟,但張了張嘴巴,卻什麼都沒說。
話到嘴邊,他怯了。
諸麗珍腦子一熱,脫口道:“啊,學長,她們的骨灰我還沒找到的,真的不是我的錯,我不是家屬沒法領,程序很不合理,等我搞定好所有流程回去,已經找不到了。”
顧墨霆黑眸黯了下,一聲不吭,轉身離開。
蘇秋雨坐在療養院後麵的廢棄公園裡。
諸麗珍遞給她一瓶水,坐下將剛才發生的經過幾句話說完。
台階很涼,秋天為本就廢棄的公園更增一抹蕭色。
蘇秋雨感激道:“珍珍,謝謝你。”
諸麗珍擔心:“真是沒想到,你才從嶺寧回來,半個月都不到,他也跟著回國了。不過海城那麼大,以後應該碰不著,小雨,你可千萬彆回嶺寧了。”
“其實嶺寧,挺好的。”
嶺寧是海城周邊的一座三線小城市,兩地高鐵隻要半小時,生活節奏緩慢,過去這四年,蘇秋雨在嶺寧過得很好。
要說不足,就是嶺寧的工資水平和教育資源遠不如海城。
她現在想要重新參加成人考試,24歲,也還年輕的。
諸麗珍歎:“唉,你們兩個當年多般配啊,人群裡發著光,你倆走到哪都是焦點,怎麼現在變成了這樣呢。可惜我膽子小,否則剛才在樓上,我應該指著學長罵一頓的。”
蘇秋雨淡笑:“你罵他乾什麼。”
“罵他沒保護好你啊!他媽派人把你打成那樣,他人呢?那麼早的死國外去乾嘛啊?可惡!我現在還做噩夢呢,夢見我開車趕去,你都是血的倒在水裡,老嚇人了!真是氣死我了,他媽是什麼老賤人,你那會兒都跟她兒子分手了,她兒子也如她心願出國了,她居然還派人把你的肋骨活活打斷!神經病!當初她明明那麼喜歡你,一翻臉,直接奔著要你死來下的死手!”
蘇秋雨輕聲道:“珍珍,彆說了,翻篇了。”
“才不呢,沒打回來就不叫翻篇!”
“可如果不是顧氏下場幫忙,殺害我爸他們的那些壞人就跑出境,永遠都抓不到了。”
想到蘇伯父的慘死,諸麗珍抿唇,安靜了陣,她悶悶道:“小雨,你彆回嶺寧,好不好。”
蘇秋雨答應不了。
她口罩下的唇角揚起:“我……儘量。”
一個小時後,蘇秋雨回到家。
老式的鑰匙插進鎖孔,淤滯一聲,門開了。
推開門的一瞬,一個人影朝她撲來。
蘇秋雨的反應很快,避開了迎麵而來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