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天。
江城市東坪區的城鄉結合部,一間隨意用紅磚加鐵皮搭建成的房子內。
陸凡正跟一名年輕婦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個小茶桌,上麵放著一個黑色塑料袋。
年輕婦人約莫三四十歲,容貌雖好,眼角卻掛著不符合這個年齡的魚尾紋,此刻,她的神情中帶有那麼一絲屈辱。
“姨,我知道現在叔正臥病在床,急需要一大筆錢動手術,我也知道,你現在正在給大女兒張羅婚事,想要通過聘禮來湊齊這筆錢。”
“現在,我已經把錢帶來了,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陸凡說話間,用手拍打了一下黑色塑料袋。
“來之前我也打聽過了,你給大女兒張羅的幾門婚事,一門是鎮上賣肉的張姓人家,一門是在城裡跟著建築隊做木工的,還有一門是東平區政府的一名辦事員。”
“這些人中,年紀最小的也都快三十了,甚至還有離異的,跟你家大女兒差著十來歲,將來嫁過去也不會有什麼共同語言。”
“我今年才十七,跟你女兒差不多大,我爸是常樂縣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長,我媽是縣紡織廠的人事部主任,都吃著國家糧,家庭還算殷實。”
“要是你家姑娘嫁給我,雖然不能保證大富大貴,但是讓她一日三餐,有魚有肉,不用為生活擔憂奔波,還是能做到的。”
陸凡覺得自己說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自己的年紀、成長潛力、家庭背景以及未來暢想,該擺的條件都擺出來了,現在就看對方的選擇了。
等了片刻,對方仍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
風穿堂而過,沒有帶來一絲涼意,卻掀開了內屋的布簾子,兩顆小腦袋抵在一起,忽隱忽現。
陸凡知道,那就是自己未來的的大姨子白露和媳婦白霜。
自己那老丈人是個會取巧的,喜歡用節氣來取名。
前世,白露還不到十八就嫁人了,就是嫁給了附近鎮上那個張姓屠夫,但是在成親當天,迎親的婚車就被一輛拉土車給撞成了餅。
後來張家到白家大鬨一場,說是白露把人給克死了,並且把作為聘禮的五萬塊錢要了回去。
自己那個嶽父沒錢動手術,隻能無奈歸西。
自己的嶽母,眼前的這個女人,身體也垮了,沒過兩年就隨著嶽父去了。
隻剩下白露拉扯著小白霜長大。
這個時候的城鄉結合部就是一個大村子,家家戶戶都認識,一旦有個流言,很快這一片的人都知道了。也是因為這件事,白露終身未嫁。
自己和白霜結婚的時候,已經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生活過得十分不如意。
大學畢業後,父親想讓自己進入警務係統接班,但是自己心中向往的是星辰大海,在大城市飄蕩幾年,然後回到江城準備大展宏圖,結果最後血本無歸,不僅僅把自己和父母的積蓄全部填進去,還欠下了很多外債。
就是在那種有些絕望的日子,自己認識了白霜,後來這兩姐妹一直陪著自己,慢慢地從頭開始創業,最後也積攢下了千萬家產。
以前,陸凡就想,要是自己能提前認識她們,一定幫助她們擺脫那種苦難的命運。
今天早上,陸凡發現自己重生了,而且時間點,正巧是白露要即將嫁人的時間節點。
所以,他不管不顧地直接把家裡的全部積蓄提了出來,帶上就趕了過來,找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找到白家。
父母的銀行存單,藏在什麼地方,密碼是什麼,現在自己不知道,但是以後的自己全部知道。
至於為什麼用這個截胡的辦法,來為白家解決困難,而不是直接把錢借給他們,那是因為他怕五萬塊錢不夠白父的手術費,白母會繼續把主意打到白露身上。
對於白母的這種行為,陸凡也沒法指責什麼,畢竟事關生死。如果自己親爸需要用錢救命,他也會把自己給賣了。
但其實這裡麵還有一個主動和被動的問題,現在的白露,隻能被動地接受自己的命運,主宰的權利掌握在白母手中。
陸凡看著年輕的嶽母,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怨氣的。
他敲了敲桌子,第一次表現的有些不耐煩。
“姨,行不行?行的話,咱們就把這件事定下,不行的話,我就帶著錢走了。”
女人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變化,她輕聲問道。
“孩子,你家大人呢?”
“我還有幾個月就成年了,家裡的事情我自己就能做主。”
“可是,也沒個媒人見證。”
“姨,我叔可是還在醫院裡躺著,你拿著錢早點給他做手術多好。我找個媒人倒是也方便,可是一來一回不是浪費時間麼!萬一叔的病情加重了呢?”
“那你準備什麼時間迎娶大妮?”
“這個不著急,我的年齡還不夠歲數,可以先把事情定下,等我們都到了法定年齡再說。”
看著男孩大踏步走出屋子,推著放在院子裡的自行車離開家門,柳月娥還是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下午,柳月娥做完工,又去一家小紡織廠拿了些布頭,回來的時候就在巷子裡碰到了男孩。
對方盯著自己看了一會,才問道,你是不是白露白霜的娘?
她回答,是的!
然後男孩就跟著自己走進了家門,直接將五萬塊錢拍在了小桌上。
並且說了那麼多令人難堪的話。
自己家雖然著急用錢,但不是賣女兒,自己也想為女兒尋個好人家。
可現在這個年月,能一次拿出五萬塊錢當聘禮的家庭,實在是太少了。
她找媒婆尋了好久,才找到三家有點意向的,那也是因為自己女兒漂亮,對方才願意繼續談,媒婆來回了好幾次,聘禮已經談到四萬多了。
沒想到,今天直接有人帶著五萬塊錢上門了。
柳月娥看著五萬塊錢,心裡如釋重負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陣鑽心的委屈。
對方那個態度,分明就是拿著錢來買人的。
想到還在醫院受罪的孩子爸,她禁不住抹起眼淚來。
“媽,那個壞蛋欺負你了麼?你彆哭,我去找他算賬。”
紮著羊角辮的白霜,一臉氣憤地從屋裡跑出來,抱著柳月娥的胳膊說道。
柳月娥反手將對方抱在懷裡,雖然止住了哭聲,但是淚水卻無聲地流了下來。
“白露,他以後就是你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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