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王煥奉命前往寒澗山穀,求救葉無雙的時候,陶景元便再三囑咐過王煥,一定要將葉無雙請來,一定不要讓葉無雙去蒼雲學院。
否則,踢館之事,必見血,必出命!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在來的路上,動起小聰明,擅作主張的避重就輕,想要蒙混過關。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葉無雙竟早就對帝都內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事到如今,葉無雙能答應前往帝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他又豈能拒絕,豈敢拒絕?
為今之計,唯有暫時穩住葉無雙,然後提前將此事告知師尊陶景元了!
一念及此,王煥一邊駕馭劍羽隼騰空而起,一邊悄悄探手入懷,捏碎一枚玉簡。
然而這一切,他以為自己做的極為隱秘,卻並不知道,一舉一動都儘皆落入葉無雙眼底。
不過,葉無雙卻並未阻攔,隻是淡淡一笑,佯裝不知!
下方,望著展翅騰空的劍羽隼,遮天蔽日般徐徐消失在雲端之上,葉擎天老眼泛紅,不自覺的向前小跑兩步。
似乎想要追趕,可又瞬間停下。
他知道,以他如今的實力,根本追不上劍羽隼。
但他更知道,今日一彆,以後再想見到自己的這第三子,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在廣袤的天劍大陸之上,很多人,有時候一彆,可能就是一輩子!
可身為父親,看到自己的孩子茁壯成長,奔向了更好的前途,走向了更廣闊的天空,他自然不願成為兒子的絆腳石。
隻能強壓下心頭不舍,望著葉無雙離去的方向,久久注視,滿含不舍!
“父親!”
作為葉家老大的葉文風,自然也瞬間看出來父親的想法,急忙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父親那已經微微發駝的脊背,安慰道:“放心吧,三弟一定會回來的。”
“而到那個時候,才是我們能夠家人團聚,安度餘生的時候!”
葉無雙近半年來表現出的實力,的確令無數人刮目相看,震驚不已;可僅僅如此,也隻能在東荒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與強者林立的中州比起來,依舊隻是滄海一粟。
在這種情況下,葉無雙就算留下,就算能夠保證葉家,保證蒼雲,保證東荒暫時無憂,但卻絕對不會長久。
天劍大陸上的那些勢力,那些家族,那些大國,個個利益熏心,無一不想著登臨巔峰,一統天劍。
而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開戰,素來被稱為整個天劍大陸五洲之中,實力最弱,資源最匱乏的東荒,絕對難以幸免。
因此,想要確保東荒穩定,不受侵犯,就必須要強大起來,至少出現一位帝境武者,才有可能震懾住彆有用心的龐大勢力。
而這個重擔,數千年前壓在了楚羽大帝肩上;數千年後,則壓在了葉無雙身上!
“道理,為父都明白,能者多勞嘛。”
葉擎天回頭看了葉文風一眼,苦澀一笑,道:“不過,身為人父,誰又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去受苦受累呢?”
“對我而言,什麼武道巔峰,什麼天下太平,都不及你們兄弟三人健健康康,安安穩穩的活著好啊!”
“會的!”
聽到此話,葉文風下意識緊緊摟住葉擎天的肩膀,重重點頭。
“報!”
就在此時,一道驚呼聲,卻突然傳來。
緊接著,隻見一名葉家守衛,滿臉驚慌的狂奔而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葉擎天麵前,著急說道:“啟稟族長,二少爺他他剛才突然離開後院,強闖關隘,進入了山脈深處。”
“說說是要去中州,提前為三少爺開路”
什麼?
聽到此話,葉擎天、葉文風父子二人,儘皆變色,神情大驚。
“逆子,這個逆子!”
葉擎天氣得渾身顫抖,怒喝連連道:“且不說他本就隻剩單臂,就算是四肢健全,以他的修為,去了中州,也是九死一生啊!”
“父親莫急,二弟重傷初愈,又是徒步離開,定然走不了多遠。”
看到葉擎天氣急敗壞的樣子,葉文風也神情凝重起來,急忙安慰道:“我這就率人將他追回!”
“好好好!”
聽到此話,葉擎天仿佛瞬間抓住了主心骨,急忙說道:“文風,你就綁,也要把這個逆子給為父綁回來,切不可讓其肆意妄為,前去送死!”
“是!”
葉文風點了點頭,當即召集守衛,入山追尋。
帝都,騰劍宗。
陶景元一襲銀灰色劍袍,頭挽道髻,背負寶劍,正盤坐在位於寬闊的演武場中那聳立的高台之上,雙手掐訣於胸,不斷擴散出道道靈氣。
那些靈氣並不具備銳利之氣,反倒十分柔和,自陶景元腦後嫋嫋而起,卻又在升至半米左右的虛空處,突然一分為四,朝聳立在演武場四角的四根通天石柱,不斷沒入。
而隨著靈氣的沒入,原本通體漆黑,古樸破舊的四根石柱,竟閃爍出道道微光,皆自石柱頂端,迸射出一道璀璨靈芒,直衝天際。
四道璀璨靈芒在穹頂之上彙聚,形成一個巨大的白色球體,其內有日月轉換,其外有電弧流轉,懸空旋轉,不斷的散發出一股股厚重之氣,將整個騰劍宗籠罩其中,仿佛覆蓋了一層堅固的薄膜,顯得極為奇異!
噠噠噠
就在此時,一道清脆的腳步聲,突然傳來。
依舊一身火紅長袍的烈陽長老,臉色難看的拾級而上,徑直登上高台。
“宗主,剛收到消息,帝都外又來了上萬武者,支援蒼雲學院,加入圍困大軍。”
烈陽長老快步來到陶景元麵前,微微站定,俯身拱手,輕聲說道:“雖然隻是一些蓄精、修命二境的武者,但加上之前陳四海帶來的帝都武者,以及蒼雲學子,如今我騰劍宗外,已經整整圍困三萬餘武道入途,四大境界的武者。”
“一旦衝破屏障,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此話一出,原本雙眸緊閉的陶景元,手下的動作陡然一滯,隨之睜開雙眸,乜了眼旁邊的烈陽長老,旋即抬頭望向頭頂上空的巨大靈球,淡淡說道:“宇涵那邊怎麼說?”
“他們還能怎麼說?”
烈陽長老聞言,頓時氣憤的抱怨道:“一群中州來的紈絝子弟,傲得很,根本不將我們這些小國武者放在眼裡。”
“若非是隋宇涵那丫頭還明白點事理,取出總部令牌,壓製他們;恐怕他們現在已經不顧反對,衝出宗門,與陳四海大戰三百回合了!”
“大戰三百回合?”
聽到此話,陶景元頓時笑了,道:“他們以為利用陣法,贏了方無上,就當真在這蒼雲帝國,天下無敵了啊!”
“可不是麼”
烈陽長老歎息一聲,附和道:“要我說,當初方無上就不該答應他們的挑戰,結果落敗不說,還令整個蒼雲武者蒙羞,如今”
“如今彆說是蒼雲學院的那些學子了,就連咱們宗內的不少蒼雲弟子,都對考核團充滿惡意;短短半個月來,已經發生不下於十次內鬥了。”
“此事,倒也怪不得方無上。”
陶景元歎道:“那日,宇涵上門踢館,連敗學院十大學子,數位長老;若是方院長再不出頭,蒼雲學院的顏麵將徹底掃地。”
“可就算他出手了,不也沒能留下學院顏麵,反而還將整個蒼雲武道界的臉,都給丟儘了?”
烈陽長老下意識的抱怨一句,旋即又緊蹙眉頭,疑惑道:“不過,說來也怪;方無上成名數百年,早就跨入了武道;如今,即便沒有玄境巔峰,也應該有著玄境初期的修為吧。”
“而我看那些隋家武者,最強的也不過是玄境後期,還是剛晉升不久;我實在想不通,方無上怎麼會敗給他們?”
“方無上不是敗給了他們,而是敗給了中州陣法,是敗給了一時托大!”
陶景元解釋一句,悠悠說道:“那日比試,剛開始宇涵等一眾隋家子弟,根本不是方無上的對手;可惜方無上過於托大,竟提出讓他們一起上。”
“隋家九合三才陣,據說乃是脫胎於上古妖庭的三級陣法;即便是放到現在,也是七品陣師才能布下的強大殺陣,彆說是方無上了,即便是本尊遇上,都沒有破陣的把握。”
陶景元淡淡說道:“那日,方無上現身之後,連敗數名隋家子弟,我便勸說就此罷手;可惜方無上非要找回麵子,不惜托大,要以一敵九。”
“結果,隋家子弟直接布下足以誅殺離末大能的九合三才陣,若非我及時出手,方無上此刻怕就不是重傷那麼簡單了!”
“唉”
聽到此話,烈陽長老頓時無話可說。
騰劍宗與蒼雲學院,在蒼雲帝國競爭數百年之久;身為騰劍宗長老,他自然巴不得方無上吃癟,巴不得蒼雲學院丟臉。
可卻也明白,蒼雲學院作為本土宗門,乃是整個蒼雲帝國所有武者心中的武道聖地;若是一比一,單靠實力取勝,倒還好說。
但群而攻之,還用陣法;無論怎麼說,都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做這些事情的人,還並非是本地人士,而是一群外來武者。
這對於整個蒼雲武道界來說,自然是無法接受的!
“宗主,如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啊。”
烈陽長老頓了頓,又急忙說道:“這利用四象石柱布下的防禦陣法,或許能夠抵擋陳四海一時,但卻很難抵擋一世。”
“依我看,事到如今,乾脆直接將考核組交出去算了;反正是他們惹的事,便由他們自己去解決。能化解的了最好,化解不了,被殺被刮,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胡說!”
不待烈陽長老說完,便被陶景元直接打斷,嗬斥道:“考核組乃是總部特派,若是在咱們這裡出現意外,一旦總部怪罪下來,騰劍宗蒼雲分舵恐怕再難以生存!”
“那該怎麼辦?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啊?”
“莫慌!”
陶景元此刻胸有成竹道:“踢館之事,雖有不妥,但方無上與隋家子弟的比試,終究是正大光明,有約在先的。”
“若非是這個陳四海帶頭鬨事,事態遠遠不會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故而,隻要解決了陳四海,我宗危機,自當化解!”
“這個我知道。”
烈陽長老無奈道:“可問題是,我和宋琦,已經多次與陳四海交談過了,歉也道了,罪也賠了,就差下跪求饒了。”
“但陳四海倔得很,始終不肯鬆口,非要我們交出考核組”
“我們勸不住他,自有人能夠勸他。”
陶景元淡淡一笑,道:“他不聽我們的,難道還敢不聽自家主子的?”
自家主子?
聽到此話,烈陽長老先是一愣,不明所以;但很快,便雙眸一亮,驚喜道:“宗主,你將葉公子請來了?”
“嗯。”
陶景元微微點頭,剛要回答,卻感覺懷中突然一悸,當即笑道:“看,破局之法,這不就來了?”
話音未落,他當即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簡,迫不及待的釋放靈識,查看信息。
然而,下一刻,陶景元卻陡然變色,噌然起身。
“壞了!這個王煥,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啊?”
看到素來沉穩的陶景元,突然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烈陽頓時傻眼,驚道:“宗主,怎麼了?莫非王煥未能將葉公子請來?”
“請是請來了!”
陶景元一把捏碎玉簡,憤憤道:“可葉無雙並未直接來我騰劍宗,反而去了蒼雲學院!”
什麼?
此話一出,烈陽長老瞬間愣住,徹底傻眼。
明明是騰劍宗邀請的葉無雙,可葉無雙卻並未直接來騰劍宗,反而繞道去了蒼雲學院。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顯然,葉無雙是想要先看方無上的情況,先去調查取證,而後再來處理此事。
可此番蒼雲學院受了委屈,丟了臉麵,葉無雙前去詢問,誰會說騰劍宗一句好話?
如此一來,想要讓葉無雙幫騰劍宗解圍之事,怕是希望不大了啊!
“事情,怕是有些難辦了啊”
陶景元此刻揉著太陽穴,犯愁道:“你速速安排下去,我宗弟子全部於後山集合,一個時辰後,但凡還滯留在宗門之中的,皆以逐出山門論處!”
“好!”
烈陽長老一點頭,旋即問道:“那考核組的人怎麼辦?”
“他們。”
陶景元遲疑了一下,當即吩咐道:“暫時不要通知他們,隻是撤走弟子;若是他們詢問,就說就說陣法將破,我們準備與敵人血戰!”
“啊?”
烈陽聞言一愣,驚道:“如此一來,不就相當於將考核組給交出去了嗎?”
“葉無雙都不站我們這邊了,不交出去,還能怎麼辦?”
“額可宗主剛才不是說,考核組萬一出事了,總部那邊不好交代嗎?”
“總部那邊怪罪下來,頂多解散分舵;可葉無雙這邊若是怪罪下來,可就不是解散分舵那麼簡單了!”
陶景元無奈的歎了一聲,吩咐道:“事到如今,兩頭都是死路;不過是多死人和少死人的區彆罷了。”
“他奶奶的,一群中州紈絝惹的事,憑啥讓我分舵數萬子弟賠命?不管了,先保住咱們自己人再說!”
“好!”
聽到宗主都罵臟話了,烈陽長老頓時眼皮一跳,急忙點頭。
“對了。”
烈陽長老剛要離開,陶景元卻突然再次開口,說道:“交出去之前,先把宇涵帶去後山,就說就我有要事找他!”
那群隋家子弟死不死無所謂,可隋宇涵不僅是總部的唯一女弟子;而且還是自己大師兄的親侄女,這要是在自己地盤上出事了,他可就真沒臉去見大師兄了!
“是!”
烈陽長老自然也知道隋宇涵的身份不一樣,當即也不多問,點了點頭,便急忙轉身匆匆離去。
“唉,師尊啊,我真的儘力了”
望著烈陽長老離去的背影,陶景元長歎一聲,右手旋即抬起,朝頭頂上空的靈氣圓球,隔空一點。
啵
懸浮在穹頂之上的靈氣圓球,頓時四分五裂,化作波紋,迅速朝整個騰劍宗周遭,蔓延而下。
陣眼已封,屏障不處半個時辰,便會徹底消散。
而這半個時辰,便是他陶景元為騰劍宗分舵子弟,預留的最後逃命時間!
與此同時,蒼雲學院,廣場之上。
呼呼
天空驟然一暗,狂風隨之大作。
一道遮天蔽日的龐大黑影,突然從天而降,瞬間落在了寬闊的廣場之上。
劍羽隼屈足伏地,雙翅展開。
葉無雙、柳傾城、藥家軒,以及王煥四人,隨之一一走下鳥背。
“五品妖獸就是快啊,原本需要數日的路程,僅僅一個時辰便抵達了。“
柳傾城此刻一邊感歎,一邊好奇的打量周遭,卻發現原本熱鬨非凡,人影匆匆的蒼雲學院廣場,此刻竟一片空蕩,毫無人影,不禁疑惑道:“三哥,學院怎地如此冷清啊?”
“想必,都隨陳老前輩去騰劍宗報仇了吧。”
“哼,蒼雲學院傾巢而動,彆說是區區一個騰劍宗分舵了,即便是戒備森嚴的楚皇宮,都難以抵擋。”
葉無雙話未說完,藥家軒便在身後搶先說道:“這下,那幾個不知所謂的隋家武者,必定玩完!”
話音落下,藥家軒忍不住冷笑兩聲,得意起來。
前段時間,他為了追求隋宇涵,可沒少受那些隋家子弟的欺辱;如今,得知對方吃癟,自然有些幸災樂禍。
甚至,他似乎還覺得不過癮,又故意望向低頭沉思的王煥,問道:“王兄,蒼雲學院傾巢出動,你覺得你們滕劍宗能否擋住啊?”
“能不能擋住,我不知道。”
王煥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藥家軒的意思,當即淡淡笑道:“不過,我若是五公子,肯定是希望騰劍宗能擋住的。”
“為何?”
“你想啊,萬一我騰劍宗覆滅,那些隋家子弟必定失去庇護;屆時,那位隋小姐怕也就危險了”
“啥?”
此話一出,原本滿臉得意的藥家軒,頓時變色,神情大驚,急忙快走兩步,追上葉無雙,著急道:“公子”
“他嚇你呢。”
葉無雙直接打斷藥家軒,搖頭笑道:“你也不想想,隋宇涵乃是陶景元大師兄的親侄女,陶景元會讓她出事嗎?”
“也對哈”
藥家軒一滯,旋即憨憨而笑;而後狠狠瞪了王煥一眼。
這小子,看著老實巴交;沒想到,心眼還挺多。
若非葉無雙提醒,他還真就著道了呢!
葉無雙見狀,也懶得搭理藥家軒,而是直接抬頭,望向蒼雲學院深處,朗喝道:“方院長,這是打算避我不見嗎?”
筆趣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