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山花了半個多時辰,循序漸進,攻破黑頭陀的本能警惕。
從不重要的地方,問到緊要秘密,譬如黑頭陀本身師門秘法,又比如這三個山寨背後靠山等等,把想知道的東西,都盤問了個乾淨。
隨後他一彈指間,送這頭陀了了賬,自己就蟠踞在頭陀嶺上,修煉起來。
兩日三夜的時間裡麵,他取用這頭陀嶺上的藥材,提煉出精粹,配了許多金丹法酒飲用,讓這小孩子的身體,變得氣血充盈,經脈堅韌。
也是借著這個過程,蘇寒山對這具身體各個部位的元氣,掌握深入,按照自己當初的經驗,做出一些適合這個身體的微調,就準備淬煉天梯。
不出所料,果然是沒有成功。
在尾椎出現一點細微傷損的時候,他果斷停止了這個步驟。
這足以說明,以常態的玄功吐納之術,根本把握不到這個身體裡,與生俱來的那些無形魔頭,仿佛那些魔氣,真的不存在。
但是,在這個身體,想要向更高層麵進化的時候,就會因為欠缺了關於那些無形魔頭的了解,而功敗垂成。
蘇寒山有想過,要不要靠著自己感受到的微妙缺陷,來逆推出身體裡那些魔頭的存在狀態。
但是他稍一推敲,就發現其中工作量,龐大得難以估量。
七十二種誘魔法,從結果來看,信息量其實並不算很大。
可是,其中任何一套誘魔之法,源頭如何闡發,細節如何增刪拿捏,在曆史上徐徐推敲出來的時候,所耗費的心血智慧,恐怕都足以填滿一萬座書庫。
蘇寒山想要憑借一己之力,來完成這些工序,屬實有些自討苦吃。
也怪他極愛武功,一時犯了癡性,才有不自量力、追根究底的興趣。
但當下來說,還是直接照搬本土文明已經探究出來的成果,比較方便。
“就從倒懸火山誘魔法,開始試起吧。”
蘇寒山定了定心情,白皙的手指,從小腹心口幾個穴位,反複戳點,直至脖頸,肩,腰,額頭。
每一套誘魔之法,也自然有對應的拳法,還講究要練到什麼樣的狀態。
蘇寒山直接用精神搬運氣血、刺激穴位,就能夠達到把拳法練到相應火候的狀態,然後驟然閉上眼睛。
這裡冰天雪地,而且又是江南金陵,根本沒有火山。
但是,蘇寒山的精神觀想營造出來的幻境,對於這個小孩子的身體來說,跟真實的火山,也沒有什麼區彆。
他見過雪嶺郡長樂山房的火山岩漿之氣,研究過司徒雲濤的地火吼聖真經部分奧妙。
這個時候塑造出來的幻境,甚至有著濃濃的硫磺煙塵味道,能夠順風飄到山下去。
頭陀嶺營寨中心,這一大片被夷為平地的地方,在隨後的幾天內,出現了更奇特的景色變化。
有時候紅光滔滔,猶如處在火山內部,有時候風聲呼嘯,猶如在冬日懸崖之下,有時候又碧波滔滔,來回蕩漾,似乎要溺亡生靈。
蘇寒山心中有感,逐漸捕捉到了一些對應的魔氣。
紫金山裡麵,另外兩個山寨的人,這段時間一直沒看到頭陀嶺的人出來活動,本來就覺得有些蹊蹺,各自派人過來打探。
探子們見到山路及營寨裡麵,那麼多倒斃的匪徒,已經心驚肉跳,又發現山頂上一大片異常的景色,更是駭然難言。
那玉雪可愛的孩童,盤坐在黃布之上,置身於那些水火風煙之中,巋然不動,本來該是一個十足的仙童氣象。
奈何滿山屍骸對比之下,硬生生把這幅場景,襯出了十足的詭譎邪異。
尤其是那些水火風煙,有時候不經意的一變,又顯出鬼哭狼嚎之相,似乎有千百隻被病痛折磨,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事物,在裡麵晃蕩。
那些平日裡吹噓自己手段殘忍,喜歡以野獸猛鬼為外號,津津樂道,以此為榮的土匪探子,個個嚇得麵無人色,倉促逃走。
他們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他們逃走的時候,山頂上的小童,已經睜開了眼睛。
蘇寒山眼中幽藍的光澤,微微閃爍,已經在剛才那些探子身上,用金丹惰性元氣,留下了極其隱秘的玄陰劍瘟標記。
自從經營五雷夢境以來,他的玄陰劍瘟,除了能夠折磨中咒者之外,更是多出了竊聽、定位的功效。
他得知降魔武道奧妙之後,心中大有欲求,聽了黑頭陀那些消息,便粗略定了個計劃。
光明正大在頭陀嶺上,盤桓這些日子,也可以說是故意為之。
探子們無知無覺,回到各自山寨,稟報了頭陀嶺全滅的事情。
那兩個山寨當家的,也是心頭大震,親自出了山寨,遠遠來觀望了一下頭陀嶺上的狀況,便帶人直奔金陵城而去。
春秋戰國的時候,楚威王熊商於石頭城築金陵邑,金陵之名源於此。
後來漢末三國時期,東吳的孫權在此建都,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自此開始崛起。
東晉、南朝的宋、齊、梁、陳,也相繼在此建都,故而又有“六朝古都”之稱。
到了大宋建國以後,這個地方分封給了曹家,百餘年的經營下來,金陵王曹家的府邸,已經成為整個金陵城中心地帶,最宏偉的一座建築。
王府門前的兩個石獅子,分彆重達五萬斤,眼神活靈活現,按爪露齒,威嚴赫赫,全然不像一般富貴人家門前的獅子那樣憨態可掬,圓頭胖腦。
所有行人,在門前這條寬大長街上路過的時候,都會感覺被兩頭巨獸居高臨下,洞察身心,連大氣也不敢喘。
銅釘朱漆大門,沉重堅實,尋常要八個壯漢,才能推動開合,高大寬厚的圍牆之上,可以供人行走巡邏,王府四角,不乏高樓,正好可以俯瞰內外。
王府西南一角,有一片寬闊的演武場。
這時候正是下午,一天裡麵陽氣最盛的時候,就算是冬日,人一活動起來,也有幾分燥熱。
金陵王世子曹英,站在演武場中,手上拿了一把六尺大弓,玉扳指扣住弓弦,緩緩向後拉開。
隻有弓,沒有箭。
等他手指鬆開,弓弦嘣的一聲,就彈了回去。
強弓空放,乃是大忌。
沒有箭支來承受力道,弓弦彈蕩之間,很容易震傷弓背,多拉幾回,任是銅胎鐵臂的傳世寶弓,也要當場斷去。
假如被崩斷的弓背打中,指不定就把拉弓的人打死。
但是曹英這樣空放了一次,手上的大弓,卻沒有任何一點損傷。
因為他並不是真正空放,而是在手指上,沾了一點麵粉。
他射出去的箭,就是那一撮粉末。
強弓的力道,被他凝聚在那些粉末之上,使那一撮麵粉破空不散,打中了百步外的精鋼箭靶。
白色的粉末,深深沁入了銀色的鋼鐵之中,用手怎麼擦都擦不掉。
“不用功力輔助,隻憑著箭道上的造詣,對力量的引導、拿捏之精準,就讓一張強弓的力道,完全發揮在一撮粉末之上。”
旁邊一個頭戴黑帽,四十來歲,身材健壯的錦衣男子,拍著手讚歎不絕。
“小王爺雖然還是降魔境,但憑著這份技藝,就算是十個與你功力相同的武林中人,也絕非你的對手。”
他這還不是故意恭維,而是實話實說。
**的力量,相比於內功的力量來說,總是要粗笨很多的。
但如果僅僅憑著**這種最平凡的力量,都能夠引導弓力,聚於粉末,做到此種違反常識的事情。
一旦曹英跟彆人交手,也用上了內功,彆人同等的功力,絕難抵擋住這種凝聚到極點的箭勁。
“哈哈哈,馮先生謬讚了。”
曹英也有幾分自得,“依馮先生看,我這樣的箭術,如果手持祖上傳下來的翼聖天弓,能不能跟陸行仙爭鋒?”
這個馮先生,本身就是一位陸行仙,在江湖上極有名望,號稱天仙門主水晶人魔馮坤。
金陵王曹鴻,也是費了不少周折,才把他請到王府之中,聘為客卿。
馮坤雖說有心跟曹英交好,倒也不必真的刻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