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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漢子的“摩訶無量”這一招,剛施展出來的時候,原地立刻迸發出一條長達兩百丈的龐大龍卷,屹立在群山之間。
但這一股風柱,又在轉瞬之間,越壓越小。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條龍卷風,就已經壓縮得隻剩下大約二十丈高。
羊角妖人的雕像,徹底被吞入旋風之中,層層裂解磨損,看似普通的黃銅材質下,遍布著老妖意念凝聚的妖氣脈絡,猩紅發光,觸目驚心。
僅僅是那種猩紅光芒,就好像帶著一種邪惡的脈動,能夠讓普通目擊者心臟亂跳,血液不暢,心脈間開始沉積毒素,直至暴斃。
中年漢子雙手高舉,低喝一聲,高度壓縮的風雲元氣,形成白玉一般濃密純淨的質感,將這種異常景色,也完全封閉起來。
彆人乍一看過去,甚至看不出來那是一股正在旋轉的氣流。
反而會以為,那是一座靜止的漏鬥狀白玉雕塑。
東方新撫掌讚了一聲,同時向蘇寒山解說答疑。
軍神三絕,分為天霜拳,排雲掌,風神腿。
三種功夫,各有一門配套內功,初習武之人,可以單練其中一絕,照樣能夠做到內外兼修。
等拳腳功夫都練出了火候,就可以考慮,將三套內功兼容並蓄,形成一套歸元總綱。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這套武功在天下各類武學之中,隻能算得上是中規中矩。
即使仗著這套功法練成玄胎,多半也隻是下品玄胎。
但是,隻要算上《軍神三絕》密篇中的“摩訶無量”這一招,整套武功的品質,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曆史上,曾經有兩人,各自專修風之真意、雲之真意,在真形境界的時候,二人聯手,發揮出摩訶無量,竟然就能夠抗衡玄胎,等他們修成玄胎之後,風雲合璧,更是足以對抗神府。”
東方新讚歎道,“雖然那兩人,是那位開國將軍,晚年傾儘心力,從廣大門徒家中選拔出來,從幼兒時培養而成,稟賦超常,難以複刻,但也足可以見證摩訶無量這一招的高明之處。”
蘇寒山原就懷疑,這套武功是某位聖地祖師,意念遨遊之際,從彆的世界帶回來的。
聽到這裡,他心中就徹底確定了。
那位開國將軍,竟然還摹仿培養出了“風雲”兩大弟子。
還好他姓李不姓雄,否則的話,也不知道算不算在詛咒自己。
就在蘇寒山和東方新交談的這幾句話時間裡,那白玉般的龍卷風,轟然炸裂。
內部的羊角雕像,已經被磨滅為塵埃,連一絲妖氣妖毒,都沒有殘留下來。
“哈哈哈哈,兩位想必就是雪嶺方麵派過來的援軍吧?”
那中年漢子收功之後,雙手翻轉下壓,平複氣息,隨後哈哈大笑,腳尖輕點,縱身飛起。
“阿彌陀佛,在下劉七尺,這廂有禮了。”
蘇寒山與東方新還禮,各報姓名。
蘇寒山問道:“劉兄原來是佛門中人嗎?”
劉七尺拱手道:“帶發修行而已,不算是真和尚。”
東方新笑道:“畢竟是修煉軍神三絕,練就摩訶無量的人,參悟佛法禪理,帶發修行,也屬常事。”
劉七尺驚訝道:“東方兄著實博聞廣記,居然知道我們這一脈與佛門禪宗之間的淵源。”
摩訶無量這一招,博大精深,其實共有三種練法。
第一種,是觀摩天象風雲,要稟賦超於常人之輩,天生就契合大自然中的風雲規律,才能夠練成此招。
這種依靠天生稟賦的練法,可遇而不可求,顯然不適合代代傳承。
第二種,則是要從男女情愛這條途徑入手,大愛大恨,以愛為風,恣意瀟灑,飄然欲仙,以恨為雲,愁雲慘淡,黯然終身。
但是,絕大多數人,在男女情愛方麵,也很難做到如此極端又純粹,即使真做到了,性格也容易走向偏激邪道。
因此,在《軍神三絕》的修煉者之中,向來都最推崇第三種練法,認為那才是堂皇正道。
第三種練法,就是熟讀禪宗佛經,用一顆飽經霜雪滄桑的金剛禪心,作為中軸定點。
在中點以前,過去青春年少的經曆,恰如一陣長風,倏然間就已經消逝,隻剩懷念與遺憾。
在中點以後,未來暮年老朽的生活,正如一朵蒼雲,變幻莫測,難以預料,憂心忡忡,愁緒繁多。
過去為風,未來為雲,風雲合璧,以心合氣,迸發出摩訶之力!
《軍神三絕》,雖然是在軍中流傳很廣,但修煉這門武功的沙場宿將,有不少都在晚年出家為僧。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一樁美談啊。”
東方新不吝於讚譽,著實展現了一個老江湖的交際手段。
劉七尺對這種說法,卻有些不以為然,道:“為了練功,讀些佛經禪卷,確實不假,但要說因此就皈依佛門,那倒也未必。”
“說不定是沙場征戰,殺戮太多,人老疲累之後,麵對挑釁挑戰,又不好明說自己疲老,轉說是自己遁入空門,大慈大悲,就有麵子多了嘛!”
東方新順口就道:“好,劉兄這樣,才是真性情。”
人都愛聽好聽的,東方新有一百種搭話方法,保證不讓話頭落空。
這樣談話,也特彆容易拉近陌生人之間的氛圍。
“雪嶺方麵,竟然如此大氣,肯分出兩位玄胎境界的人物來支援山陽,我原以為,能有一個玄胎當領隊,都算好的了。”
劉七尺的態度更顯親近,道,“在下年輕時,於軍中供職,年紀大了,想求個安穩,辭官經營一家小勢力,頤養天年。”
“幾個月前,朝廷調令發到我們這些退伍老將的手上,我隻好帶了些門人,就近到山陽來幫襯,著實辛苦。”
“如今有了兩位相助,總算能喘一口氣了。”
他說話的同時,眺望群山。
山間的各個戰場,也早已進入尾聲。
之前蘇寒山飛過來的時候,玄冰劍氣、祝融神針輪著發,本來就把那些精怪,都犁了一遍。
九酒道人他們又親自下去查漏補缺,各個戰場宣告獲勝的時間,其實還要早於那個羊角妖人敗亡的時間。
“我聽說東海妖族,能通過祭祀,溝通海外秘密空間中的老妖意念降臨,附體神像,展現實力。”
蘇寒山問道,“但山陽如今已是大後方,這裡的各個祭壇,應該早就被太師的兵馬掃滅才對,這羊角妖人是怎麼回事?”
劉七尺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
他說起這一戰爆發時的情形,非常古怪。
並沒有發現有那種懂得重鑄祭壇、開啟祭祀的妖族餘孽蹤跡。
那個羊角妖人的雕像,應該還是當初妖國大部隊在這邊的時候,一尊沒來得及舉行祭祀的雕像。
後來,妖國大軍撤走,那雕像遺落,卻因為沾染大妖氣息,被一些精怪看中,帶在身邊。
“……整個事件的起因,似乎就是那條連妖族語言都還不懂的蟒蛇精怪,帶著雕像,無意中路過東城外的祭壇遺址。”
“然後這尊雕像,就自己活了過來,聞到城裡有活人,就準備攻城吃人。”
劉七尺思忖著說道,“妖族方麵,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否則的話,不會隻有這麼一尊雕像作祟。”
蘇寒山直言要去那個祭壇遺址看看,劉七尺在前麵引路。
三人很快就在城外降落。
這裡有一座被斬斷的矮山,用半截山峰作為根基,建造的祭台。
不過祭台,已經被某種攻擊轟碎,形成一個破破爛爛的大坑。
裡麵的每一塊石頭,好像都被狂暴的火勁燒化過,用一種參差不齊的狀態,熔接在一起,表麵覆蓋著很多黑色琉璃般的物質。
這樣的手段,摧毀掉了原本可能存在的符咒陣紋,或許還摧毀了大量用來布陣的珍貴法器,保證這個祭台徹底報廢。
“實不相瞞,大軍撤走後,我來管控這山陽主城,也不敢不小心謹慎一些,主城附近所有的祭壇遺址,我都去過,順手也轟了一遍,保證沒法修複。”
劉七尺搖頭說道,“真想不通,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東方新盯著那祭台遺址,看了會兒,順手一刀,轟出一條長溝。
石塊崩裂,塵埃飛揚,沒有看出半點異樣。
蘇寒山觀察著周邊山勢地形,發現除了眼前這半截被毀的太嚴重的山峰之外。
周圍的那些矮山上,都長出了不少青草、小樹,仔細感應,還能聽到有溪流的聲音。
“經曆過大戰之後,還能恢複這麼快……”
蘇寒山伸手一抓,吸過來一片樹葉,說道,“據聞,山陽郡治,泉眼極多,尤其是在主城內外,更有七十二名泉之說。”
“這片地方,本來是不是某一座名泉的泉眼所在?”
劉七尺回憶了一下,拍掌道:“對啊,這附近本來好像是杜康泉所在的地方。”
“這裡是杜康泉?!”
東方新環顧四周,看不到哪裡還有那座曆史悠久的泉台泉眼。
他當年還來過這裡,如今卻根本認不出來,山山水水,麵目全非,真是可惜了。
蘇寒山說道:“七十二名泉我久有耳聞,修煉某些功法後,回望名泉傳說,又有不同體悟。”
“這些名動天下的泉眼,很可能是整個山陽郡,萬裡之間,地氣精粹彙聚之處。”
“妖族把祭壇設立在杜康泉這裡,說不定跟泉水源頭的地氣自有勾連,那羊頭雕像路過時,恰逢泉水地氣上湧,反哺到雕像之上,也有這個可能。”
劉七尺想了想,卻並不讚同。
“蘇兄有所不知,當年梁王叛亂之時,他跟太師交手的第一招,就是在泉城這個地方。”
“兩大強者,撼動虛空,彙聚天地精粹,雖然餘波並不曾在城中爆發,但影響極深、極遠。”
劉七尺不無憾然的說道,“從那以後,七十二名泉的泉水,都已經變成了普通水質。”
“即使曾經真有什麼地氣精粹,也早已紊亂喪失,改道遠去了。”
七十二名泉,之所以能在那麼多泉眼之中脫穎而出,就是因為它們各具奇效,跟尋常的泉水品質,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皇華柳絮、漱玉無憂、溪亭濯纓、知魚雲樓、洗缽淺井、馬跑杜康……
杜康泉,排名第十二,據說泉水猶如百年美酒,但無論怎麼喝都不會醉,而且能殺百蟲,能養護胎兒。
泉眼附近,形成了直徑五十丈左右的水塘,酒香飄出十幾裡遠。
當年梁王之亂後,這些泉水通通變成普通水質,在當地人的印象中,是無比深刻的。
劉七尺最後補充道:“假如妖族在這裡建立祭壇的時候,杜康泉真的還有從前的奇效,恐怕他們也不需要在祭壇上放那麼多的法器了。”
蘇寒山沉默不語,左手摸索著右腕上的銅手鐲,手鐲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電磁感應的力量,凝如一根細針,向地底深處滲透。
他察覺到了地下的水脈,但感應良久之後,確實沒有察覺到,有哪裡的天地元氣格外具有活性。
看來這裡的地氣精粹,確實已經變質流失。
地下的水脈地脈,簡直亂得無以複加。
“那就怪了……”
蘇寒山喃喃道,“既然看不出問題,那我先把這塊山頭冰封起來吧,以防又有什麼變故。”
說話間,他雙手驟然變幻印法,行雲流水,如鳥如獸,如霜如火,儘歸於森寒之氣。
天地元氣彙流而來,經過他身體周邊之後,就化作肉眼可見的霜白氣流,衝擊向前。
破破爛爛的半截山峰,極速凝凍,大量的冰層累加,把這個祭壇遺址,變成了一個寒冰山包。
蘇寒山在玄冰之中,留了幾團玄陰劍瘟法咒,假如有什麼動靜,觸動了這些法咒,隻要他本人還在數百裡範圍之內,就能有所感應。
與此同時。
海外的一處秘密空間中,昏黃的天幕下,到處都是枯枝敗葉,形狀驚悚的山峰河道,各種可怖而老朽的氣息,彌漫蒸騰。
某一座山穀內,王座上的羊頭老妖,半個身子都因塵封太久,化作了石像,臉皮卻忽然顫動了一下,飛開大量塵埃,勉強的睜開了眼睛,發出嘶啞的咒語。
消息通過層層祭壇,轉達出去。
“山陽主城有異處,或可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