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央的速度是很快的,這種快,不僅體現在短距離的突進衝鋒,更體現在長距離的奔掠飛馳。他所修煉的神魄入體之法,本就是使四肢百骸,都具備了超常的彈性,就算是內臟都具備強韌的延展回彈之力。而在轉化為屍魔之後,這種優勢,又被進一步的放大,他體內已經沒有正常人那樣鮮活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粘性、密度極高的液體,也正是屍氣沉澱聚合的表現,為他的身體,在物質的彈性之外,附帶了一層元氣上的彈性。發力舒張,觸地收縮,然後反彈向外,再度觸地。當他全力奔跑之時,整個身體的收舒反彈,會形成異常明顯的慣性,借著這種彈力慣性,讓跨步的頻率越來越高,速度也就越來越快。這個狀態下,白未央已經不需要思考什麼隱藏行跡的事情。在他奔走過去的地方,空氣像海浪一樣,向兩邊排開,形成轟隆隆隆的氣流翻卷聲。肉眼可見的淺白色痕跡,更是在半空中被拖出了很長一段距離。地麵看不出任何腳印踩踏的痕跡,而像是被巨大的斧頭割裂了一樣,形成一條粗獷的裂痕,直線延伸而去。可就算是他這樣的速度,也依然感覺到,背後那股熱量驚人的氣息,閃爍著追擊了過來。每一次閃爍,彼此之間的距離,都在縮短。“怎麼會這麼快?!”白未央心底裡發出無聲的狂呼,難以置信,又不得不承認。蘇寒山現在散發出來的氣勢,表現出來的速度,比他剛才一舉攔截十三人,打爆十二個侍衛的過程,還要更可怕。如果說,白未央本來隻是覺得自己的勝算不足五成,不願意孤身犯險,才選擇撤走。那麼現在,他感覺自己的勝算,像是連一成都沒有了。一般人將自己的內功全力爆發的時候,會有一種好似所有內力都在燃燒的感覺。但如果真的用燃燒來做比喻的話,這種正常的爆發,燃燒效率是很低的。就好像是一堆濕柴,草草的點燃,濃煙之中還有大量可燃燒的顆粒,沒能化為光熱,甚至木材的核心,根本沒被燒到。自以為引燃了十成功力,實際上,隻有不到一成功力,處在那種激烈轉化的高效狀態,其他功力隻是維持常態,發揮了出去。而“大日流沙破長空”這一招,就是通過對內力狀態的調整,把燃燒效率拔升上去。大日變為流沙,沙爍燃爆極光!蘇寒山目前,考慮到自身經脈負擔,也隻是把四成功力,變成大日流沙的狀態。但是爆發起來的時候,威力比他以前自以為的引爆十成功力,還要強橫一大截。在剛剛進入城區範圍的時候,白未央就已經被蘇寒山徹底追上。金色的沙塵,旋轉集中到蘇寒山的拳頭上,形成純淨無比的金白色光焰,一拳隱隱觸及了白未央背部。“給我去死!!”在這個過程中,白未央還在維持著竭力向前狂奔的狀態。對於從背後而來的攻擊,隻要他向前的速度猶在,就算被擊中,也可以順勢散掉大半的攻擊力。可是,蘇寒山當前這種高效燃燒的純陽功力,隻要碰上一點,就會直接形成深度爆破。轟!!!!熾白耀眼,不可直視的爆炸光芒,在白未央背後綻放。白未央沒有能夠如願地保持平衡,向前奔走,而是整個人失控的撞在地上,身體形成的殘影,如同瘋狂轉動的車輪一樣,向前碾壓而去。直到三十丈開外,他的十指才深深的插入地麵,雙臂扭轉,身體擰動,硬生生偏了個方向,往側麵翻轉衝撞過去。蘇寒山一腳跺在他原本的方位,順勢探手一抓,右前方十丈範圍的空氣,直接向他的掌心之中坍塌。以“大日流沙”施展出來的空中純陽吞字訣,簡直有一種把百般景物吞入熔爐,湮滅在手掌之內的威勢。白未央無法閃避,雙足砸地,身體回轉,雙手並合如劍,刺向蘇寒山的手掌。他那青黑色的身體,現在十分淒慘,背後缺失了一大片血肉,連脊椎都已經被爆破的威力,向前折斷。雖然屍魔之身,讓他的痛感比常人減輕很多,脊椎斷裂後仍然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但是能發揮出來的力量,已經銳減近半。白未央雙掌並攏的這一刺,並不是指望,跟蘇寒山硬拚,而是要利用不下於神兵利器的劇毒指甲,逼蘇寒山變招,略作糾纏。這裡離城主府已經不遠。以步度根等人的敏銳感知,這邊這麼大的動靜,必然已經驚動他們,趕來查看。到時候血眼獠牙的真麵目,縱然會引起他們驚異警惕,為了後續的鎮魂鈴,他們也絕不會坐視白未央死在這裡。自古以來,任何一個野心勃勃之輩,都不缺乏與虎謀皮的魄力,而烏雄教的高層,正是這樣的人物。可是麵對三寸多長的黑色指甲,蘇寒山隻是算準了距離,在將要碰觸,而沒有觸碰到的瞬間,掌心主動向外一發勁。銅錢大小的熔岩光澤,在他手掌心擴散。黑色的指甲,沒有真正觸碰到蘇寒山的皮膚,就從頂點開始迸出裂紋,炸碎如粉。熔岩般的小球,隨即爆射而出。嗡!!!白未央血色的瞳孔,陡然縮得如同針尖,一種巨大的空缺感,讓他的思維都為之中斷。他的軀乾上,直接多了一個水桶大小的窟窿,前後透亮,圓圓整整,心肺都已經化為肉眼難辨的灰燼。就算是屍魔之軀,這樣的傷勢也已經無可挽回,更彆提,還有餘炭般燃燒的赤紅光華,在這個窟窿的邊緣處,向著全身蔓延,把血肉化為黑煙。蘇寒山呼出一口重重的濁氣,身邊的金色沙爍,相繼熄滅,掌心、手肘、肩頭等關節處,都升起白煙。白未央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隻是出去找幾個人吃吃,意外遇到的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麼來曆。“什麼人?!”空中傳來一聲大喝,步度根的身影狂飆而至。蘇寒山補了一記手刀氣勁,把白未央的屍體,從腦袋劈成兩半,目光抬起,跟步度根對上,微微一笑,突然閃身橫走。剛才那四成功力,真是燒得很乾淨,很徹底,否則也不能摧枯拉朽的擊殺白未央。但是從蘇寒山橫走這一瞬間開始,體內的純陽玄陰,交替循環,已經在刺激功力加速恢複。從前他就有著六韜心法交替,加速回氣的經驗,而純陽玄陰的交替回氣之法,無疑跟他的根基最為貼合,更加迅捷。步度根飛身墜落,扭頭看了一眼那兩半還沒有徹底倒下的屍體,就算有皮膚、獠牙、瞳色的差異,也立刻認出了此人身份。“白未央?怎麼會是這種樣貌,而且死在這裡?”步度根心裡念頭一閃的時候,人影已經撲了出去。要解開這些問題,無論怎麼樣,都不能放過剛才那個人。“石槐!千曼!”剛才城主府裡,至少有四個人,察覺到了這裡的動靜,步度根來的最快,兩位護法分彆在高處策應,同時也能兼顧城主府的情況,以防有人調虎離山。步度根這一喊之下,兩名護法立刻會意,飛身而下,去攔截蘇寒山。千曼截擊的路線最近,雖然是個女將,手上拿的卻是鐵鐧這種重兵器,出手的時候,好像不顧半點防禦,一鐧壓下來,大氣磅礴。她的拳意精神,隱約如同一尊黃金麒麟,踏蹄而下。蘇寒山閃身橫走,看似直衝而來,倏然身影一轉,飄如鶴影,從她身邊繞行而過。千曼看似笨拙的鐵鐧,神出鬼沒的,突然刺向身後,可蘇寒山的身影四次轉折,繞到她背後之際,順手向後揮了一掌。未卜先知的一掌,龐大氣團憑空生成,恰好攔住這一鐧。氣流崩散的範圍很大,甚至還炸碎大片磚石,驚起濃鬱的煙塵。煙塵中,蘇寒山已經突兀轉折,換了個路線。黑瘦精悍的石槐,在高處看得分明,長嚎一聲,虎撲而下。他手裡沒有兵器,這一撲,卻顯得比千曼的鐵鐧,還要剛猛。那種感覺,並不像是一個人,一個活物,在撲擊敵人。而像是一方大印,或者一尊倒扣的巨鼎,忽然從空中鎮壓下來。蘇寒山一掌快如星火,打在石槐胸口,臉色卻猛然一變。巨大的一**氣浪,從石槐的身體輪廓上,向四周空氣爆發出去,但他的身體沒有半點破損痕跡,四肢還同時向下一攏。他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巨獸的血盆大口,四肢都隻是巨獸的獠牙,要把蘇寒山咬住。這個世界的武功路數,除了沒有內功元氣之外,在**蛻變上,好像跟大楚王朝的武道非常相似。其實細究之下,二者卻大有不同。大楚王朝的天梯、真形這些境界裡麵,針對身體每一個部位的淬煉,都是在保留其特色潛能的基礎上,各自升華,達到百花齊放的高度。就算到了真形極境,摹擬出部分近似神獸、可以駕馭天地之氣的特質,那也是全身各部元氣組合出來的結果。總而言之,是挖掘人體本身的潛能時,保留不同傾向,然後才能通過各式調配,產生自己想要的各類效果。而這個世界,從神魄入體開始,就是給自己的靈魂,添加一種不屬於人的特質。這種特征,從靈魂映照到肉身上的時候,是均勻的賦予了肉身的每一個部位,根本不管各部位原本的特色。譬如說,有人的神魄具備的是某種暴食煉化的特質,那麼這個人,就算是胃已經完全被切掉了,腹腔內的血肉,也可以直接起到消化吸收的力量。倘若在神魄入體的境界中走得夠遠,這種人身上就算被劃出幾條傷口,也全都能用來吞飲進食。假如此界有內功元氣之法,那麼,這種強壓身體特色元氣的做法,簡直是找死,靈魂和**各部的相互不適應,自傷損耗,會帶來極速的衰竭,比南宋世界的老宗師處境,還要危險得多。不過,正因為沒有真氣法門,本土的人體元氣,就算隨肉身的強壯而壯大,也不會有大楚王朝的武者那樣凝煉、鮮明、強硬。靈魂的特征,映射到肉身上的時候,肉身的一份份潛能,就像是久蓄飽滿的糧倉,根本不會有什麼對抗,就會被靈魂的特征吞並掉。然後,從前積累的潛能,就可以全部轉化為這種新的特征,釋放出來,得到儘情的發揮。孫興祖他們三人的“弱”,是因為依靠聖靈,加速完成了這個吞並的過程。自己的體會不夠深刻,打法在同境界中就顯得過於粗淺。但這種缺點,完全是可以通過苦練和搏殺的經驗來補足的,石槐和千曼,就是這樣的人。烏雄教中,實則也有二十四聖靈之一的麒麟珠,並擁有配套的功法《麒麟千甲密鑄》。雖然不知道,麒麟珠究竟是從哪種蟲子的特性升華而來,但修煉這套功法,達到神魄入體的境界之後,人體真有向麒麟蛻變的征兆。人的肌肉,本來隻有六百多塊,石槐的肌肉,卻異化如肉鱗,層層交疊,相互覆蓋,肌肉結構多達兩千多塊,連內臟、骨骼,也出現了肌肉般的鱗狀分層構造。當年武德皇朝太宗年間,鑄造麒麟珠的那位上柱國秦大將軍,號稱是,馬踏黃河兩岸,拳打三州六府,每逢敵將陣前誇耀,必越眾而出,斬首而歸,到老死之時,渾身也沒有半點傷疤,防禦力之強,驚豔了一個時代。石槐的境界,當然還沒有深到那種層次,但是蘇寒山六成功力的一掌轟在他身上,竟然沒有打出半點傷勢,也著實驚人。可是他想以四肢“咬”住蘇寒山,卻還是個笑話。蘇寒山的手掌在他胸口轉動,生平最熟練的真氣灌注固化之法使出,從他胸口向四肢擴散,生生把他四肢撐直,向前推飛出去。石槐從沒有體驗過內家真氣,但卻在瞬間做出最好的應變,體內的層層肉鱗,細微起伏之間,竟然把初次麵對的真氣,也朝外排開。蘇寒山的一推,隻令他飛出數丈,不過這時,蘇寒山的手,已經刺向他的眼珠。石槐雖然仗著自身功法防禦,喜歡故意大露空門,誘敵致勝,但他對僅存的幾個弱點,其實守得很嚴,左手一隔,就要格開蘇寒山的手臂。蘇寒山卻早有所料,雙方手臂未曾接觸,已變拳移位,又一次砸在他的胸口。石槐大喝,四肢揮動不休,瞬息間攻防百次,但蘇寒山的雙手,在每一個時刻,總有那麼一擊,落在他的胸口上。他的體魄防禦確實無與倫比,他的招式變化,實則也千錘百煉,足夠精絕,可是蘇寒山的拳掌變化,總是比他更高一籌。恍惚之間,就像是蘇寒山的手,根本沒有離開過這個人的胸膛,直接推著掙紮不休的石槐,拉出一條長長的殘影,衝撞出去,腳底下的速度沒有半點減緩。轟隆隆隆!!!!石槐撞在一麵又一麵牆壁之上,屋舍之間,也不知道撞毀了多少東西。滿天都是被撞毀的事物,飛揚起來的殘骸,到處都是胡語的驚叫!東胡語的驚叫?石槐陡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居然是被推動著,撞向了城主府。蘇寒山不但沒有逃向城外,反而推著他,撞向城主府的深處!衝鋒踐踏,一時所向披靡。此刻天色,子時已至。既然動了手,蘇寒山就沒準備淺嘗輒止,衝擊遊鬥城主府,配合城外大軍的行動,本就在他的規劃之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