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山現在已經無需掩飾,飛身一掌拍落的時候,五訣合一,空中純陽之法,儘情施展開來。
金連城見他滑翔而來的姿態如此迅猛,知道避之不及,手裡煙杆一抬,煙草劇烈燃燒,煙袋鍋刺向蘇寒山掌心。
蘇寒山手腕一晃,雙手化出八道殘影抓下。
金連城拚命迎擊,瞬息之間,煙杆翻飛,雙手交替輪換,與上空飛抓下來的爪影碰撞。
他內力與蘇寒山相比,倒不遜色什麼,但能夠發揮出來的威力,卻大不如五訣合一的蘇寒山,更彆提是如今用上了純陽空中法的招數。
十招一過,蘇寒山尚未落地,金連城倒是半個身子,都已經被壓入地麵之下。
“鐵江流,你這叛徒!!”
他高聲怒吼,聲音傳出去的時候卻顯得沉悶無比。
原來是他上半身,也已經被一股扭曲的氣流罩住,不但聲音傳出去的時候受到影響,雙手動作,也總是偏離他自己想要的方位。
很快,一根煙杆飛射出去。
蘇寒山一掌按在金連城頭頂,翻身落在金連城背後。
金連城渾身一震,七竅流血,雙臂垂落下來。
“為什麼”
他臉色灰敗,想不明白,“你想投官府,那也是有咱們山寨做靠山,日後才更好辦事,為什麼選在這時候背叛”
蘇寒山隻道:“這裡是我家。”
金連城愕然、恍然,隨即頭頂一沉,意識陷入了亙古的黑暗裡。
蘇寒山讓他做了個明白鬼,那邊福滿堂也已經在大師兄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但陳祖恩和雷白石的對峙,卻在金連城身亡的那一瞬被打破。
“老三!!”
陳祖恩一眨眼間,就見老三身亡,花發怒揚,四肢大張,渾身發力,竟然不靠雙手,直接從渾身上下各個部位,發射出六十四顆鋼珠。
蘇寒山、周子凡、雷白石,全部在他鋼珠打擊的範圍內。
但這些鋼珠來回折射之際,竟然全都避開了福滿堂和呂老橘。
福滿堂見機急退。
周子凡雙手衣袖一展,所有鋼珠,全被他功力卷開,但他也察覺這些鋼珠被自己卷中之後,還在旋轉變向,一時竟無法控製鋼珠,打向自己的敵人,索性震散開來,孤身直追。
呂老橘這時也見出情形不對,單手提著狼牙棒,怒吼一聲,砸向周子凡那邊。
他們三人戰成一團。
蘇寒山應付那些鋼珠的時候,卻見陳祖恩向雷白石那邊撲了過去,急忙閃身去追。
雷白石立在積雪之中,眼見那些鋼珠打來,雙眼凝神,不閃不避,忽然鬆開右手,鋼箭射出。
瞬息之間,他從腰後取箭,連射三箭。
他手上沒有拿弓,而是用左手拇指,扣住左肩的一個金環,往下一拉,拉出了衣物夾層中的一根金線,以整條左臂為弓背,以這條金線為弓弦。
習武之人用弓箭,灌注內力的時候,往往七分力灌在弓背,三分力灌在箭上。
雷白石直接以左臂為弓背,內力本就在手臂之內流淌,省卻了灌注弓背的那一部分,能分給鋼箭的內力就更多了。
天下間除了那些千金難換的寶弓之外,不會有比這更適合習武之人的射箭手段。
三根鋼箭飛出去的時候,快不可言。
箭身先後拉出三條長長的虹光,仿佛在人的視角裡留下三條閃亮的傷口。
當人意識到這些痕跡存在的時候,鋼箭早就不在那個位置了。
更奇妙的是,這三箭的飛行軌跡,居然全是弧形。
第二箭射在那些鋼珠之間,一箭撞飛九顆鋼珠,九顆鋼珠反射開來,又把其他鋼珠全部撞得偏離目標。
第三箭射向陳祖恩腦袋右邊的太陽穴,雖然被他抬手抓住,卻使他身子晃了一晃,手心裡也有點火辣辣的擦痛。
天下間老練的箭手,即使沒有學過內功,也可以射出弧形箭,箭走弧線,從側麵拐彎射人。
那主要是靠箭搭在弓弦上的點,偏高或偏低,配合箭羽飛行,氣流擾動,造成的現象。
一個人刻意要射弧形箭的時候,箭上力道,一定會比他正常射箭的時候弱些。
但風雷武館的雷弧神箭,卻是一種與眾不同的箭法,與常人對弧形箭的認知截然相反。
練成這種箭術的人,所用的最好是鋼鐵材質的箭杆,以“雷火奔流功”修煉出來的獨門陽電內力,灌注箭身。
等一箭射出,箭走弧形,箭身反而會在這個過程中繼續加速,命中目標的時候,比正常直射的力道更強,速度更快。
陳祖恩本來就察覺到這個箭手對自己威脅極大,親手抓過這一箭之後,更是急喝若狂,甩手一箭,全力撲殺。
雷白石剛躲開對方拋過來的一箭,就見一隻蒲扇大手對著自己壓了過來。
那隻大手的掌心裡,更是有一顆蠟丸旋轉,突然炸出一團綠火。
雷白石出拳極快,這時來不及搭箭,但一拳已經打了出去,卻恰好打在那團綠火之中,駭然縮手。
好在他出拳收拳,已快過腦子的反應,那團綠火雖然把他手臂上衣物腐蝕,但還沒來得及把他拳上勁力全部蝕透,沾到皮膚。
他連忙震碎自己右臂上僅剩的半個袖子,以防毒火蔓延,同時身子後退,但肚子上已中了一腳。
嘭!!!
雷白石後背撞斷一棵大樹,口吐鮮血。
陳祖恩聽到風聲,手上那團鬥大的毒火,往背後一拋。
蘇寒山隔空一掌,利用掌風把毒火推回,不料一顆蠟丸突然射穿綠火,在靠近他手掌的地方,炸開一片黃色火光。
深黃色的火焰四散飛濺,蘇寒山猝不及防,急忙後撤。
尹康讓陳祖恩統領賀家寨殘餘弟子,其實就是便於陳祖恩修煉《長夜鬼焰譜》。
賀家寨的人,經常幫賀家父子準備秘術所需的各種材料,身邊甚至有不少半成品,隻要稍加一道工序,就能使用。
陳祖恩對秘術練習未久,但以他原本的暗器絕學,配上這些特製毒火丸,已足夠起到奇兵之效。
蘇寒山被逼開的同時,另兩顆蠟丸已經打向雷白石。
雷白石翻滾躲避,背上依舊沾了一片火光,來不及多想,就跟陳祖恩連拚三拳。
他功力不如陳祖恩深厚,三拳之後大口噴血,背後更產生灼痛感。
這時,隻聽蘇寒山長嘯一聲,跳上高空,雙手向下一抓,叢林裡卷起一陣大風。
亂雪飛揚,毒火拉長,雷白石背後的毒火,竟然脫離了他的身子,朝上空飛去,被吸向蘇寒山那邊。
蘇寒山掌力吞吐變化,又將那團毒火隔空翻轉,向陳祖恩打下。
陳祖恩一閃身,身形側轉過去,不管不顧,就想揚長而去。
他的功力早就達到氣海圓滿的境界,又是暗器名家。
蘇寒山雖然倚仗純陽三法上的造詣,足以跟他硬拚,但以一己之力,也攔不住他。
反而是雷白石的神箭,當時已經蓄勢待發,在彆人要逃的時候,可能直接造成致命威脅。
現在雷白石已受重傷,不足為慮,陳祖恩當然要走。
誰知他轉身奔出不遠,旁邊一棵大樹突然裂成兩半,周子凡的身影破樹而至。
“你!”
陳祖恩匆忙接了周子凡一掌,空中蘇寒山也到了。
師兄弟兩人,身法默契,一來一去,循環往複,如同太極雙魚。
陳祖恩每跟一人對掌,不及換氣,另一人又到,使他內臟漸漸挫傷,口鼻間鮮血湧出,把他胸前衣物全部染紅。
蘇寒山最後一掌拍在他胸前,身影轉去,周子凡又一掌拍在他額頭。
陳祖恩體內傳出一連串爆竹般的聲音,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蘇寒山這才有機會調息了一下,向另一處林間看去。
果然,福滿堂胸口凹陷,貼在一棵樹上,而呂老橘倒在地上,左臂上插了一根鋼箭。
看那個樣子,鋼箭應該穿透了他受傷的左臂,然後刺入了他的心臟。
雷白石威力最強的第一箭,沒把握對付陳祖恩,所以他選的目標,是傷勢最明顯的呂老橘。
“你背上怎麼樣,那火是有毒的!”
蘇寒山拉起雷白石看了一下,還好背上鮮血顏色正常,應該是自己抓緊逼過毒性了,“第一箭用來擋他也無妨,你這樣搞,太冒險了。”
雷白石咳嗽一聲:“不冒點險不行,土匪們後續還有幾百人要到了吧,而我們雷家,隻來了我和我爹。”
蘇寒山一驚:“什麼”
“要是跟那些老東西說了,指不定消息就提前漏出去了。”
雷白石無奈道,“所以縣衙那邊,也隻來了縣令一個。”
這時,武館的另一側傳來喊殺的聲音。
蘇寒山麵露焦急之色,掠上牆頭,卻微微一愣。
武館中,那些藏在沒點燈的前院廳堂,藏在池塘,藏在雪堆裡的身影,紛紛躍出。
雪堆中的是羅平他們,倒還算熟悉,但殺傷土匪最快的,卻是一群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柳青青依然那麼瘦,臉上卻已經有了些紅潤的氣色,一劍在手,漫步於眾匪之間。
同樣的《鬆煙風雨劍訣》,在她手上,遠比陳英傑手上使來更妙,似緩實疾的腳步,混著朦朧的劍影,所過之處,隻在人喉頭留下一點嫣紅。
還有手持長槍的幾個師兄,身形竄高伏低,槍身如龍蛇合身,即使功力比他們稍高些的土匪頭目,也輕易被他們逼入死地,手裡兩把板斧無處施展。
“小師弟。”
周子凡站在牆頭,輕聲說道,“你忘了,我們這些人的舊傷,有大半都已經恢複過來了。”
那些當年截肢的同門,倒是還沒能恢複,據蘇鐵衣估算,即使有他相助,借羅摩心法療養,可能也要三五年左右,才能重新長好,靠自己的話,則至少需十年以上。
所以那部分同門,被轉移走了,而剩下這些人,本就是當年在秋獵連續多年奪魁的人物,功力、鬥誌,戰鬥的經驗,全都不缺。
即使以少敵多,隻要對麵沒有金連城他們那種檔次的悍匪頭目在,也不必有多少憂慮。
蘇寒山臉上露出了笑容,正想下去幫忙,忽聽遠處一聲悠長的吼嘯傳來。
雷白石驚叫一聲:“爹的聲音。”
“那是……”
蘇寒山回望一眼,醒覺道,“尹康落下的方向!”
周子凡也臉色微變:“黑七盜的大當家”
雷動天那裡吼嘯連連,焦急之意,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急忙往那處趕去。
黃家、劉家,雖然都跟他們鬆鶴武館有仇,但那兩家人,即使今晚沒辦法徹底鏟除,也不要緊。
唯獨尹康不行!
黃、劉兩家,還要顧及自己的基業族人,尹康卻是從山陽郡遊蕩而來的匪首,根本沒有那麼多顧慮。
甚至於經過今夜一戰,他的二弟、三弟,也已經身亡,那就更沒牽掛了。
要是今夜被他全身而退,一個無牽無掛的天梯強者,隨時可能施行的報複,那就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