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山脈,是大楚王朝北部最有名的幾條山脈之一。
千霞嶺,則是伏龍山脈的外圍區域,囊括十幾座山峰林地,位於滄水縣境內的西南部。
每年深秋時節,當地官府都會組織習武之人,在千霞嶺來一場大狩獵,為期三天三夜。
每家武館,最多可以派出五十人參與。
天梯境界的人,則不得直接參與狩獵,隻能陪同縣令,在千霞彆院中暫住,等待這場狩獵的結果。
滄水縣的縣令高文忠,九月十五,就已經率領衙門捕快來到千霞彆院。
大楚王朝治下,各縣捕快衙役人數,並不固定。
滄水縣是附近幾個縣最為富庶繁榮之地,捕快的數量也最多。
有兩百名捕役,負責應對大股盜匪、收繳稅款,兩百名快手,負責各處巡邏、來往運送文書、押解犯人等。
這四百人,合稱捕快,隻是他們彼此職權,其實多有交錯,隻要上官有令,其中一方人手,也隨時可以代行另一部分人的權力,所以民間百姓,對此分得並不清楚。
不過,高縣令曆年帶到千霞嶺來的,都是那二百名捕役。
他們普遍要更精乾些,身手更好,便於維持秋獵的種種規矩,預防變數。
九月十五下午,各家武館參與狩獵的人,就該到齊,並遞交今年參與秋獵者的名冊了。
所有人在這裡住上一晚,等到九月十六的早上,秋獵正式開始。
鬆鶴武館往年也都是隨大流,今年卻特意來早了些,想要儘量避開跟其他幾家的人碰麵。
沒想到,他們剛吃午飯就來,仍然是在千霞彆院門口,碰上了另一家武館的人。
那群人都是長袍廣袖,高冠博帶,騎在馬上,連馬鬃毛中都混編了彩色的絲帶,迎風拂動。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名門大儒帶著學生們出門踏青,絕看不出來有哪裡像是武館弟子。
但放在滄水縣,所有人一看到這樣的裝束,就會明白,這些是劉家武館的人。
騎在最前頭一匹白馬上的老者,正是劉家武館的館主,劉四太爺。
“蘇二今年怎麼來這麼早,真是巧了。”
劉四太爺已經七十多歲,鶴發雞皮,腰背卻挺拔得很,精神矍鑠。
蘇鐵衣瞅他一眼:“劉老爺子不也來得挺早,一大把年紀,還事必躬親,真是令人佩服。”
劉四太爺麵帶微笑,身邊的侄孫劉奇峰卻說道:“我們劉家養的馬,日行千裡夜行八百,早到不足為奇,你們諸位隻憑兩條腿,居然也來得這麼快,才是真本事。”
鬆鶴武館以前也養了不少神駿的坐騎,這幾年卻陸續都賣掉了。
他們練武之人,自恃腳力足,今天也就沒有租馬,想不到連這點小事都要被他們抓住嘲笑。
劉家武館這些人,是不是真有鴻儒般的學識,還很難講,但清談名士的酸腐刻薄,他們算是已經學到了幾分精髓。
劉家眾人相視輕笑之時,其中還有個聲音說道:“莫說兩條腿了,竟然還有個連腿都沒有的。”
他們居高臨下,清楚的看到鬆鶴武館眾人之中,有個坐著輪椅的蘇寒山。
鬆鶴武館的人本來還想忍一忍,一聽這話,個個麵露怒色。
羅平更是個急性子,手裡鐵棍往地麵一杵,大喝道:“你說什麼”
蘇鐵衣冷著臉,向前邁了一步。
他跟劉四太爺之間,相隔約有十二步。
就在這段距離的中點處,土壤突然炸裂,濕潤的泥土混著大量草葉向上噴發,猶如一股噴泉。
“小輩的玩笑而已,蘇二,不至於為這種事情動怒。”
劉四太爺袖袍無風自動,向前飄了一下,又開口了,“寒山的事情,老夫也很惋惜,不過木已成舟,追之莫及,也許這就是命吧。”
他對身後的人低斥了一句,“都笑什麼笑,還不去交名冊”
這嗬斥語氣很輕,顯然並非真心,劉奇峰等人卻也收斂了笑聲,催馬上前,進入千霞彆院之內。
蘇鐵衣冷眼瞧著這些人進了彆院,回頭看了看蘇寒山。
蘇寒山低眉斂目,麵色平靜,過了片刻,還抬起頭來,向周圍關心他的人笑了笑。
“我沒事,我們也進去吧。”
同門還不知道蘇寒山已經可以站立,但蘇寒山自己是知道的。
他以為自己好了之後,就不會再輕易的因為彆人嘲諷他殘廢而動怒。
可是真正遇上了,他才發現,有些人的嘴臉,真就特彆能引動他的怒火。
蘇寒山深深的盯了一會兒劉奇峰那群人。
鬆鶴武館的人交了名冊之後,就去了分配給他們的住處。
眾人心裡都憋著股勁兒,剩下這最後半天也沒有放鬆,默默的練功備戰,晚上吃了自帶的飯菜之後,就各自入睡。
明天早上,他們還會見到更多其他武館的人,個個心裡都有了些準備。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眾人在千霞彆院前集結的時候,反而沒人明著嘲笑了。
風雷武館的人瞧見蘇寒山,雖然有些詫異,但隻是有幾句竊竊私語沒有多說什麼。
飛王武館的人,則基本都把注意力放在黃氏武館的人身上。
黃家的人也怒瞪回去,使這兩家的氣氛最為緊張,沒有多少餘力關心彆人。
劉家武館的人,今天看到了這三家武館,臉色也都有些陰沉。
所有人之中,隻有黃千裡身子扭轉,特意找了個角度,多看了蘇寒山片刻。
“二哥。”
他低聲對黃**說道,“那個怎麼也來了”
黃**皺眉道:“人都廢了,你關心他乾什麼,咱們主要是該提防飛王武館的人。”
話雖是這麼說,黃**卻也朝那邊看了看,注意到蘇寒山的輪椅旁邊還有兩根拐杖。
“看來是練了拐杖的用法,欺負一些野狼倒也夠了,鬆鶴武館隻剩這麼點人,這小子又憋了五年了,想為自家武館拚一把,也正常。”
“他當了五年縮頭烏龜,我都習慣了,今天突然一見,看著還有點新奇。”
黃千裡嘿聲一笑,身子貼近過去,腰間隱蔽的做了個斬的手勢,“二哥,不是有那麼句話,叫斬草除根。”
黃**連忙說道:“你彆亂來,蘇朝東雖然失蹤了,蘇鐵衣這個麻煩還在呢。咱們現在這個時候,可不能真把他逼得拚命。”
黃千裡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就在他們竊竊私語的同時,高縣令那些場麵話,也已經講完了。
“……那麼,依然秉承著以和為貴的宗旨。”
高縣令揮手道,“五大武館,各選一個山頭,進入千霞嶺,進入之後,則可自由選擇路徑。”
“秋獵,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