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你先彆急。”
蘇寒山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耐心的解釋道,“我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基於現實,仔細考慮過的。”
“這五年來,鬆鶴武館的狀況是一年不如一年,就連我這種其實不怎麼接觸到武館生意的人,都能夠明顯感覺出來,隻能說明武館下滑的幅度,比我所感覺到的更惡劣吧。”
“人家說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而我們武館,是連著四次秋獵,表現出的能力全在下降,那些雇主的忍耐,顯然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今年再沒有一點改變,恐怕僅剩的那十位師兄的雇主,也會選擇不再續約,轉而去談彆的武館了。”
蘇鐵衣說道:“可彆說你一人了,就算你師兄他們都有好轉,一起去參加這次秋獵,我們也不太可能拿回第一。”
蘇寒山說道:“我不是要拿回第一,我是要讓人看到我們的狀況有所好轉,給大家一個指望。”
蘇鐵衣微默:“有人看到我們的好轉,會多出希冀,但也有人,會多出敵意……”
“因此我說的,隻是我一個人。”
蘇寒山懇切的說道,“在原定人數之外,就隻多出我一個人參與這次秋獵,而大師兄他們,無論好轉了多少,都不要表現出來,依舊裝作病痛在身,不去參加。”
蘇鐵衣還在考慮。
“我看小師弟說得有道理。”
周子凡這時也開口了,“武館真要是徹底沒了生意,難道師叔你要親自帶人去應聘護院,接濟大家嗎”
“滄水縣,沒有誰敢心安理得的聘請一個天梯境界的高手,作為自己的護衛,師叔你若自降身價,又違背賺錢本意,那就隻能離開滄水縣,去往郡治之地尋找雇主。”
“但你們一走,失去最後這份庇佑,剩下的人,又會是什麼樣的處境難道說讓眾師弟師妹也都背井離鄉嗎”
比起蘇寒山來說,周子凡這話說的就比較重了。
但恰恰是這樣直白的話語,才能打動蘇鐵衣。
“所以今年在秋獵中做出改變,已經是萬般無奈下不可不試的舉動。”
周子凡繼續說道,“況且,我們的傷殘,都是被其他武館的人親手製造出來的,傷得如何,他們很清楚。”
“唯獨小師弟,是被人遠遠的彈了一根毒針,後續基本沒跟其他各家的人接觸過,具體傷情如何,隻有我們清楚,能把它說重,也能把它說輕。”
“他若真參加秋獵,有了優異表現,我們也可以說,在這幾年裡,是小師弟憑自己的努力,慢慢恢複了行動能力。”
“這樣一來,暫且隱瞞羅摩心法的存在,既可以做出改變,又可以暗中恢複實力,可謂是僅有的上上之策。”
蘇鐵衣雖然還沒說話,但好像已經被說服,已經在不自覺的微微點頭。
“可我說的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
周子凡把目光轉向蘇寒山,眼神很銳利,“現在距離深秋狩獵,還有不足一個月,你至少要保證在秋獵之前,你的雙腿已經恢複到可以不靠內力驅動,自行走上幾步。”
“否則的話,上麵所說的一切,都不能成立,我們絕不會讓你參加秋獵,白白送死。”
蘇寒山笑道:“我當然是有這個把握,才會主動請纓。接下來我就把羅摩心法講一講,讓你們能夠深入了解它的效力。”
蘇鐵衣看著他們兩個,歎笑了一聲,算是同意了這件事情。
其實,蘇鐵衣心中很清楚,這兩個人刻意避開了一種可能性。
假如鬆鶴武館的生意,還勉強能撐一撐的話,眾人完全可以默默練功調養,多忍一年。
忍到明年,所有人都恢複得更好,再去秋獵中出個風頭,挽回武館的聲譽和生意。
那樣,風險就會來得更晚,自家底力已經更足,更容易扛過去。
反正,滄水縣另外幾家武館這幾年也有變故,已經不可能像當年一樣,聯手針對鬆鶴武館了。
然而,正如那師兄弟二人,全然沒把這種可能納入考量,蘇鐵衣在聽他們兩個講了那麼多之後,也已經不願意提出那種做法了。
因為他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
‘習武之人,豈能把心氣過度壓抑’
蘇鐵衣心中暗道,‘就算隻是為了讓我家這些孩子的鬥誌不要變了味,提前冒點風險,也值得了!!’
蘇寒山永遠不會知道他二叔這時想了些什麼,正興致昂揚的講解著羅摩心法。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
屋外陽光明媚,枝頭鳥鳴清脆。
小院幽清,隻有門窗緊閉的屋子裡麵,傳出低語的聲音。
時至正午,蘇鐵衣和周子凡也已經各自演練過幾遍羅摩心法,仔細揣摩,體會這套心法的利弊。
“內力,是人身心精氣,千錘百煉而成之力,這門心法,卻居然能夠把內力轉化得如此柔和。”
周子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語出感慨,“那位前輩雖然不知脾性如何,但至少在武道上的造詣,真是彆出心裁,自成一派。”
蘇鐵衣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四處遊曆,稱得上一句見多識廣,但也沒有見過這麼奇特的武功。”
“咱們雪嶺郡那個郡守,出身世家,家裡有一套絕不外傳的神功秘訣,叫做《雪海蠶官經》,據說也能夠把內力練到如同雪蠶吐絲,柔柔清暉,療愈傷體有奇效。”
他回憶往昔,口中徐徐說道,“但那套武功,至少要氣海圓滿境界,才能夠開始修練,羅摩心法卻是普通人都能著手練習,我倒覺得後者立意還要更高明些。”
“隻可惜,論起威力的話,同等分量的羅摩功力,比起雪海蠶官真氣,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說話的同時,蘇鐵衣手掌翻了翻,忽然掌心上空氣流旋動。
肉眼可見的白色微光真氣,在他的掌心裡形成一個漏鬥狀的漩渦,隨著他翻手向前一推,那個漩渦就飄然落地,向著蘇寒山移動過去,並在此過程中勻速膨脹。
說來也怪,明明這小漩渦轉動的時候,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極具力量感,可等它實際膨脹之後,卻變得像是一個空夢幻影。
漩渦穿過桌麵,桌麵沒有半點損壞,那些桌椅毛巾臉盆也都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屋子裡的氣流,甚至還是那樣平靜。
隻有被漩渦籠罩起來的蘇寒山,察覺到了不同之處。
這個漩渦看似籠罩他全身,其實因為是呈現漏鬥狀,所以底部很細,甚至可稱尖銳。
而漩渦的底部,實際並未接觸地麵,卻在他雙腳之上不斷遊移,使他的兩條腿,感受到無比舒適的溫熱感,從腳掌向上蔓延。
哪一條腿過熱了些,漩渦底部會自行偏移,待其適應之後,再度回歸,如此往複。
“這、這也是羅摩真氣嗎”
蘇寒山驚訝不已,從雙腿傳來的溫熱之力,是如此醇厚浩大,竟有一種使他全身都略微膨脹起來的錯覺,嗓音中也似夾雜了點回音,“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治療效果比我自己預估的,怕是還要好上十倍!”
蘇鐵衣心情大好,笑著說道:“你二叔我,多年前就已經踏入武道第二大境,以我天梯境界的功力,轉化成羅摩內力,自然跟你自己轉化出來的大不相同。”
他轉頭看向周子凡,“既然伱們商量好,先由小山參加狩獵,那麼這段時間,我主要就助他療養,之後再去幫你們療傷。”
“理當如此。”
周子凡道,“我回去之後,也需要一點時間鋪墊,慢慢把心法傳給他們,免得他們太過開心,露出馬腳。”
說著,他自己卻忍不住撫住胸口,露出五年來少有的期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