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化形。
這是踏入知微境後,靈脈得以穩固,靈力大幅增長,進而外化的表現,即便是陳影自己,也尚未掌握。
流沙不斷上湧,快要蔓延到他的胸口,他艱難地長歎一聲,停下了掙紮:“你踏入知微境,應該比我還早吧?”
月冬不置可否。
陳影卻看了出來答案,苦笑道:“原來你也藏得這麼深……輸給你倒是不冤。自從阿婉死後,這三年你越發沉默。我能看得出你的心事,那麼,殺了我,你就會得到解脫麼?”
月冬搖了搖頭,“死亡是無法治愈的傷,殺了你……隻是因為你該死。”
陳影愣了一下,好似在笑,又好似自嘲:“你應該推演過無數次當初的事了吧?都到了這一步,我給你個真相。”
他神色冷漠,回憶著那一幕:“當時,你去奪荊棘血刺,我和阿婉去盜鬼枝蓮。本來一切順利,我卻心生貪念,想將鬼枝蓮全部拔走,不想蓮池底的淤泥窪陷,驚動了鬼虎。那時候阿婉提醒我放棄任務,我沒有聽她的,結果就錯過了逃生的最佳時機。”
月冬的目光漸冷,陳影像是全然不覺,繼續說下去:“鬼虎的速度太快,等到我拿到蓮花逃離的時候,我們二人已經無法拉開距離。”
說到這裡,陳影忽然認真問道:“你聽過一個故事嗎?在寒冬的山林裡有兩個人遇到了頭饑餓的熊妖。熊妖想要吃掉他們,二人見狀紛紛逃亡,但他們都知道,人的雙腿如何能與熊相比呢?於是其中一人心生一計,他將同伴推倒在地,那熊妖被吸引過去,而他則逃出生天……”
“你說,他做錯了嗎?我,又做錯了嗎?”
“如果他日你和我麵臨相同的處境,你會選擇什麼?”
月冬的眼神微凜,靜靜看著他,“你隻在找理由,替自己開脫。”
月冬一字一句地認真道:“你們本可以都活著回來的,可因為你的貪心,她死了。”
“所以你問的這些都沒有意義,從一開始,你就已經不是一名稱職的隊長了。”
這句話仿佛利刃,直刺入陳影心底,他最隱秘、最自傲也最自卑的心思被赤裸裸地剝開。
月冬沒有了和對方說話的興趣,他展開雙手,靈力洶湧澎湃,霎時間,黃沙蔽日,狂風呼嘯,流沙下陷的速度驟增,迅速淹沒了陳影的胸膛、頸項,直至逼近陳影驚恐無比的臉。
陳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此時月冬從懷中取出一根殘舊的發繩,輕輕握在手中。
陳影認出了那條發繩,顯得有些癲狂:“月冬,月冬!你沒有回答我!如果是你呢,阿婉不死你就要死,如果是你”
洶湧而起的流沙無情淹沒了一切,還不待他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月冬看著眼前的沙暴之陣緩緩消散,流沙歸於無形,那人也身死道消,他默了默,不知是在和誰說話,“他日我會作何選擇,你是看不到了,隊長。”
至此,一段恩怨了結。
月冬微微出神,想起了那個像姐姐般照顧他的溫婉女子,眼前的畫麵漸漸變得模糊。
一陣微風吹過,樹影婆娑,他轉身,一抹青綠映入眼簾,模糊的畫麵逐漸變得清晰,是清瀾靜靜站在那裡。
她的眼中帶著詢問,月冬看得有些仔細,還看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擔心,他點了點頭,於是看到對方笑了起來。
於是他也笑了起來。
二人分彆經曆了一場大戰,身上的戰鬥痕跡顯得二人都有些狼狽,但他們卻相視一笑,有如泥濘中破土而出的野花,在風雨中相互陪伴,靜靜綻放在這片山林之中。
“短短一會兒不見,你的氣息強盛了一大截,而且毫不虛浮,真是不可思議。”
“嗯,因為這就是我本來的境界。”
“沙暴之陣,你這麼快就掌握了,我還有點擔心你打不過陳影呢。”
“他本就已經重傷,見到我又亂了方寸,並不難對付。”
月冬繼續問道:“你之後什麼打算?”
清瀾:“殺了牧楓這件事,一旦傳回牧家,整個鳴山都不會再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沒關係,我本來也不打算留下了,桔鳥為我指了一個去處。”
“哦,是什麼地方?”
“萬陣之祖,天南陣宗。你呢?離開這裡後,你打算去哪兒?”
“我的傷並沒有完全康複你還不知道,牧晨雪已經加入了混元劍宗。”
清瀾頓了一下,繼續道:“東域,已經不適合我了。”
月冬認真道:“和我一起去陣宗吧,或許那裡有人能治你的傷。”
月冬繼續道:“而且桔鳥說那邊的人還不錯。”
清瀾覺得有些好笑,“我們去陣宗,他們就一定收麼?”
月冬語塞:“額”
二人邊走邊聊,聊著聊著就走到了丁琳、朱炎被俘之地。
二人沒有掩藏自己的氣息,步履從容,大大方方走了過去,四位牧家弟子如臨大敵,早已拔劍以待。
他們自然是認識牧清瀾的。
其中一個麵露警惕,直白問道:“堂主去哪了,你怎麼會在這?”
清瀾緩緩掃視著四人,直看得對麵幾人麵色變得不自然。
她冷笑一聲,“你們的堂主是回不來了。”
另一邊,丁琳和朱炎看著還活下來的二人十分震驚。丁琳的目光觸及清瀾,麵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月冬神色如常,俯身給二人解了綁。
那四名牧家弟子,目光在清瀾與月冬之間遊移不定,有個弟子劍指月冬,喊道:“住手,我牧家的俘虜你也敢動!”
清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頭真鐵啊。
月冬沒有說話,周身靈氣外露,如同無形的巨網,一瞬間死死壓住了四人。
那持劍弟子臉色驟變,手中的劍“哐當”一聲落地,整個人跪伏在地,瞬間安靜下來。
丁琳站起身來,嘴唇微動,看著月冬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月冬:“嗯,陳影已經死了。”
丁琳十分震驚,這才注意到月冬的氣息已遠遠超過了她,失聲喊道:“是你殺了他!”
“嗯。”
朱炎忙站了起來,他臉色蒼白,卻麵帶怒色:“你怎麼能殺了陳影?就算他沒有救你,可他是我們的隊長啊!”
清瀾微微張口,眼神不解,仿佛在看一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