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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陣圖(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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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當晚整宿未眠,一直在思考著,他在廣西的未來。

戰事,是一定要挑起的。

若不發動一場戰爭,為社稷開疆拓土,為官家增光添彩。

世人怎知他蔡元長,乃是國家心腹,天子爪牙?

他未來又如何回朝拜相?

蔡京知道自己的劣勢。

他太年輕!

今年才剛滿四十!

入仕也才不過十七年!

所以,在朝中元老重臣眼中,他蔡京蔡元長,一直是個幸進少年的形象。

先帝時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在那些人眼裡,他蔡京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

難當大任!

若按元老們的看法,他蔡元長尚須沉澱、磨礪,方可進拜宰執。

至於要沉澱、磨礪多久?

元老們自是不肯直接點名的。

但,傻子都能猜出來,這就是他們拿捏年輕官員的手段。

就是要叫人去捧他們臭腳,拍他們馬屁,才肯稍微鬆口的。

可問題在於——

他蔡京蔡元長的人設,素來是新黨乾將、能臣。

而元老大臣,基本都是舊黨。

除非他蔡京,肯改換門庭,去支持舊黨,反對變法。

不然,那些元老不可能改口稱讚他。

但,這樣一來,他蔡京就等於自斷前程!

介甫相公能饒他,官家也饒他不得!

再說,蔡京心裡麵很清楚,就算元老們改口稱讚他了。

也依舊不會,讓他輕鬆進拜宰執。

道理很簡單——元老們自有子侄、門生要提攜。

哪裡肯平白無故的把寶貴的機會,讓給他蔡京?

所以啊,蔡京很清楚。

按照正常情況,他想要儘快進入兩府,拿到那柄清涼傘甚至拜為宰相。

就隻能依靠戰功!

一如章惇章子厚當年能被先帝拜為執政,就是靠著開荊湖的軍功!

也隻有軍功,可以打破種種條貫、限製,讓他進入兩府。

然而現在,這條路貌似被堵住了。

那交趾國國相李太德,似乎是官家養的狗。

打狗尚需看主人。

主人不點頭,誰敢打?

嫌命長嗎?

蔡京就這樣睜著眼睛,在床上想了一宿。

直到天色將明,他方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可能一個時辰,也可能兩個時辰。

蔡京聽到了有人在他耳畔,輕輕呼喚:“相公,相公……”

他睜開眼睛,看向床榻之前,便看到了一個婀娜的身影。

卻是他的妾室小寧,此女是蔡京當年為舒州推官時所納,服侍他也有十餘年了。

此番南下,蔡京就將她帶在身邊,照顧自己起居。

“何事?”蔡京問道。

“回稟相公,卻是岑刺史遣人來報,言是高防禦已到廉州!”

蔡京聽著,立刻起身,問道:“高公如今何在?”

“言在州衙偏廳……”

“快與吾準備更衣!”蔡京連忙吩咐。

高遵惠可是皇親國戚,同時他還是兼著‘走馬承受公事’這個差遣。

忽地,蔡京皺起眉頭,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東西?

是了!

是了!

“吾陛辭之時,官家並未對我有什麼額外囑托……”

他回憶著,自己陛辭的那一日在禦前的種種。

就隻是正常的大臣陛辭,天子甚至都沒有額外的與他多說幾句。

當時,蔡京也沒往心裡去。

因為彼時的他,名義是受‘貶黜’的有罪大臣。

可問題是,陛辭之後迄今,官家都沒有派人來給過他什麼指揮、提點。

這很不尋常!

蔡京幾乎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當初,章子厚南下,傳說官家曾賜其陣圖指揮……”

“趙卨守熙河,官家亦賜其陣圖……”

“其後蔡確出判福建、章楶拜環慶、劉昌祚之帥鄜延,吾弟為都漕……皆賜有陣圖!”

“據說陳睦、熊本,亦皆四時得汴京陣圖……”他嘴裡呢喃著。

趙官家們的控製欲,曆代第一!

自太宗起,曆代官家,皆以陣圖賜給大將,指揮其作戰部署。

先帝在這方麵,更是佼佼者。

從王韶開邊到五路伐夏再到永樂城大戰,先帝的身影,時刻出現在那些率軍作戰的將帥身後。

至於當今官家?

則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賜陣圖一事,發揚光大!

不止是軍事,民政、司法、經濟……

他都開始插手!

隔著幾千裡,遙控著州郡大臣,將其方略,依舊以陣圖之名賜下,並命州郡大臣施行。

最初,很多人都在等著看笑話。

黃口小兒,不過衝年,也敢口畫天下大事,指點經濟、庶務?

但,很快的,所有人都驚訝的發現。

這位官家,雖較其父祖,在控製欲方麵,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他貌似真的懂經濟,善庶務。

所賜方略,施行之後,皆有成績。

哪怕是一開始,被很多人認為是瞎胡鬨的事情,後來也被證明——真的有效果!

偏生,官家還從不居功。

事成之後,並不將臣子的功勞據為己有,反而再三推辭,將功勞儘歸於大臣。

這就讓朝野上下都是‘煥然一新’。

凡出知外郡者,皆以得天子欽賜陣圖為傲。

蔡京自南下以來,就一直在等著汴京方麵,遣使來賜陣圖。

可等的脖子都酸了,也沒見到有汴京使者前來。

蔡京本以為,官家是為了保護他,以免他為天下側目,木秀於林。

如今看來,這‘陣圖’恐怕早已賜下。

於是,自入桂以來的種種事情,在蔡京心中回蕩。

高遵惠不在邕州等他,偏巴巴的去接交趾國相。

而那交趾國相,被高遵惠一招手,就乖乖的丟下交趾之事,深入大宋來見他。

除了官家旨意外,誰能讓這兩人,不辭辛苦,甘冒風險?

若果是官家部署……

蔡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高防禦手中,必有官家所賜陣圖!”蔡京抬起頭,眼神無比堅定。

唯有如此,一切方能解釋得通。

蔡京正想著這些,他的妾室小寧就已帶著下人進來服侍他穿戴。

換上公服,戴上襆頭,穿上靴子。

再命人將皎鏡舉到他眼前,讓他審視一番,確認儀表無暇後,蔡京就吩咐道:“小寧,且去置辦一桌酒席,吾稍候要在宅邸中會客!”

這是自然。

無論高遵惠手裡有沒有天子賜給他的陣圖。

他都需要以東道主的身份,在後宅之中,招待高遵惠以及遠道而來的李太德。

小寧應諾一聲,問道:“敢問相公,這酒席當以為標準?”

“就按一百貫的標準置辦吧!”蔡京吩咐道。

一百貫一桌的酒席,即使在汴京,也屬奢侈。

至於在這廉州?

這個標準的酒席預算,隻能說,無論山上跑的,還是水裡遊的,不拘是海中珍饈,還是天上飛禽。

都可以滿上!

但,無論是蔡京還是小寧,對此都是毫無心疼之感。

因為,大宋官員宴請賓客,本就不需要他們自己花錢。

朝廷設置公使錢的目的之一,就是給官員們宴客之用的。

雖然,朝廷一直都說,隻能用於公務招待。

可實際上拿著公使錢去狎妓的人,從來不曾少。

不然,緣何汴京的勾欄瓦肆會那般興盛?

那一代代的李師師、徐婆昔,又是給誰培養的?

反正,蔡京一直覺得,自己是很清廉的。

雖比不上介甫相公,兩袖清風。

卻也比大多數人強!

起碼,他還沒有拿著公使錢出去狎妓,更不曾用著公款給自己家買地置宅。

他隻是在規則內,做著規則允許的事情。

自然是心安理得,毫無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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