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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王安石的心,活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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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到了保慈宮後,幾乎沒有費任何力氣,就讓兩宮同意他召見司馬光。

因為趙煦通過日拱一卒的辦法,已經成功的讓宮裡宮外,都習慣了他時不時的召見大臣獨對。

事情就是這樣的。

趙煦第一次單獨召見、接見大臣。

兩宮擔心他做不好,朝堂上的宰執也擔心他出洋相。

所以,他第一次順利的召見了沈括後。

朝野都是紛紛吹捧——我大宋興盛有期!

到現在所有人都麻木了。

也都習慣,並接受了趙煦時不時的單獨接見大臣,甚至給大臣安排工作、給大臣下令讓他辦事,都已經不再會掀起波瀾。

就連汴京人也習慣了。

汴京新報,時不時的刊載一下——官家今日崇政殿召見。

很多人都是哦了一聲,就把眼睛挪去看三國,或者看看今天胡飛盤又說什麼話了——他會不會否定自己昨天說過的話?

這可是現在汴京人的生活樂趣。

不過呢,趙煦還是認認真真的,規規矩矩的做好他的細節。

每次召見大臣前,都和兩宮商議,召見後,也會來彙報一番。

有事情先商議好,得到同意再做。

這既是表明他的態度,也是他能夠日拱一卒,而沒有引起任何不良反應的根本原因。

得了兩宮同意趙煦就當著兩宮的麵,讓石得一去通見司,將傳召司馬光後日入宮獨對的旨意下達。

至於為何選擇後日?純粹是趙煦需要調整一下心態。

……

司馬光激動的接過了通見司送來的許他後日上午,崇政殿陛見獨對的詔書。

他立刻麵朝福寧殿方向,再拜頓首:“老臣司馬光,恭遵旨意!”

他已經知道,天子是在看了他的上書後,就立刻去了保慈宮,向兩宮請旨的事情。

皇恩浩蕩!

“官家果然是信老臣的!”司馬光在心中歡喜不已。

心中那少少的擔憂,已經不翼而飛。

因為他知道,隻要他能讓官家信任他,並接受他的道。

那麼,王安石就算能贏了現在的他,也絕贏不了將來!

官家一旦親政,隻要念及他司馬光的赤誠肺腑之言,采納他的忠貞之見。

那麼天下大治,四海升平,隻在眼前。

於是,司馬光回家後,就開始整理那些他這些日子來一直在整理和收集的案例。

這一樁樁案子,這一個個例子,都足以說明,王安石當年錯的離譜!

……

北方的汴京,沒有雨雪。

但在遙遠的南方,江寧府之中,卻已經下起了大雪。

保寧禪院內,王安石遙望著半山園裡,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色。

手中的信件,在他指間跳動。

信,來自遙遠的京東路,登州!寫信的人叫蘇軾,隨信而來的還有幾十斤的海魚乾。

蘇軾告訴他——介甫相公,這些海魚乾很好吃的,而且對身體很有好處,我吃了一段時間後,感覺人都精神了很多……想起介甫相公身體似乎不太好,所以就送來些海魚乾,給介甫相公補補身子。

隨信而來的還有好幾種做法。

根本就將他王安石近些年來,一直參禪吃素的事情,都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蘇子瞻!”王安石回憶著去年這個時候,蘇軾莫名其妙跑到了江寧來見他的情況。

然後在兩天之內,就和他,還有整個保寧禪院上下都打成了一片。

他甚至開始拉著禪院的幾個高僧,談論起佛法來了。

雖然烏台詩案後,蘇軾的詩詞文章的風格,都有了明顯變化。

已經不再隨意談論國事,甚至刻意的避開了政務。

但事實證明,蘇軾還是那個蘇軾。

他隻是悄悄的將自己的想法,從文字裡隱去了。

但他骨子裡的豪放和不羈,卻是絲毫未改!

依舊是那個敢說:汝以有限之才,興必不可成之役,驅無辜之民,置之必死之地的蘇子瞻!

不過,除了這些事情。

蘇軾在信裡和他說的另外一個事情,引起了王安石的注意。

宋用臣,正在帶著數萬青壯民夫,修整河北的道路、橋梁,甚至還派了一千多人,來登州幫著修葺道路、橋梁。

王安石知道,在之前,宋用臣帶著這些人,在北流道清淤清了一個多月。

這讓王安石一開始有些擔心。

因為錢正在源源不斷的從府庫流失。

而官府一旦缺錢,王安石知道,會怎麼做?

再苦一苦百姓!

然而,王安石稍微打聽了一番後,通過那些從河北回來的商賈,得知了那些河北清淤工地上的事情。

他就啞然一笑。

商賈們告訴他——河北清淤營地,常常休沐、空閒之時,遍地皆酒壇!

幾乎是——輒得工錢,既行買醉、勾欄、賭博之事。

而釀酒賣酒甚至開賭場的人,都是同一個人——宋用臣!

而這些日子來,來自其他各地的書信。

比如說,王安禮的妻弟謝景溫,從潭州離任時寫信告訴他——潭州永興場,自以‘膽水浸銅法’以來,月得銅倍之!

永興場的銅礦產量,已經倍增了!

韶州岑水場,那邊也有人說——膽法以來,礦冶得銅,數倍於往年!

於是——廣南東路之民,蜂擁而來。

都是為了發財的人!

官家推恩,許膽法得銅減免一成課利。

這一成課利一減,對於民間的百姓,特彆是形勢戶們的吸引力就大增!

王安石根據著這些信息,因此知曉,今年天下州郡各處銅礦礦冶,起碼增產了百萬斤甚至更多的銅!

一貫銅錢一般重五斤,官錢以七分銅,兩分錫,一分鉛鑄造。

換而言之,光是增產的這些銅,就足夠多鑄二三十萬貫的錢了。

這還隻是官府抽的課利和和買的銅料。

民間拿去鑄成銅器,進行售賣的銅料的數量,肯定在這個之上。

這還隻是今年這幾個月的增產。

明年,膽法全麵推廣、落實,而且采礦人數大增後。

一年下來,新增的製錢,怕不是要達到百萬貫之多?

一歲多得百萬貫銅錢?

王安石想著,重新拿起了手裡的信件。

他看著蘇軾信上介紹的那幾種海魚乾的做法,尤其是其中一種被蘇軾稱為:東坡肉燉東坡魚的做法。

王安石忽然舌頭生津,多年沒有再次出現的食欲,重新在心頭浮現。

於是,他笑了一聲:“老夫原來已經動心了呀!”

過去,他是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而現在,這種情況的出現,意味著他修持了接近九年的佛法,已經動搖。

他的心,不再平靜。

那曾經猶如一潭死水一樣,毫無波瀾,對這個世界沒有了任何留戀的心思,現在再次搖動。

就像當年,他在江寧得到先帝旨意,起複他入京再拜宰相的時候那樣。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在京口的瓜州,仰望著頭頂的明月興從中來,於是寫下的那句詩。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王安石輕輕念著然後他又想起了,他當年受先帝之命,拜任執政,主持變法前,寫下的那首詩:“千戶萬戶瞳瞳日,總把新符換舊符……”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也在澎湃。

因為,他通過了各種渠道,得知了各種事情。

譬如,蔡卞、陸佃等人告訴他:當朝中有人想提議,將三經新義和字說,從科舉甚至太學中剔除的時候。

來自集英殿經筵上的一句輕飄飄的話,讓所有人噤若寒蟬——禮:父喪,三年不改父之道,謂之孝也!朕躬聖人之道,而矢誌不渝!

劉莘老和王彥霖,隻是碰了一下,先帝的就配法。

那位官家,就像在道路上,被太平車撞了一樣,立刻倒地不起——是的,在王安石的視角,他是這樣看待劉莘老和王岩叟的遭遇的。

那位官家,雖然做的看似天衣無縫。

但還是留下了痕跡。

此外,呂希哲,每隔一段時間,在寫信和他說經筵上的一些事情。

更讓王安石那堅固的內心,開始出現裂痕。

加上這種種事情,樁樁事情。

最後,由蘇軾的這封信,將他內心的堅冰,完全破碎。

自從喪子之後,就萬念俱灰的心臟,重新跳動了。

當王安石意識到這一點。

他便抬起腳,沿著禪院的回廊,向著已經很久沒有去過的家走去。

當他回到家,很多人都詫異的看著他。

王安石卻是平靜的說道:“蘇子瞻來信,教了老夫幾道菜……”

“老夫打算親自試試!”

說著,他就直接向著廚房走去。

王安石的妻子吳氏,聞訊而來,看著自己的夫君,那個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長大的獾郎,後來的王官人、王學士、王相公,以及今天的王半山。

看著他走入廚房,然後準備開始生火。

吳氏走進去,看著自己的丈夫,問道:“郎君會生火嗎?”

王安石笑了:“請夫人教我!”

吳氏上前擠開他,眼中都有著淚水。

誰都知道,她的丈夫身體不好,應該多吃肉,補補身子。

可他卻執意參禪打坐,執意齋飯素食。

今天,他終於做出了改變!

吳氏不關心這是為什麼?

她隻知道,她的丈夫的心,又活過來了!

王安石看著妻子的神情,也露出歉意。

“這些年辛苦夫人了!”

他悠悠說道:“往後,獾郎不會再讓夫人擔心!”

他得多活幾年了!

不僅僅是要看司馬光、呂公著的笑話。

他還得活著看到,那位官家,那位少主,到底會做到哪一步?

新法,可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心血。

有很多很多人都為此付出了一切!

其中,就有他的愛子:王雱!

這些年,王安石心灰意冷,除了喪子之痛和感覺自己已經不受重視了之外。

也有他在民間,看到了新法的一些弊端,深感無力。

但現在,希望出現了。

他要活著,看到希望變成現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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