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使用怨眼之力,黑袍和尚遭到了反噬,隻不過這種死法讓楊逍盧文城心理生理都受到了影響,楊逍艱難地吞了口吐沫,發誓從此再也不吃無骨扒雞了。
淩遲鬼的殺人方式與反噬程度都極為恐怖,這件怨眼雖然強悍,但同樣危險,是把雙刃劍。
原本楊逍還在擔心這具臃腫變形的屍體再站起來什麼的,可等了許久後,才意識到他多慮了,在反噬宿主後,這件怨眼重歸平靜,望著屍體旁被“剔”出的骸骨,之前的慘狀仍曆曆在目。
“呼——”長長吐出一口氣,盧文城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跌跌撞撞後退,靠在一顆樹上大口喘著粗氣。
約莫半分鐘後,待體力稍微恢複一些,他起身朝楊逍走來,從懷中掏出那把老舊掉漆的訂書器,“忍著點!”
“哢嚓!”
“哢嚓!”
“哢嚓!”
一連十幾下,先是將斷裂的左臂訂住,接著是腹部的傷口,被砍傷的左腿
手提訂書器的盧文城望著渾身浴血的楊逍,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身體破爛的布娃娃。
盧文城還是第一次見人能傷成這樣還活著,不得不感慨楊逍的生命力之頑強。
等傷口止血後,他小心將楊逍挪動到一顆歪脖樹下,讓楊逍背靠樹休息,這次他能活下來,多虧遇到了楊逍,他真心祈禱任務快些結束,楊逍如今的狀態很差,因為失血過多膚色都變得慘白,頭時不時低垂一下,意識不斷喪失。
“喂,兄弟,彆睡!千萬彆睡!”用力拍打楊逍的臉,盧文城知道,此時一旦睡去,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想想看,你還有家人在等你回家,你還有老婆孩子!”
盧文城儘量在找一些能喚起楊逍留戀的事物來刺激他,從家人,到老婆孩子,又到女朋友,可惜楊逍一點反應都沒有,頭愈發低垂,這可急壞了盧文城,直到——
“兄弟,你有積蓄沒有啊,人走了錢沒花完,你冤不冤啊?”盧文城搖晃著楊逍肩膀。
下一秒,楊逍猛地抬起頭,眼睛陡然睜開,裡麵布滿血絲,罵道:“殺千刀的鏡中鬼,它把我錢都偷走了,等老子逮住它非宰了它剁碎喂狗!”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可把盧文城嚇了一跳,他也沒想到楊逍反應這麼強烈,不過人總歸是醒了,結果是好的,他順著楊逍的話往下說,兩人一起大罵鏡中鬼。
不知道是不是氣的,盧文城震驚的發現楊逍蒼白的膚色正一點點回暖,他活過來了!
罵的差不多了,楊逍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屍體,“這家夥真厲害,究竟什麼來頭?”
在收取鬼拂塵時,他曾在酒店與黑佛母的信徒們打過一架,那些家夥可比這黑袍和尚差遠了。
聞言盧文城歎口氣,心有餘悸的看向屍體,聲音不由得壓低:“這可不是一般信徒,是有位階在身的,我估摸著至少也是個須陀洹,一對一的情況下,厲級使徒中幾乎沒有對手。”
“須陀洹?”楊逍一愣,“初果羅漢?”
楊逍對這方麵知識也略知一二,須陀洹為佛教術語,為預流,入流之意,屬於佛教中的修行階位,為沙門四果中的初果,故而又稱初果羅漢,《三乘通號》有雲:須陀洹,即入八聖道之流也。
換句話說,須陀洹是佛教中最初,也是最低的修行境界,如果換做他們巡防署,這黑袍和尚的地位大概就和一名普通隊長差不多,可二者實力卻相差甚遠。
“這麼強才是個須陀洹?”楊逍驚了,第二次確認。
盧文城苦笑,“黑佛母教尊為萬教之首,絕非浪得虛名,聽說四果位上還有菩薩位,菩薩位上還有佛子與真身佛,那些才是教中真正的頂梁柱,當然,我們叫魔頭。”
“那個小聖靈白衣佛母你聽說過嗎?”楊逍心虛問。
“當然,那可是尊大魔頭,跺一跺腳,毀門滅派的人物,不過聽說被人出賣暴露了位置,遭到幾大家族聯手圍剿,死了好些高手,活生生將這尊魔頭耗到油儘燈枯,這才將其斬於馬下。”說起這些,盧文城不禁唏噓,心想有一日若是自己也能參加這樣的戰鬥,那該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望著盧文城泛光的雙眼,楊逍不僅探口氣,他看得出來,這個盧文城精神力頗強,比自己強一截,手中的幾件法器也是好東西,可受限於書院的環境,並未經曆過多少真正的生死搏殺,無論是意誌力還是對敵時的隨機應變,都不如江湖中人。
等他脫離書院的庇護,真正踏入江湖,一旦遭遇實力相近的對手,後果難測。
“盧兄弟,接下來你還打算繼續打下去嗎?”楊逍試探。
聞言盧文城猛搖頭,“可不打了,差不多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這樣的書院出身的人對敵能力欠缺許多,這次要不是遇上兄弟你,我那師妹師弟就要給我哭喪了。”
“楊兄弟,你還要繼續打下去嗎?”盧文城好奇。
“這次出去後,我們能得到什麼權限?”楊逍問,“幽級資料都會對我們開放,對嗎?”
“嗯差不多吧,但不絕對,確切說是書院內小藏經閣收藏的大部分幽級資料都可以查看,但一些比較特殊的還不夠格,那需要更高權限。”盧文城解釋。
楊逍心裡咯噔一下,刹那間麵如死灰,他毫不懷疑,攝魂鏡一定屬於保密級彆更高的那一類,也就是說,他還要繼續打下去。
見楊逍沉默了,盧文城知道他要找的東西肯定不簡單,當下勸道:“來這裡的人都各有各的難處,我幫不上你,也給不了你建議,但實話講,憑你現在的本事,很難在下一場任務中活下來,這次已經有厲級上,甚至是厲級頂峰的高手出現,下一場,很難說你會不會撞見半隻腳踏入幽級,乃至是真正踏入那一層次的高手,麵對那樣的家夥,你也許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盧文城是好心,可道理楊逍又何嘗不明白,但他沒有彆的辦法,鏡中鬼是他的心腹大患,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恐怕他就等不到下次機會了,鏡中鬼也在成長。
如果讓他在死在任務裡,或是被鏡中鬼取而代之兩種結果中選一種,他會毫不猶豫選第一個,死了也不能將自己這張帥臉便宜了鏡中鬼。
“任務結束了,方便摘下麵具,讓我看一看你的臉嗎?”楊逍忽然想到。
愣了一下,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盧文城摘下麵具,露出一張古銅色的堅毅臉龐,楊逍也摘下麵具,對著盧文城笑了笑,“果然,我比你帥一點。”
盧文城同樣靠在一棵樹上,對此嗤之以鼻,“小白臉子,沒安好心眼子,雖然你救了我,但顏值上還是我略勝一籌,我師妹說我是儒林書院的招牌。”
說完,盧文城看向楊逍,有些遺憾說:“可惜了,出去後我們就會遺忘這裡發生的事,否則我可以把你介紹給我師妹,你的那盞燈籠很克製她的能力,可以請你指點一下她。”
“是禦姐嗎?”楊逍打趣。
“是浴姐!”盧文城笑道:“她的能力與水有關,來無影去無蹤,我們師傅都說她那件法器很好,很適合她,我們師兄妹三人,屬師妹她最用功,師弟他天分最高,而我屈尊顏值擔當。”
楊逍壓根沒接盧文城的話茬,下一秒,驚詫道:“你師妹的能力與水有關?”
“是啊,怎麼,你見過類似的能力?”盧文城好奇問。
思緒回遷,楊逍立刻想到前一夜偷襲自己的那個家夥,那隻渾身濕漉漉的女鬼,聯想到當時帶隊找上門的人是三人的師傅青木長老,此刻那名偷襲者的身份不言而喻。
不等他細想,他耳朵一顫,猛地看向遠處,那裡不知何時竟然飄起了一層灰霧。
“嚓——”
“嚓——”
古怪的摩擦聲響起,像是一雙僵硬的腳不離地,在地麵摩擦前進,下一秒,楊逍瞳孔猛地縮緊,這聲音太熟悉了,是那隻道袍老鬼,是它,一定是它!
這隻道袍老鬼在自己背後留下了手印,在外麵的世界剛襲擊過他,沒想到,這麼快就又找來了!
麵對這隻老鬼,楊逍一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彆說自己現在這副德行,就算是全盛時期,也完全不夠看。
“那是那是什麼東西?”盧文城驚了,他也注意到了遠處的異常。
“彆看它,那是一隻鬼,一隻很恐怖的鬼,快,快跑!”楊逍掙紮著站起身,瘸著一條腿,也要逃離。
但盧文城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顯然比楊逍更深,“不行啊,任務就要結束了,我們要留在安全區附近,不然會迷失在回去的路上,這個世界與噩夢世界很像。”
噩夢世界需要通過一扇門離開,而在這個世界中,那塊青色發光的石頭就是那扇門。
“彆管那麼多了,先跑,先跑再說!”
與麵對這隻鬼的恐怖程度來說,迷失這種小事完全不值一提,楊逍發自內心有種怪異的感覺,一旦被這隻鬼抓住,等待他的是比死還恐怖一百倍的事情。
在楊逍的感染下,盧文城也亂了分寸,鬼的腳步聲一下一下,頻率不快,但灰霧蔓延而來的速度可一點不慢,很快,二人就在灰霧後看到了一道模糊人影。
扶著楊逍跑太慢了,盧文城索性將楊逍背起來,背著他跑,“往哪跑啊?”盧文城大聲問。
“繞圈子跑!”
楊逍奓著膽子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被灰霧邊緣觸及到的樹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眨眼間被腐蝕的千瘡百孔,這隻鬼帶給楊逍的壓迫感與好姐姐有一拚。
上一次這隻老鬼還是在世界崩潰時才出現,而這次,居然又提前了許多,這可不是個好兆頭,下一次,誰知道這隻老鬼會不會在任務剛進行到一半時突然殺出來。
盧文城已經跑得很快了,可身後的灰霧越來越近,那陣腳不離地沉悶摩擦聲如同跗骨之蛆般在身後緊緊跟著,好似一伸手,就能抓到楊逍的背。
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此刻跑是很難跑掉了,隻會平白再連累一個人,楊逍讓盧文城把自己放下來。
“說什麼胡話呢!”盧文城氣喘籲籲罵道:“放你下來和送你去死有區彆嗎?”
“不放咱們都得死!”楊逍還有冥衣戲袍,打算和道袍老鬼拚一下,既然好姐姐想要這老鬼,就沒理由不幫忙,否則自己死了,她也要被老鬼吞噬。
可惜自己太弱了,利用自己的這副身體,好姐姐的實力甚至無法發揮出十分之一。
很久前,在對付紅姥姥的那一場戰鬥中他就有所感悟,而且這對他來說也是場悲劇,會極大地加劇戲袍的反噬,或許有一天,他的全身皮膚都會被戲袍取代。
到那時會發生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嗡——”
突然,身後的假山傳出動靜,伴隨著一陣青色光芒亮起,地麵劇烈顫抖,回去的路開啟了!
可楊逍和盧文城卻傻眼了,這開啟來的太晚了,被青色光芒波及到,二人就像是被施加了定身術,一時間被定格,再也動憚不得,他的精神力即將耗儘,此刻隻能艱難維持著與戲袍間的聯係。
可令他絕望的是,他與戲袍之間的聯係愈發微弱了,他好似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越飄越遠。
“嚓——”
“嚓——”
灰霧距離楊逍僅僅隻剩下幾米距離,透過霧氣,他看到一具佝僂的,身穿破舊紫金道袍的屍體,是具乾屍,看不清麵容,暴露出的皮膚呈現出恐怖的紫黑色。
乾屍抬起枯槁的手,朝楊逍抓來,雖然間隔幾米,那隻手還遠不到能抓到自己的距離,可隨著那隻手抬起,楊逍半截身子都冰涼下去,更詭異的是,他感覺到戲袍在蠕動,是戲袍上刺繡的位置,那些被戲袍吞噬的法器好似在這一刻紛紛“活”了過來!
提著燈籠女孩的蹦跳聲,人骨棍紅衣女孩的哭聲,菜刀屠夫鬼的磨刀聲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頓時響起,一時間搞得楊逍頭昏腦漲,這些原本屬於他的法器此刻正在蘇醒。
不對,是是反噬!
楊逍頭脹的好似要炸開一樣,一道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他曾經法器中的那些鬼,都現身了,如今楊逍也搞清楚了這隻道袍老鬼的能力,它能操控使徒身上的法器,放出裡麵的鬼,讓法器噬主!
屠夫鬼磨刀霍霍,提著鬼燈籠的小女孩腦漿橫流,紅衣小女孩掀開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身體,哭著質問楊逍自己的骨頭去哪裡了,鏡中鬼的臉好似蠟燭一般融化,歪著頭,一言不發
好姐姐不管他了,他身上這件戲袍好似失去了所有靈性,再也沒有了薄情女鬼的氣息。
就在楊逍放棄掙紮,閉眼打算等死時,突然,一聲槍響劃破了夜色,楊逍猛地睜開眼,隻見從遠處另一個方向,一道人影踉蹌著衝出來,抬起手中的銀色手槍,對準道袍老鬼連發數槍。
“砰!”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