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你怎麼又收到鬼劇本了?”進入電梯後,貝貝望著他擔憂問。
“應該是我工作太努力了。”回想這一路走來的坎坷,楊逍覺得自己也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曾幾何時,他還是一名依靠寫靈異劇本生活的劇本殺作者,可無奈世道多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對了,幫我查個人,是個年輕和尚,叫伍空,模樣很好,桃花眼,氣質出塵,性格有些怪,他的畫像我晚些發給你。”
“是你在任務裡撞見的人?”貝貝詢問。
“對,還有一個叫屠驚蟄,但隻有名字,隻知道與這個伍空和尚有關。”楊逍介紹。
話音剛落,電梯門便打開,走廊中幾個人抬著一副擔架快速朝電梯小跑,“等下,請等一下!”
靠近後,楊逍驚詫發現擔架上躺的人居然是西門秀,此時的西門秀翻著白眼,口吐白沫,彎曲成雞爪一樣的手還時不時抽搐一下,模樣嚇人極了。
“這怎麼回事啊?”楊逍人都驚了。
“隊長?!”
大熊“砰砰砰”從拐角跑來,拉著楊逍就開始訴苦,說就在剛才,納蘭署長質疑崔教授的測試結果有問題,隱晦表示他的隊員不可能比城心公署黃國朝的手下差那麼多,結果這崔教授也是個死心眼,不懂變通,聽到有人質疑自己的權威當場就和納蘭署長爭執起來,二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就決定隨機抽取一個人再次測試,西門秀中獎了,這次加大了測試的力度,他果然沒抗住。
“這”既然是納蘭朔的決定楊逍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憐憫的看了眼西門秀,“他沒事吧?”
“沒有大礙,打兩針,休息幾天就好了,崔教授下手有分寸。”大熊目送電梯門閉合。
沿著走廊,來到一扇緊閉的門前,隔著門,還能聽到裡麵有爭執的聲音,楊逍伸手敲了敲門,幾秒鐘後,門忽地打開,迎麵而來的是納蘭朔那張緊繃的,嚴肅的臉。
可在見到楊逍的瞬間,納蘭朔原本幽暗的目光突然亮起,伸手將楊逍拉進房間,扭頭對身後沙發上一人高聲道:“來了,來了來了,這是我們臨安署的隊長楊逍,上次商場一戰當場擊殺邪修尊者紅姥姥的就是他!”
“楊逍,我與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時常與你們提起的崔教授,崔教授可是非常少見的測靈師。”納蘭朔抬眼間遞給楊逍一個我可指望你了的眼神。
聞言楊逍立刻會意,對崔教授露出一副友善且充滿敬意的表情,“崔教授您好,署長時常舉您的例子教導我們這些晚輩,今日一見,先生果然仙風道骨。”
穿黑色老式布衣,套件灰色馬褂的清臒老者緩緩站起身,戴細框眼鏡,一副老學究的打扮,表情不鹹不淡的望向楊逍,“早就聽聞納蘭署長麾下有位得力乾將,今日一見,真是一表人才,難怪楊老先生每次提起都讚不絕口。”
“是楊老抬舉了,上次全憑楊老援救及時,納蘭署長運籌帷幄,下麵的兄弟以命相搏,我一人豈敢貪功。”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不管怎樣,自己的這一通彩虹屁也算是緩解了納蘭署長與這位崔教授之間的尷尬。
聞言崔教授點了點頭,“閒話有空再敘,今日來是省公署安排查驗榕城各調查隊的戰備情況,楊隊長,方便的話我們這就開始吧。”
“當然。”
隨著納蘭署長離開,房門關閉,房間內就隻剩下了崔教授與楊逍兩人,房間被臨時改造過,原本的辦公桌被幾整片的藍色醫用隔離拉簾間隔開,隔成了兩個相對獨立的小空間。
在崔教授的示意下,楊逍走進靠右的空間,裡麵擺放著一把不帶靠背的圓形皮麵轉椅,桌麵還有一些功能未知的儀器,而崔教授則進入靠左的空間,二人麵前隔著一張桌子,布簾垂下來,將桌麵分隔開。
此處的布簾明顯經過特殊工藝處理,仔細看,上麵隱約浮現出水銀一般的流動質感,隔著簾布,他幾乎看不到對麵的情況,隱私性非常好。
“楊隊長,稍後伱取出一件法器,任意一件均可,集中精神力,以你的法器為媒介,將精神力注入我的法器中。”崔教授聲音認真,“記住,不可逞強,儘力而為即可。”
“明白。”
楊逍如今身上好東西不少,冥衣戲袍,鬼燈籠,人骨棍,鬼拂塵,攝魂鏡,還有把幽級菜刀,整整六件,可惜大部分都無法見光,思前想後,楊逍取出了鬼燈籠。
在所有法器中,也就這件看著正派一些。
按照崔教授的指點,他將鬼燈籠遞出,貼在自己這側的藍色簾布上,而對麵的崔教授也取出了自己的法器,兩件法器隔著簾布觸碰在一起,“開始吧。”崔教授嗓音低沉。
楊逍對於精神力的把控已經頗為嫻熟,當下心念一動,精神力便如水一般灌注進鬼燈籠中,刹那間,燈籠中的火苗迅猛燃燒,一時間將狹小的空間映成幽綠色。
可下一秒,楊逍就感到光芒有減弱的趨勢,維持鬼燈籠的精神力正在被對麵抽走,抽取的速度不快不慢,剛好與他輸入持平,與此同時,楊逍耳邊傳來一陣“嘩嘩”的水聲。
憑借自己的感覺,對方的法器應該是水瓶,或是茶壺一類的物件,正是這東西在抽取自己的精神力。
“這就是測靈師的能力嗎?”楊逍想到署長曾介紹過,這位崔教授是非常少見的測靈師。
對方沒叫停,楊逍也沒到極限,二者就這樣僵持下來,約莫1分鐘後,簾子對麵傳來“嘖”的一聲,楊逍眉頭一皺,“崔教授,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繼續。”崔教授的語氣變得與之前有所不同。
約莫又過了一分鐘,“嗯?”崔教授再度發出令楊逍不解的聲音,像是有了意外發現。
“還要繼續嗎?”楊逍小心詢問。
“你還可以?”
“還能堅持。”
就這樣,一分鐘的時間又過去了,直到楊逍覺得額頭開始浮出虛汗,頭略微有些昏沉後,這才主動斷掉了精神力輸送,不過此刻他還遠未到極限,屬於擠擠還能有那種。
剛放下鬼燈籠,就見對麵模糊的人影猛地站起身,“了不起,了不起!”崔教授語氣激動非常,在對麵來回踱步,“納蘭朔真是撿到寶了,沒想到一個隊長級居然有這樣的強度!”
“砰砰砰!”門響了,有人在外麵砸門,納蘭署長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來,焦急詢問:“你們在聊什麼,有結果了嗎?”
掀開遮簾,崔教授快步走到門後,一把將門打開,納蘭朔大步走進來,“崔教授,出結果了嗎?”
“出來了。”崔教授扶了扶眼鏡,神色仍舊難掩激動,“納蘭署長,我為我之前的冒失行為道歉,你們臨安署臥虎藏龍,這位楊隊長的精神力強度已經遠超厲級中,接近厲級上的水準。”
“這真是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嗎?”納蘭朔嘴角忍不住勾起,卻又第一時間被硬壓下去,改口也改的非常生硬,同時擺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態度,掃了眼楊逍平淡道:“小楊,沒達到厲級上我還是有些失望的,回去反思一下,原本在我的預期中,你應該有接近幽級門檻的水準。”
“我有負署長的栽培。”楊逍立正站好,認錯態度非常誠懇。
“納蘭署長,你的要求太苛刻了,整個榕城14名正副隊長,能達到厲級精神力強度的隊長一共才3人,其中一位還是剛剛過線,能比楊隊長強上一線的也就隻有城心署的屈隊長一人而已。”崔教授忍不住為楊逍辯解。
楊逍心想這位崔教授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自家的納蘭署長最不想聽的就是城心公署四個字,因為有那位屈隊長在,自家署長這些年沒少受黃國朝署長的氣。
果然,聽到屈牧之三個字後自己署長立刻就不樂意了,耷拉著臉反問:“他屈牧之多什麼,他都入行多少年了,我們小楊才加入巡防署多久?他屈牧之能辦到的事我們小楊能辦,他屈牧之辦不成的事,我們小楊一樣能辦,總之一句話,他城心署就是沒我們臨安署能力強!他黃國朝要敢來和我臭嘚瑟,我就去咱內部網發匿名帖子罵他。”
“不至於不至於”楊逍連忙勸自家署長消消火。
崔教授倒是對納蘭朔和黃國朝之間的恩怨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楊逍這個人本身,於是一隻手拉住楊逍,就要再次測試,同時還對納蘭朔下了逐客令。
“還測?”楊逍疑惑問。
“上次測的是精神力強度,這次要測你對精神力的接受力與掌控力。”崔教授抓著楊逍手腕,似乎是擔心他跑了。
聞言楊逍愈發不懂了,之前他聽貝貝說起過,隻說是測精神力強度,可沒說還要測什麼接受力與掌控力。
對此崔教授耐心解釋,隻有精神力強度達到厲級以上的人才有資格進行下一步測試,還同時舉了個例子,精神力強度代表一個人的基礎,隻有基礎牢固的人才能考慮技巧類的東西。
坐回原座位,楊逍好奇詢問:“這次需要我怎麼配合?”
“這次攻守易勢,你是被動接受的一方,我會竭儘所能用精神力影響你的法器運轉,而你需要儘可能的維持你的法器使用。”頓了頓,崔教授嚴肅道:“這次測試會有一定風險,你務必慎重,不可逞強,到達極限後要立刻叫停。”
“明白。”
隨著二人法器再次隔著遮簾接觸,楊逍頓時感到一股詭異的力量在乾涉鬼燈籠,他不好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是有個瓶子,在不斷往燈籠內的火苗上澆水。
而楊逍需要做的,就是儘力將火苗維持住,可澆水的方向與力度時刻都在改變,有些時候甚至來自楊逍無法理解的方向,這不是單純力量上的抗衡,更依賴一種微妙的巧勁。
楊逍在儘可能維持著這種平衡,過程非常煎熬,這可比前一次測試痛苦得多。
一分鐘。
兩分鐘。
楊逍咬牙苦苦堅持,他在曆練中學習,甚至一點點找到了些技巧,最後,他甚至感受到對方的精神力波動出現了問題,起伏變得毫無規律可言,有種到達極限,難以維係的感覺。
但楊逍絲毫沒有鬆懈,他懷疑這是對方的障眼法,數次對戰強敵,曆經生死關頭,使得他的性格愈發謹慎。
就在楊逍集中精力,等待崔教授那致命一擊到來時,突然,簾子後麵的精神力波動消失了,接著對麵模糊的人影左右搖擺幾下,“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突然的變故讓楊逍有些不知所措,他首先想到這會不會是崔教授的套路,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就被打消,對方畢竟也是省公署派下來的前輩,怎麼說也要一點麵子。
楊逍接連叫了幾聲,對麵都沒反應,這下楊逍坐不住了,立刻起身,扯開遮簾,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驚,隻見崔教授倒在地上,翻起白眼,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崔教授!你怎麼了?!”楊逍發現教授的症狀就和之前抬走的西門秀如出一轍。
幾秒鐘後,聽到他叫喊的納蘭朔幾人衝了進來,納蘭朔翻起崔教授的眼皮,當下做出判斷,“崔教授是精神力耗儘了,快去叫人!”
很快,一隊醫護人員趕來,就像抬西門秀一樣,將崔教授抬走了,風風火火地衝向電梯。
等人離開後,納蘭朔等人統一望向楊逍,被幾股視線盯著,楊逍渾身發毛,他是真擔心崔教授有個三長兩短,畢竟當時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又沒監控,一旦有什麼事他說不清。
聽楊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過一遍後,納蘭朔坐在沙發上,抽出一根煙點燃,“彆擔心,人應該沒大礙,我想是崔教授在操控精神力的過程中出了差錯,這與你無關。”
“那就好。”楊逍緩緩鬆了口氣,提起的心放下了不少。
兩小時後,在巡防署大樓醫療中心的一間病房內,楊逍再次見到了崔教授,此刻崔教授已經蘇醒,眼神清澈,看狀態也恢複了不少。
見到楊逍,崔教授非但沒有責備,反而臉上都是驚喜的笑容,額頭堆滿褶子,“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楊隊長,你對精神力的掌控與接受能力驚人,已經超出了我所能測評的極限。”
“教授,您的極限在哪裡?”楊逍好奇問。
“幽級中。”背靠兩個枕頭坐起身的崔教授坦言,“楊隊長,對於精神力的接受與掌控,即便是屈隊長也不如你。”
聽到幽級中三個字的同時,楊逍也不由得被驚到了,他自認對精神力的掌控還不錯,可能達到這個評級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要知道,這隻是崔教授的極限,可不是他的。
知道楊逍對這些比較陌生,崔教授耐心為其講授,“之前我與你說過,精神力強度決定基礎,接受力與掌控力屬於技巧,其實也不準確,通俗點講,精神力強度決定戰力下限,而對精神力的接受與掌控則更多依賴天賦,它決定一名使徒未來成長的上限。”
“我所說的上限包含很多東西,比如能掌控的怨眼數量,以及怨眼的類型,能力等,即便是同一個怨眼,在不同持有者的手中,也有強弱之彆,掌控力強的那一個能發揮出更強的戰力,這在生死搏殺中至關重要。”
“那您認為我未來最多能掌控多少怨眼?”楊逍裝出一副好學生的模樣詢問。
崔教授不假思索的伸出3根手指,豪邁道:“不出意外的話,至少三件,如果有機緣撞見契合度高的,或許4件也說不準,總之,楊隊長,你的天賦是頂尖的。”
“怎麼才4件啊?”楊逍下意識皺眉。
崔教授:“??!”
“四件你還嫌少?”崔教授人都驚了,忍不住睜大眼睛,“楊隊長,整個榕城也沒聽說誰身上有四件怨眼啊,我有必要與你科普一下,怨眼這東西不是越多越好,不但要看怨眼本身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與持有者的契合度。”
“舉個例子說吧,如果一個人盲目貪心,那他或許可以駕馭6,7隻怨眼,甚至更多,但這沒用,盲目吞噬隻會讓他死得更快,怨眼貴精不貴多,就像咱們省公署第一高手,執法隊的巫總隊長,他身上隻有兩件怨眼,但即便是能駕馭3隻,4隻怨眼的大邪修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怨眼要如何選擇呢?”楊逍思索片刻,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
“這裡麵就複雜了,首先明確一點,級彆越高的怨眼能力越強,這很好理解,但最重要的是要看所匹配的人是否能夠駕馭,通常來說,要低於自己掌控力的極限。”崔教授介紹,“就以楊隊長你來說,你如今的精神力掌控在幽級中以上,那麼你所能駕馭的極限也是如此,所以如果你要挑選下一件怨眼,我建議級彆不要超過幽級中的水準。”
話剛說完,崔教授忽然自嘲一笑,隨即擺擺手,“抱歉,說多了,說多了。”
楊逍知道崔教授什麼意思,那些能達到幽級的寶貝哪裡是他一個小小的巡防署隊長能夠覬覦的。
但通過這次交流,楊逍解開了之前的諸多疑惑,難怪他無論怎麼努力都用不出鬼拂塵的妙處,如今看來不完全是因為自己精神力不足,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東西級彆太高,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力極限。
“楊隊長,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天資,真是令人欣羨,假以時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崔教授感慨道。
聞言楊逍不禁苦笑,動不動就假以時日,他得有時日才算啊,現在的他說是外憂內患一點也不誇張,外麵有育怨宗的邪修要搞他,內有攝魂鏡中的鏡中鬼虎視眈眈,另外自己的好姐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動不動就出來刷一波存在感,心情不好還順便收拾他一頓。
不過事情要兩方麵看,畢竟好姐姐也幫了他不少,救了幾次命不說,戲袍還是貼身保鏢,能抗傷害,還能治療,最重要的是,還是一名可靠的鑒寶大師,東西好不好,就看好姐姐要不要就完了,一旦被戲袍收入囊中,那必然是好寶貝。
人骨棍,屠戶菜刀,都是這麼來的,事實證明這些也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法器。
“楊隊長,你與那位屈隊長關係如何?”崔教授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問。
“見過幾麵,但不熟。”楊逍實話實說。
“那位屈隊長好像對你很感興趣,不久前我從城心公署離開時,他還專門托我打聽你的消息,或許這就是英雄惜英雄吧。”崔教授笑了笑,眼中滿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