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骨棍擊倒的鏡中鬼比楊逍想象的要抗揍的多,隻恍惚了不到半秒鐘,就借力起身,朝距離最近的一扇門撲去。
這段時間楊逍對手中怨眼的使用愈發嫻熟,幾乎是瞬間,人骨棍換成了鬼拂塵,楊逍心中殺心大起,一拂塵就打過去,整套攻擊行雲流水,身體同時前衝。
這次鏡中鬼沒那麼好的運氣了,在半空被擊中,一股強橫的力量眨眼間撕裂了他的雙腿,血肉骨骼破碎,化為一灘惡心的骨肉筋膜粘連物,均勻噴塗在地麵與半麵牆上。
可這一擊沒有命中鏡中鬼的要害,他飛起的上半身撞在門上,下一秒,原本緊鎖的門居然被撞開,等楊逍衝過去,門剛好“砰”的一聲關閉。
楊逍抬起腿猛踹兩腳門,沒想到這扇看起來非常結實的房門居然被他直接踹開了,裡麵沒有燈,十分昏暗,並且一片寂靜,楊逍沒有貿然衝進去,視線一掃,就察覺到裡麵不大對勁。
借著走廊中的幽光,他注意到房間內的地麵不是公寓中的木質地板,而是黑灰色的老舊水泥地麵。
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楊逍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隨著鬼燈籠在手,綠油油的光擴散出去,眼前的景象陡然變化,隻見一個全身腐爛冒油,流淌著粘稠屍水的家夥正堵在門口,肥碩的軀體與門框嚴絲合縫,胸前還掛著一根細麻繩。
繩子上是空的,但楊逍清楚,曾經這上麵拴著一把古銅色的鑰匙。
而現在,這把鑰匙被鏡中鬼拿走了。
現在一切就都說得通了,難怪這家夥跑的這麼快,一連打開了幾扇上鎖的房門。
耽誤了這麼久,鏡中鬼肯定已經逃掉了,楊逍無奈返回臥室,隻見衣櫃門敞開著,裡麵的幾口銀箱子被打開了兩個,其中一個就是包裹著水杯的那個,紅布也被拆開丟在一邊,這是楊逍設下的誘餌。
另外一口銀箱裡是空的,但楊逍知道,裡麵曾經存放著一把鑰匙,是他乾掉吳培德搶來的,那把鑰匙能打開任意一扇門,也正是利用了這把鑰匙,鏡中鬼才得以逃脫。
行動失敗了,但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他重創了鏡中鬼,廢了它兩條腿,短時間內它肯定是不敢來找自己的麻煩了。
回想起走廊中那道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楊逍不由得一陣恍惚,自己用鬼拂塵降維打擊自己,可真是有趣的體驗。
不管怎麼說,最近能睡個安穩覺了,可事與願違,這一夜楊逍睡得並不安穩,他夢到鏡中鬼趁他熟睡,三更半夜從鏡子中爬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把大鋸,一邊鋸他的腿一邊哭,說要自己賠他的腿。
第二天一早,楊逍就給納蘭朔發消息,說今夜還想見盧有道一麵,有要事求教。
約莫半小時後,正在吃早餐的他收到了納蘭朔的回信,上麵就一個字:可。
白天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他一直在想著鏡中鬼的問題,傍晚時分,他再次在訓練場見到了盧有道,並將昨夜的事如實告知,當然,有關那把鑰匙的事情他沒有提及。
不料盧有道聽完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意料之中,如果鏡中鬼那麼好對付,傷門門主早就將攝魂鏡收為己用了,哪裡還輪得到你小子撿便宜。”
“你能重傷於它已經是極好了,這會為你爭取來時間,下一步,就是考慮怎樣徹底解決它。”盧有道抬起厚重的眼皮,看向楊逍,“你有什麼打算?”
“儒林書院,您知道吧。”思考片刻,楊逍還是將自己與楊茶的關係說了出來,又提到了藏經閣。
聞言盧有道看向楊逍的眼神再次精彩起來,“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奇遇,儒林書院貴為上三學坊之一,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求學聖地,據說招收學子的條件極為苛刻,看重天賦更勝於努力,每年除了巡防署,聯合會,商會這三大老牌勢力會選派人才前去進修外,剩下的名額也大都被其餘大勢力瓜分,留給散修的名額極為有限。”
“得益於儒林書院的名頭,雲起城楊家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我曾聽聞在雲起城的地界,楊家說話比巡防公署,或是聯合會商會管用的多。”
“當然,除了教書育人,他們楊家的藏書樓也是一絕,據說裡麵藏書無數,還暗藏了許多江湖失傳已久的秘聞,在那裡你或許真能找到有關破解鏡中鬼的辦法。”
盧有道的話給了楊逍希望,但此刻他真正擔心的是自己身上這些寶貝,畢竟這些東西見不得光,一旦與人動起手來,怕被人拆穿底細,到時候連累朋友不說,恐怕自己都沒命活著離開。
“伱多慮了,楊家能屹立不倒多年,這點底氣還是有的,他們的大賽分為兩種,一種為明賽,一種為暗賽。”
“明賽顧名思義,雙方上演武場,點將台,公平對決,現場除了選手外就是幾名夠資曆的評委前輩,其餘人等,一概不許觀摩,這比賽因為是半公開,所以雙方都不會下死手,一般都是點到即止,分出勝負即可。”
“與明賽相比,這個暗賽的門道就多了,在儒林學院內有一處清幽之地,喚為閉思閣,說白了,這就是處靈異之地,埋藏著一個非常特殊的怨眼,隻要走進這裡,就會陷入一片幽閉的空間之中,與世隔絕。”
“無論裡麵發生什麼,外麵的人都無從知曉,更玄妙的是,一炷香後,門會自動打開,裡麵的人隻要還活著,都會無傷離開,並會被抹除在閉思閣內這一炷香內的記憶。”
楊逍越聽越感覺熟悉,這股莫名的熟悉感讓他心驚,“這這怎麼與噩夢世界有異曲同工之妙?”
“是有一些,所以這個閉思閣在坊間還有一個名號,叫掌中噩夢,方寸人間。”盧有道表情嚴肅,“不過也正因為無人觀戰,所以這其中的戰鬥不講規則道義,隻憑手段高低,殘酷遠超常人想象,從踏入其中那一刻即為死鬥。”
“既分高下,也決生死。”楊逍想到了與育怨宗那些人的戰鬥。
“不錯。”盧有道點頭,同時解釋:“不過正因為保密性好,所以會吸引來許多不願暴露身份的強者,你若要參賽,隻能走這條路。”
“不過我要提醒你,敢參與暗賽的這些人或身份特殊,或身懷重寶,總之都不是等閒之輩。”
這些楊逍何嘗不明白,可他現在也沒其他路可走了,“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不過盧有道卻搖了搖頭,臉色古怪道:“不,如果你怕死,我這裡還有兩條路,可保你活命,同時永遠解除鏡中鬼的困擾。”
楊逍眼前一亮,頓時來了精神,一把抓緊盧有道的手,“怕,怎麼不怕呢,我最怕死了,盧前輩救我!”
盧有道也被楊逍的表現驚到了,冷著臉甩開他的手,“你聽好了,這其一,需要你自宮悔罪,加入黑佛母教,在黑佛母教的教義中,無論你犯下了何種罪孽,隻要肯自宮悔罪,都會獲得黑佛母的寬恕,它會用無上法能度化你。”
“我選第二個。”楊逍果斷拒絕。
“這第二個就要複雜一些,是將攝魂鏡從你身上徹底挖出,從此之後,它就不再屬於你了。”盧有道嗓音愈發沙啞,“鏡中鬼也就沒理由再糾纏你。”
“還還能這樣?”
愣了片刻,楊逍猛然拔高音調,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以前每個人都告訴他,想要脫離身上的怨眼,就隻有死,同理,要想奪走彆人的怨眼,也隻有殺人奪寶這一條路。
盧有道慢慢點了下頭,用那雙渾濁的眼珠盯死楊逍:
“可以,但你需要付出代價,你願意嗎?”
楊逍下意識的吞了口吐沫,“什麼代價?”
聞言盧有道抬起扭曲的左手,指向自己那張殘破的臉:
“變得像我一樣。”
此話一出,楊逍背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盧有道變成今天這幅鬼樣子居然是因為這個!
“你你挖出了自己身上的怨眼?!”楊逍大驚失色,他重複了挖出這個奇怪的詞,可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對。”盧有道表情僵硬,“你願意嗎?”
被盧有道那雙眼睛盯著,在這一瞬間楊逍本能的升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他下意識的將左手伸向背後,那裡有他的背包,背包裡麵裝著冥衣戲袍。
可下一秒,盧有道就收回了視線,冰冷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份笑容,雖然這笑容比哭還嚇人,楊逍雖然沒有回答,但他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
“嚇到你了?”盧有道咧開嘴,笑了,那張像是被強酸腐蝕過的臉龐一陣抽搐。
楊逍穩了穩心神,儘量擠出一絲笑容回應,“沒有,我知道您在開玩笑。”
“那你的左手在做什麼?”盧有道似笑非笑。
“我我腰疼,活動一下。”楊逍悻悻然收回左手,可額頭上早已浮現出冷汗。
盧有道儘量挺直佝僂的軀體,收斂笑意,“年輕人,我剛才沒有在開玩笑,終有一天你會明白,與那些東西一刀兩斷,遠好過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