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就在不久前,有許多衣冠不整,甚至是沒有鞋子穿的難民一樣的家夥成群結隊走入院中,而這些人無疑就是不見蹤跡的鬼村民,是那些被無辜殺害的邙家村村民。
四周寂靜無聲,全鬥封硬著頭皮朝院門走去,剛下過雨,腳下的石板路異常濕滑,他走的非常小心。
在院門前遲疑片刻,全鬥封還是狠狠心,邁過門檻,進入院內,夜空中紅色的月光潑灑下來,將整座院子映成古怪的猩紅色,那場麵好似屠宰場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恍惚中全鬥封貌似還嗅到了一股子血腥氣,那味道似有似無,一觸即潰,仿佛在引誘他深入。
不遠處就是形似寺廟建築的宗祠了,宗祠外觀與之前所見並無太大不同,此刻宗祠的大門緊閉,裡麵一片漆黑。
艱難地吞了口吐沫,全鬥封緩緩低下頭,隻見地上那些淩亂的泥腳印深一腳淺一腳的全都延伸向宗祠。
現在全鬥封最擔心的就是鬼村民的下落,看腳印這些鬼東西都去了宗祠,可可為什麼宗祠內一點動靜也沒有?
回想起離開前魯友誠那些人的態度,全鬥封知道自己要是什麼線索都沒找到就回去,那下場一定非常難看,他們倒不至於殺了自己,可下次一定會用他來趟雷。
萬般無奈之下他一步步朝宗祠走去,同時不停查看周圍的動靜,唯恐消失的鬼村民從哪裡衝出來。
越來越近了,他終於靠近了宗祠大門,可還不等他看清楚,下一秒宗祠內忽然有光亮起,這仿佛是個信號,片刻後圍繞著宗祠屋簷下的十幾盞大白燈籠也依次亮起,每盞燈籠上都寫著一個“邙”字,字跡鮮紅似血,甚至血跡還未乾涸。
還不等全鬥封從震驚中緩過神,宗祠的那扇大木門緩緩打開,見到宗祠內的景象後全鬥封整個人都傻了,心臟刹那間停止了跳動,偌大的宗祠內坐滿了人,這些人跪在地上,身上披著袈裟一樣的破爛衣服,將頭也包裹在內,一個個麵朝宗祠內的牌位,背對著他,寂靜的場麵充滿一股詭異的佛性,令人不寒而栗。
全鬥封連呼吸都停滯了,視線朝宗祠深處延伸,他看到在擺放牌位的石台前有兩張桌子,其中一張前已經坐著一個人。
另一張空桌顯然是給自己留的,可全鬥封不敢,眼前這一幕帶給他的衝擊力是空前的,且不說倒抄經任務如何,就是讓他現在走去那張空桌前,他也不敢,因為這要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這些不是人,是鬼,是鬼啊!!
他怕自己在走過去的路上就被這些鬼抓住殺掉,冷汗沿額頭滴下,小腿不受控製的打顫,他還記得楊逍為他形容過的,杜三因為遭遇了這些鬼村民死的非常慘,整個人都撕碎了,一塊完整的肢體都沒留下,甚至頭都被砸碎。
“不行,我不能去,去了一定會死的,一定會的!!”全鬥封緩緩後退,根本不敢走進宗祠的大門,這一刻他的心被恐懼所填滿,他隻是個普通人,即便去了也沒什麼用,隻是送死罷了。
一步步後退,一路退出去十幾米,全鬥封死盯著宗祠內那些詭異的身影,好在好在那些東西並沒注意到自己,確認沒有危險後全鬥封轉身就跑,一路跑出了院門,頭也不回的朝杜家祖宅方向跑去。
而隨著全鬥封的離開,周圍的迷霧再次圍攏上來,燈火通明的宗祠消散在霧氣中,頭頂的那一輪血月也終究被迷霧掩蓋。
“呼——,呼——”
全鬥封舉著引魂香,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估摸著已經至少跑出了幾百米,才敢偷著回頭瞄一眼,身後還哪裡能看到宗祠的影子,隻有無窮無儘的白色霧氣。
直到此刻他才逐漸冷靜下來,放緩腳步,好不容易逃出來再回去是不可能了,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沒拿到任何線索,就這樣回去了,他該怎麼交差呢?
實話實說那就是死路一條,這些隊友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手段狠辣令人發指,在現實中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現在自己還要依靠他們,所以他必須編出一個讓他們信服,且不能怪罪自己的理由。
邊走邊想,他手中的引魂香還有很長,他的時間很充裕。
全鬥封絞儘腦汁,這個理由必須能騙過想楊逍隋成國這樣狡猾的家夥,所以不能全是假的,他需要加入一點自己看到的真東西。
不久後他回到了祖宅大門,此刻大門附近靜悄悄的,全鬥封終於鬆了口氣,他坐在大門前的台階上,不斷思考完善借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引魂香剩下三分之一時站起身,繞著圈開始活動身體,小跑起來,跑到氣喘籲籲,額頭上都是汗,才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塊帶棱角的石頭,學著記憶中程茶童寒留線索的方式,在台階上寫下和尚兩個字,通過隊友們的分析他清楚鬼和尚才是這次任務的關鍵,所以把鍋都甩到鬼和尚身上一定沒人懷疑,畢竟他們又無法找鬼和尚當麵對質。
將整個借口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全鬥封認為沒什麼問題了,這才走去院門邊,邁上台階,從竹筒裡抽出圓頭木棒,下一秒,用力敲響了掛在門邊的木梆子。
做完這一切後,他裝出一副累積了脫力的模樣,身體靠在院牆邊,目色渙散,大口喘著粗氣。
房間內,聽到梆子響的眾人不由得有些意外,全鬥封回來的速度比他們預料的要快不少,之前每一次都是一根香即將燃儘大家才勉強跑回來,但全鬥封這次至少提前了三分之一的時間。
看來這次非常順利。
魯友誠立刻準備好東西出發,手中舉著引魂香,打開門,一路快步朝祖宅大門方向走,此刻大門敞開著,在見到全鬥封的時候他心裡咯噔一下,隻見全鬥封像是被抽筋扒皮了一般,整個人軟塌塌的,兩腿無力,似乎隻有依靠在牆上才能勉強直立。
魯友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確信全鬥封一定是遭遇了極其可怕的事情,用儘力氣後才勉強逃脫。
這時他注意到了地上歪歪捏捏的字跡,字跡是用石頭刻下來的,那塊帶棱角的石塊還丟在一邊,字跡也看著有氣無力的,是和尚兩個字。
“全鬥封是遭遇了鬼和尚?”
魯友誠忽然有些心慌,之前鬼和尚並沒有直接出手殺人的記錄,在釣魚任務中還救了隋成國巫馬浩銘幾人,怎麼會無緣無故攻擊全鬥封?
是因為他觸犯了某種忌諱,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思緒一時間飄出很遠,魯友誠聯想到今夜的任務是在祠堂中倒抄佛經,難不成就是這激怒了鬼和尚?
可全鬥封可不管魯友誠怎麼想,他從魯友誠一瞬間的遲疑就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也是,有關於鬼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呢,他確信自己回去也足夠騙過楊逍隋成國這些人。
隻要演的像一些,不要被從表情語氣中找出破綻,自己不聰明,那就讓這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去和鬼拚命吧。
確認魯友誠沒有識破自己後,全鬥封不再停留,隻要沒回到房間內就不算絕對安全,之所以全鬥封手中還留著一小段引魂香,就是為了確保自己走回房間的那一段路上不出意外。
深吸一口氣,魯友誠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隱隱感覺到這一次或許要遇到大麻煩,那個鬼和尚究竟對全鬥封做了什麼他不知道,他也猜不到,但一定非常危險,否則全鬥封沒理由隻寫下這一個名字。
時間緊迫,沒時間再猶豫了,魯友誠邁出院門,走入迷霧中,手中引魂香就是他唯一的依仗。
走近小院,全鬥封立刻戲精上身,故意加重腳步,大口呼吸,像是一副累極了,剛剛死裡逃生的模樣。
很遠楊逍幾人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此刻都彙聚在門後,開門是不可能開門的,這是規矩。
“各位兄弟,快快幫忙把門打開。”全鬥封上氣不接下去說,身體還在不停顫抖,“可嚇死我了。”
“怎麼回事?”隋成國今夜也要執行任務,自然著急打探線索。
可不料全鬥封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大家後背一涼,“你們一定要小心,我被被那鬼東西偷襲了,差點送了命!”全鬥封這話帶著哭腔,眼淚都差點流下來,樣子十分可憐。
“被什麼東西偷襲了?”童寒追問,“你說清楚點!”
“還能有什麼,就是那個東西,鬼鬼和尚。”全鬥封哭喪著臉,“我剛走到宗祠外,好家夥,裡麵全都是人,不對,是鬼,是那些鬼村民,我走了一路也沒在霧氣中見到人影,原來是都躲在宗祠裡了,宗祠裡麵也和白天看的時候不一樣,我剛打算走進去看看裡麵有什麼名堂,可腳剛邁上台階,下一秒下一秒就動不了了。”全鬥封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一下,實則是在試探隊友們的反應,他對於能完全騙過楊逍程茶這樣的人也沒有百分百的信心。
“是影子被踩住了?”下一秒程茶激動出聲。
“對,我開始嚇壞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回頭看,身後什麼都沒有。”全鬥封知道程茶上當了,繼續麵不改色按照之前編好的理由說下去,這些全都是楊逍他們上次帶回來的線索,都已經得到了驗證,他隻不過是換了個場景與方式再次重複一遍。
“之後呢?你是怎麼做的?”楊逍追問,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他沒想到還沒進入宗祠人就遭遇了鬼的襲擊,還是這次任務中的源頭鬼鬼和尚,要知道之前他們每次都是任務最後才會撞見。
全鬥封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翼翼說道:“我我的感覺很奇怪,不是全身都動不了,隻是腳腳動不了,左腳,我立刻就想到是自己的影子被踩中了,而且剛好踩到了我的左腳,我嘗試著轉身,用引魂香朝腳邊湊過去,果然,香氣被吸走了,消失在了半空中。”
“然後呢?”隋成國追問。
這下全鬥封差點哭出來,聲音一抽一抽的,“然後我就感覺一陣頭昏目眩,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人已經躺在地上了,祠堂裡麵全黑了,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安靜的嚇人,手中的香香也快燃儘了,我不敢耽擱,立刻往回跑,要不是跑得快,恐怕恐怕就回不來了!”
“對了,我跑出去不久,再回頭看時,那座院子,還有裡麵的宗祠就全都不見了!”
有真有假才好騙人,全鬥封深諳其道。
這下楊逍童寒幾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尤其是即將出動的隋成國,恐懼的氛圍在房間內無聲蔓延,能隱身,會踩影子,還能吸走香霧,確定是鬼和尚無疑了,這下他們的麻煩大了。
他們想不通究竟是什麼刺激到了鬼和尚,任務尚未完全開始時就出手阻攔,要是都像全鬥封這樣昏倒在宗祠外,這次的任務還怎麼過?
最重要的是全鬥封隻是個開始,開局就如此凶險,後麵還指不定搞出什麼幺蛾子,一個搞不好,搭進去一兩條人命也是可能的。
楊逍短暫思考後立刻轉過身,看向隋成國,此刻隋成國的眉頭皺緊,臉色肉眼可見的緊張,“隋大哥,這次任務好像有些不對勁,你儘量彆冒險,保命要緊,實在不成我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今夜是妄語戒,明夜就是飲酒戒,不管怎麼說,他們如今還不算是走投無路,明夜派誰去就不用抽簽了,直接上最強陣容,死了就死了,畢竟要是最後依舊無法打破五戒,那他們所有人都要死。
對於楊逍來說寧願死在鬼手上,也不想死在杜家村這些畜生的手上,死後自己的身體還會被它們糟蹋。
“嗯?”始終沒說話的程茶貌似發現了什麼,將頭湊到門縫處仔細朝外看,下一秒,他身體不由得抖的一下,腳步“噔噔噔”的後退,臉色煞白,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童寒第一個發覺異常,連忙伸手扶了他一下,同時壓低聲音:“怎麼回事?”
“外麵那個全鬥封不對勁,他他身上太乾淨了。”程茶驚魂未定,“可他說他之前摔倒過,還躺在地上睡了好久,外麵剛下過雨,地都是濕的,可他身上卻沒有水漬,也沒有泥。”
一語驚醒夢中人,楊逍幾人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誰也沒想到外麵這個“全鬥封”是鬼。
看來真正的全鬥封早就已經死了,難怪說的話亂七八糟的,回來的時間也提前了太多,這下全都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