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謝震與葉兩菡的第一次相識,真是純屬偶然。
“姐妹公關公司”雖由謝震提議創建,但實際管理人(公司總經理)卻是邱九斤。因他生下來就有九斤重,故得此名,此後再無改動。何因?可能是因為生下來分量超重,就預示著他的福份非常人所能及,也可能是“九”這個數在中國文化中寓意很好,“九五之尊”代表著珍貴,“長長久久(九九)”代表著永恒。
謝震與邱九斤是發小,關係很鐵,彼此了解。謝震知道邱九斤頭腦活絡,善於交際,所以,“姐妹公關公司”一成立,謝震就推薦邱九斤當了總經理。邱九斤對謝震當然心存感激,知恩圖報,鞍前馬後,服務周到。
那次以常德麟為首的四個企業家聚會,邀請了謝震參加,同時要求有四個“姐妹”相陪。沒想到四個“姐妹”隻來了三個,還有一個名叫程琳的臨出發前媽媽突然生病,隻得告假,邱九斤便叫葉雨菡來替補。他自己作為服務人員,也一起參加。
謝震以前從沒見過葉雨菡,但從入席開始,他就被他特有的氣質所吸引。
葉雨菡今年二十一歲,個子一米六五左右,短發圓臉,柳眉下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純淨中帶著一絲憂鬱。她的唇溝很深,上唇唇線微微上翹,顯出一種嘲諷和冷傲之氣。她很少笑,但偶爾一笑,那兩個酒窩似能吸魂動魄。憂鬱和傲氣,這兩個與她的年齡不相稱的特征,引起了謝震濃鬱的興趣。
酒過三巡,氣氛活躍,葷段子自然也不絕於耳。
在人們的談笑聲中,坐在葉雨菡旁邊的市化工集團公司總經理借著酒意逼著葉雨菡與他喝交杯酒,葉麵菡無奈地應付著。沒想到常德麟先是把手搭在她肩上,繼而更放肆地抱了她一下。葉雨菡頓時放下臉來,把酒杯一摔,冷冷地說:“常總,你想乾什麼?請你放尊重點,否則彆怪我冒犯。”
常德麟四十歲剛出頭,長得敦實健壯,在他看來,喝“花酒”時吃點女人的豆腐實屬正常,何況對方又是公關小姐。所以,他對葉雨菡的言行驚愕而憤懣,一拍桌子說:“小毛y頭,脾氣不小呀,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老子就想玩你,怎麼樣,開個價!”
葉雨菡聽到這話,並不像一般姑娘那樣羞愧交加,而是出奇的平靜,眼神中射出一股寒氣,語氣有些不屑和玩世不恭:“想玩我?要開價?好吧,奉陪。”她往後退出一步,“我沒有價,現在就可以玩,三招之內,你若勝得了我,我任憑擺布,但我若勝了你,你必須向我賠禮道歉。”
常德麟聽這黃毛丫頭竟口出狂言,立即逼近一步,擺出格鬥的架勢,說:“本來嘛,男不跟女鬥,但你不知天高地厚,我隻能教訓你一下。”言罷,一個餓虎撲食的姿勢衝了上去。
葉雨菡輕盈一閃,使出一招“連環腿”,第一腳踢在常德麟的胸窩,第二腳踢在常德麟的下巴,常德麟當時口吐鮮血,一顆門牙也吐了出來,踉蹌了幾下,最後重重地跌倒在地。
由於事情來得突然,加之在座的多數人抱著好奇和看熱鬨的心態,沒有及時製止,豈料釀成了大禍。邱九斤上前立即把常德麟扶起,為他邊擦著嘴邊的血邊帶著歉意道:“常總,對不起了,不要緊吧?要不要送您去醫院?”
常德麟擺擺手:“邱總,想不到你們培養的不是公關小姐,而是女殺手,以後還談什麼為企業家服務?”
邱九斤連連向常總道歉,然後,轉過身厲聲對葉雨菡說:“沒想到你竟敢如此無禮,如此放肆,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被開除了。”
葉雨菡冷笑道:“這種肮臟的工作,我早就不想乾了。不過,即使我被開除了,他也得承諾剛才大家都聽到的諾言,向我賠禮道歉,這道程序一過,我立即離開!”
“真是肆無忌憚了,沒有修理你就不錯了,你還敢得寸進尺!”邱九斤咆哮道。
“慢!”謝震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我來說句公道話,今天這場決鬥本來就不公平,但既然雙方有言在先,就得兌現承諾。常總,你要是個男子漢,就向小葉賠禮道歉,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什麼?你真的要我向他賠禮道歉?謝秘書長,你可不能重色輕友,為了一個公關女子壞了兄弟感情。”常德麟非常不滿地說。
“你本來就不是我的兄弟,如果你不向她賠禮道歉,請離開這個桌子!”謝震說得斬釘截鐵,毫無回旋的餘地。
常德麟沉下臉,說:“小謝,你好像忘了今天是我埋單,我是東道主,隻有我決定誰離開。”
謝震嘿嘿一笑道,:“常總,本來是你叫我訂的地方,你是東道主,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已沒有資格當東道主,今天的單我買了。不信,你可以問一問在座的任何人,誰還願與你這種人同桌?”
常德麟朝全桌的人掃視了一陣,居然沒有一個人拿正眼看他,更彆說為他說話了。他惱羞地把腳朝地上一蹬,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邊走邊嚷道:“老子咽不下這口氣,總有一天要算這筆賬!”
葉雨菡拿起包也要走,被謝震擋住:“小葉,今天不是你的錯,你請入席。”
通過這次晚宴,謝震對葉雨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葉雨菡對謝震也有了好感。從此,隻要是謝震來電話或信息,葉雨菡都有回音。這樣過去了半個月左右,謝震終於有了與葉雨菡單獨見麵的機會。
那天晚上,謝震在夜巴黎酒吧定下了“茶花女”包廂,提前十分鐘到了那裡,先點了兩瓶法國拉菲葡萄酒和幾道招牌菜,幾份小吃。葉雨菡準時來到,一見麵,謝震就拿起早已開好的酒瓶,給葉雨菡和自己各倒了三分之一杯酒,開玩笑道:“小葉,如今時興的是第一次約會女士都要故意遲到半個小時以上,沒想到你這麼準時。”
葉雨菡嘴角拉動了一下,道:“這些虛裡花哨的東西我沒有興趣。另外,我要為你糾正一下,今天我倆不是約會,我隻是想當麵感謝你一下你上次的‘重色輕友’之舉。”說完,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細長的女士煙,“我要抽煙,你不介意吧?”不等謝震回答,她就點燃了煙,手法嫻熟,姿態優雅。
謝震與她碰了一下杯,說:“講實話,我以前對抽煙的女孩印象不好,不過遇到你……”
葉雨菡不等他說完,接過話頭:“感謝你的坦率,我倒要請教一下,為什麼男人可以抽煙,而女人不可以呢?”
謝震說:“男人抽煙是種傳統,再說也是思考問題和社交的需要。”
葉雨菡立即反駁道:“你所說的傳統,那是儒家的傳統,在母係氏族社會,女性主宰一切,那時的男人有這樣的傳統嗎?再說,女人難道就不需要思考和社交了嗎?”
謝震抱歉地一笑:“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其實,抽煙不僅僅是一種生理需要,更是一種心理需要。”
葉雨菡輕彈了一下煙灰:“謝秘書長,我欣賞你的坦率,至今為止,沒有人讚賞我抽煙,所以你不必怕我生氣。在我看來,人的生命就像一支煙一樣,都是會很快燃儘的,點的是煙,彈落的是寂寞和憂傷。”
謝震凝視著眼前這個美麗而充滿神秘的姑娘,她抽煙的姿態是那麼雅致,煙蒂上紅光閃爍,煙圈隨著呼氣徐徐吐出,嫋嫋地向空中升騰,她仿佛沉緬於類似薰衣草裡的陶醉,又仿佛隱匿著無處訴說的滄桑和幽怨。他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小葉,恕我冒昧,你這樣一個美麗文靜的女孩,怎麼又會抽煙,又會跆拳道?”
“抽煙為了解除煩惱,練跆拳道為了防身,這些我讀高中時就開始了。”葉雨菡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聽她說“讀高中時就開始了”,謝震更是疑惑不解,他很想問個究竟,但又怕這樣會無意傷害到她的自尊,他陷入了猶豫和沉思之中。
還是葉雨菡主動打破了沉默,說:“謝秘書長,我也有些好奇,你今天為什麼選擇了‘茶花女’包廂,你了解‘茶花女’的來曆嗎?”
聽到葉雨菡的提問,謝震感到這正是展示自己學識的機會,便饒有興致地說:“在一百六十多年之前,有位出身寒門的鄉下姑娘‘茶花女’來到巴黎,逐步走進了名利場,開始以賣笑生涯接觸上流社會。在此期間結識了一位比我還小兩歲的青年才俊,兩人由此產生了一段纏綿緋惻的愛情故事。直到她去世後,這位青年才俊才從她遺留給他的信中知道了她對自己真實深沉的愛,於是,懷著悔恨和惆悵,為‘茶花女’遷墳安葬,並在墓前擺滿了白色的玫瑰和茶花。”
“錯,沒有白色的玖瑰,隻有白色的茶花。”葉雨菡平靜地幫謝震糾正。
“白玫瑰和白色的茶花要表達的意思差不多。”謝震不願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或無知,勉強地辯解道。
“又錯。”葉雨菡吐出一口煙,眼睛並不看著謝震,“白玫瑰是嬌貴之花,它常被附庸風雅的人用來表達所謂純潔的愛情。茶花卻開在荒山野嶺之中,曆經風雨,既不爭寵,也無需顧憐,它隻願與白雲為伍,孤芳自賞。所以,小仲馬才把他那部帶有自傳色彩的小說命名為《茶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