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上陸老爺子的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直到確定紀舒開車前往陸宅後,他才終於放下了心。
這次她的車不用停在外麵,直接開進了璟庭園,停在了陸宅門口。
門口的傭人見到她下車後立刻擁了上來,態度恭敬。
“太太,您來了。”
紀舒聽到她這個稱謂不由得想起陸津川剛回國那天在門口說的話。
在傭人的幫忙下,很快就把東西搬到了三樓房間裡。
幫忙搬東西的一個阿姨說這是陸津川的房間,在得知他們要搬回來後了,提前打掃出來了。
紀舒進門後環視了一圈房間,灰白相間的顏色,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陸津川三年基本不回這裡住,裡麵保留的東西也是他之前讀書時留下的。
唯一吸引她目光的是放在書架上麵的一個黑盒子,和放在一邊的獎章相比,它顯得異常突兀。紀舒正準備上前細看,就被敲門聲打斷了步伐。
“太太,夫人讓您去樓下茶室等她。”
紀舒心下了然,果然,她一回來江素青就等不及了。
她下樓到茶室,等了好一會兒,江素青才緩緩從樓上下來。
“紀舒,你的本事還真大啊,就那麼自然的暈倒在阿川麵前,這麼自然搬回了陸宅,是我小瞧你了。”
聽著江素青的嘲諷,紀舒明白這是在懷疑她裝暈,目的就是為了搬回陸宅。
江素青在她對麵緩緩坐下,對著旁邊站立的阿姨微微揮了揮手。
阿姨立即心領神會,小心翼翼地將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放在了紀舒麵前,輕聲說:“太太,這是夫人最鐘愛的太平猴魁。”說完,阿姨默默退出了茶室。
紀舒聽懂了阿姨的言下之意,淡淡笑了笑,明白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她慢慢提起茶壺倒出一盞茶,放到了江素青的麵前。
然而江素青隻是淡定自若地嘗著糕點,目光都沒有往紀舒身上看過一眼。
茶杯有點燙手,剛才紀舒遞給江素青的時候,不小心有幾滴茶水濺到了她手指上。紀舒下意識地輕輕揉搓了幾下被茶水燙到的地方。
江素青已經吃完了半塊糕點,她隨手將剩餘的丟進了碟子裡。
她抬起頭,眼神犀利地盯著紀舒,冷冷地開口,“紀舒,茶水燙嗎?可這遠遠比不上一個母親連續三年都幾乎看不到自己兒子的痛!”
江素青意味深長看了眼紀舒,“星媛告訴我,你和津川在辦離婚手續。”
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在紀舒耳邊炸響,她猛地抬起頭,目光直直地與江素青對視。
“看來這事不假。紀舒,從你三年前嫁進來開始,陸家從來沒有虧待過你吧。”她的手被江素青一把握住。
“所以呢?”紀舒反問。
“所以這次你能不能放過阿川,答應和他離婚?”江素青眼裡此刻毫無剛才的冷厲,全是懇求。
紀舒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為了兒子不惜放下身段,低聲下氣的女人,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酸楚。
她強忍著內心的痛楚,聲音略帶沙啞地反問道:“放過他?”
江素青以為她不願,繼續道:“紀舒,隻要你同意和阿川離婚,不再打擾他和星媛的生活,等你們離婚後,我會給你一筆錢作為補償。”
紀舒狠狠掐著衣袖下的指尖,“補償?”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的,隻要你同意在離婚協議書上麵簽字。
這三年阿川一共才回過幾次家?我身為母親連續三年卻隻能在手機新聞裡才能見到我的兒子,你知道外麵那些人私下怎麼說我們的嗎?。
我知道阿川是因為躲你才不回家,可是三年的折磨已經夠久了!紀舒,放過阿川吧!”
“折磨?”
紀舒這一句反問激發了壓在江素青心底多年的不滿。
江素青冷靜的麵容驟然變色,那張精心偽裝起來的麵具也在這一刻被無情地撕扯下來。
她瞪大了眼睛,怒視著紀舒,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當年阿川和星媛兩個人感情那麼好,就因為你,因為你那個死去的爸,一切都變了!
紀舒,經過三年你還不明白嗎?阿川根本就不愛你,你已經綁了他三年,還不夠嗎?因為你阿川這輩子的幸福全毀了,你欠阿川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江素青厲聲道:“這三年我明明和我兒子生活在一個城市,可他卻因為你有家不能回,你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滋味嗎?三年前你爸死之前到底和老爺子說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逼我的兒子,為什麼!”
手腕被江素青死死掐住,仿佛要被她生生折斷,江素青似乎是用儘了全身力氣,想把內心所有積壓的情緒都宣泄出來,加倍報複在她身上。
紀舒心口傳來窒息的疼痛,江素青的斥責和怒罵像一把刀在心裡一刀刀剜著。
從來沒有人想過這三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所有人都把責任怪在了她頭上。
所有人都在求她高抬貴手,放過陸津川。
所有人都在一遍遍重複著陸津川不愛她的事實。
可究竟是誰在折磨誰。
究竟是誰應該放過誰!
紀舒使出渾身解數把江素青的手從自己手腕上剝下去,她直直對上了江素青的眼睛,語氣堅定:“你說錯了,這次是我主動把離婚協議給陸津川的,不是我放過他,是我求他放過我。”
她說完這句話,沒有再看江素青的表情,起身上樓回到了房間。
房間門關上的瞬間,紀舒感覺身體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她無力地倚靠門慢慢滑到地上,淚水不受控製慢慢落下。
江素青說的那些話就像一條毒蛇,盤踞在心尖上,一點點不斷釋放著毒液,侵蝕著她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插足了陸津川和徐星媛的感情。
所以陸津川結婚第二天和她分居,三年不曾見過一麵是理所當然,而他時不時飛去美國找徐星媛才是情深意重!
畢竟十多個小時的時差,沒有愛的話怎麼堅持一年去那麼多次。
紀舒承認,這一刻,她除了心痛,還多了嫉妒。
嫉妒陸津川有疼愛他的父母和深愛她的愛人,嫉妒徐星媛有可以為他克服時差和距離的愛人,而她紀舒呢?
孤苦伶仃,一無所有。
從來不會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無論是誰,隻要稍有不滿,就能夠堂而皇之地衝上來,狠狠地踩她一腳,再毫不留情地朝著她的內心深處猛刺一刀。
她突然好想爸爸媽媽,如果他們還在
紀舒緊緊攥著衣擺,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臟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沉悶的讓人窒息。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又回到了身體裡。
她顫抖著手從包裡摸索出一瓶藥,哆哆嗦嗦地擰開瓶蓋,倒出了幾顆白色的藥在手心,然後毫不猶豫地塞進嘴裡,生生吞了下去。
隨著藥物漸漸發揮作用,原本顫栗不止的身體終於慢慢地恢複了平靜
但是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卻好像怎麼也修複不好,還在往外淌著血。
紀舒在地板上坐了好一會,直到一陣手機鈴聲將她從情緒裡拉了出來。
她緩緩回過神來當看清來電人的名字時,心中不禁震驚。
紀舒猶豫了片刻,按下了接聽鍵。
“喂?”
她默默地聽著對方說完,嗯了一聲然後掛斷了電話。
紀舒感覺到自己力氣在逐漸恢複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向衛生間。
將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後緩緩下樓,茶室裡已經不見江素青的身影。
她對說了句今晚不在家裡吃飯後,開車離開了陸宅。
車輪揚起一片塵土,夕陽的餘暉灑在車窗上,映照著紀舒的臉。